《焰与海》晓星陈

5、飞来横祸

　　新纪3512年，一月九日，平钦时00:45。

　　通讯器上信件追踪一栏出现已签收，唐沅向后靠在椅背上，点下确认知晓信件情况，长叹一口气。

　　他圣诞节后再次遇上了一个棘手的联合事项，委托人不需要律师，也并不满意平钦的联合专项组提供的方案。

　　委托人很强硬地要求见专项组的负责人，但恰好许清锋被邀请去延宜授公开课，此事便由唐沅出面解决。

　　原本唐沅有一次和林新访约会的预想，他的惊喜还没来得及准备，却意外地被圣诞节后的另一个联合事项打乱了计划。

　　忙于工作之余，他会打林新访的电话，林新访接起，唐沅就和他随意聊一些日常，但不会去主动聊起林新访父亲和林新访调任的事情。

　　今天晚上唐沅如常看了一眼工作账号，他仍有疑问，但不好在电话里面说。于是唐沅问林新访:“结婚的材料准备好了么？”

　　“仑城这边的房子我早就公证过了，重要的文件就差林恕华的出生公证。”

　　林新访语气平平，唐沅听不出来情绪，却莫名怀有不好的预感。

　　“许清锋的委托人，”林新访话锋一转，“也许，她也算是你的委托人。我并不认识她——她为什么会有你给我的戒指？”

　　林新访在平钦收到的包裹里，戒圈上嵌着一枚方形的宝石，和他回忆中唐沅求婚的戒指一样。

　　包裹的寄件人叫做刘美晴，她在林新访回仑城的前一晚给林新访发邮件想约他见面，却被林新访婉拒了。

　　而包裹的寄出地址，填的是平钦方在祈棠的联合事项部。

　　唐沅疑惑道:“林新访，你搞错了吧，我向你求婚的戒指还在我的书桌上。”

　　唐沅卧室的书桌靠近窗边，玻璃将他和隆冬的街景相隔，道路上落了厚厚一层雪，林新访和他散步了数次的祈棠东大街上还有两三行人在打雪仗。

　　“你怎么接触的她？”唐沅语速非常快，“联合事项少有委托人，平常求助的委托人都很注重隐私，也不会要求公开事项，的确有一位找许清锋，但是她怎么知道我送你戒指的事情？”

　　林新访犹豫道:“……唐沅，你不要再狡辩。我明天还有事情，下午从仑城回平钦，你最好用一个上午把理由编好了来哄我。

　　“我一片真心待你，你倒是公正，对每一个合适的暧昧对象都用一样的戒指求婚的话，还不如多花点心思追一个好点……优秀的人。”

　　挂掉唐沅的电话，林新访翻开唐沅的日记本，在便签纸条上边写几个字母，边读几行唐沅大二去律所实习第三天的感想。

　　林新访在日记本的空白边角处记了三个日期，最后用一条线将三个数字连接。

　　哪儿哪儿都不对劲。

　　不光是刘美晴有他邮箱账号要约他见面很蹊跷，戒指和唐沅求婚被她所知更为恐怖。

　　真的是只凭借平钦方人工智能可以做到的吗？

　　不过唯一可以证实的猜想是，唐沅被人监视和窃听绝不是去年十一月才开始的。

　　想到这里，林新访也加快了写字速度，过来两分钟左右，他便把写好的便签夹在唐沅第四天的实习日记那一页，合上了日记本。

　　通讯器横放在日记本右边，像一个打不开的透明肥皂盒，录入指纹和虹膜后，才成为林新访最亲密的电子产品朋友。

　　林新访把左手拇指按上去，通讯器里便弹出来了短讯消息。

　　[新消息]陶双华:新访！我收到你的联合审查公证申请了～明天我有空，可以带人去接你和材料！高不高兴惊不惊喜！！！

　　[新消息]陶双华:你问的那个一方仑城一方平钦籍办理结婚登记的有关事项我查到相关记录了但有准执行人权限限制的我现在发不出来明天见你之后咱再慢慢细聊哈！！

　　陶双华是林新访大学的室友，一位和唐沅一样，土生土长的平钦人。

　　林新访还没有搬出宿舍和唐沅合租时，和陶双华住上下铺，林新访最要好最亲近的朋友理应是陶双华。

　　陶双华除了不爱学习，品德上没有任何问题，正直，阳光，开朗活泼，贪玩，心无杂念，并且非常粗线条。

　　林新访天生对这样的人讨厌不来。

　　林新访回复:好的，感谢。明天仑城见。

　　核对了陶双华明天将要对接资料进行公证的时间，林新访走到卧室的带轮小冰箱旁，打开，拿了一瓶林唐沅爱喝的蜜桃味可乐，又回到床前的单人沙发上。

　　林新访抽出两三张纸巾，刚想垫一下湿透的塑料瓶底，通讯器弹出了林誉的电话。

　　林新访把放可乐弄湿的床头柜擦干，又擦了擦湿漉漉的双手，把纸团精准扔进垃圾桶里之后，再接听了林誉打来的通讯。

　　“还知道接电话？还认识我是你妈吗？”林誉扯着嗓子说，“怎么你结婚就准备通知我一声儿？”

　　“我和他聊清楚了，我们都同意，尽快结婚没什么不好。”林新访接着喝可乐。

　　林誉突然大声喊道:“和谁聊好了！我没同意！你别想随便找个男的应付我！”

　　“唐沅和我结婚。你知道的，他一直在平钦方工作。不是随便的人。”
　　林新访面色如常，手伸到床边的书架上，挑了一本书。

　　“林新访！！你要气死我吗？我大老远跑过去平钦看你奶奶，约你吃饭，你不来，难道我是很容易的吗？”
　　林誉歇斯底里地吼叫，喊声渐渐变了调，愈发像哭声。

　　“我不需要兼顾画廊的事情？你不能学着体谅一下我吗？”

　　“你爸死得那么早，死得那么巧合，我也只能委屈自己不能再找一个好男人，你为什么不能共情一下我……？

　　“我犯了很多错误，但是——我是把你养大的妈妈呀——我们……我们以往翻篇了，不讲了好不好……好不好……新访？”

　　林誉哭花了妆，一绺刘海黏在眉毛上，不停地拿手擦拭眼睛，眼角已经磨得红肿。“林新访！你能不能对我好一点点？我生下来你遭了多大罪？你知不知道？我也是一个脆弱的女人……”

　　她没等到林新访的任何反应，又着急地抽打自己的脸颊，骂道:“你忙，你要我给你擦屁股！我真是贱，辛苦生下你，我给你的江港身份都不要！！非选你爸的小镇户口——你怎么鬼迷心窍的时候不找我？”

　　“和你没关系。”林新访抬起头，“我结婚也是，你说的是对的，我打算只是通知你。”

　　“我给你身份申请平钦大的时候怎么不说要你爸的户口？”林誉刻薄地笑了，“你现在拿着小镇户口和平钦的人结婚，又是找到了什么样的爱情？”

　　林新访中断了林誉拨来的通话。

　　其实早晨坐飞机回到仑城南磬附近，林新访就很想念大学外宿的时光。

　　唐沅和父亲闹掰没多久，抱着一只卡其色手提箱，背着双肩书包来林新访宿舍找许清锋求助。

　　林新访与唐沅第一次见面，就感觉到自己肯定会很喜欢这位朋友，林新访不清楚许清锋会不会帮助他，但只要唐沅需要，林新访肯定自己会做伸出援手的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