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死爱人灵魂》杉林暗绿

22、赌钱

　　虞途不愿意和父亲多说，只一句：“我挂了。”

　　但虞途父亲强大的声压从电话那边传了过来：“混账！！你当年坐牢还没长记性，上面的人是你能去干涉的吗？！！你如今能在殡仪馆看院子已经不错了，没让你沾一点家里的事情。两手干净了，你就得知足！！沈命和任何人的事情你都不要强行干预！！”

　　虞途坐过牢出来，确实耸了，而且这三年待的又安逸又干净，他确实不愿惹事，但对于沈命，他不能不帮！！

　　“你要是去掺和别人的闲事，你……”电话那边突然传来强烈的咳嗽，接着传来复杂的混响，有管家的声音传来：“虞总…虞总…”

　　虞途握紧电话：“怎么了？”

　　老管家接了电话：“小虞，有些话我得不得和你说，你父亲年纪大了，你若是打视频来，你就……你回来一趟，多看看他，就知道了，”声音哽咽，“你若不是虞氏唯一的血脉倒还好，你也知道上面的人是些什么，虞总这三年为了保得你的安逸，费了多少心血，他纵然想保得你一世安逸，但上面那些东西施压，最近又丢给我们一个烫手的山芋，你父亲守不……”

　　烫手的山芋？

　　虞途刚想开口问，可那边传来争夺手机的声音，“闭嘴———！要你多嘴！你没经过我的准许你乱说什么，乱说什么！咳咳咳……”

　　虞途眼眶湿润，“究竟是什么事情！！老伯伯你说啊！”

　　管家也是心疼虞总，便抢了电话，明知不能说但还是向虞途说了：“核污水的舆论上头要你父亲亲自去压制。”

　　虞途：“那是上面干出的事？”

　　管家：“你忘了2011—2012年上面的人都干了些什么事情了吗？十一年了，这是暨2012年世界末日洗牌计划后新的一项潜伏计划，细水长流，这是为他们来现实世界里，提前埋下的种子。”

　　虞途震惊：“他们也要来现实世界里了？！”

　　管家：“你在殡仪馆待了三年，应该知道量子研究所同我们签了对赌协议，不出十年实验就必须成功吧。”

　　虞途说他不知道，喃喃自语，满眼猩红。

　　————————

　　次日，苏时出现在明文化集团的楼下。

　　明文化，沈命的公司，两年前创立的，现在各个方面都有涉及。

　　“请问要办什么业务，先生?”前台的两个服务员朝他走了过来。

　　苏时挑了下眉头，看了圈，然后说：“嗯…我找沈命。”

　　“请问先生有没有提前预约?”

　　苏时摇了摇，没有预约，他就只好点击手机最上面的那个电话，朝沈命打了过去。

　　——叮——叮——叮——
　　【抱歉您的电话无法接通。】

　　电话没打通，他有些尴尬地朝那个前台笑了笑，然后拿着昨天和沈命的七八分钟通话记录，给前台看。

　　“我是沈命的朋友，我找沈命有事，这个电话是你们老板沈命的，你看看。”

　　两个服务员看到是沈命的私人号码时，面面相觑了一会，然后笑着说：“那看来先生您来的时间不凑巧了，沈先生去参加内娱的全夜盛宴了。”

　　“那我在这里等他回公司。”

　　“一般这种盛宴结束后已经很晚了，沈先生是不会回公司的。”

　　……

　　内娱的全夜盛宴不单单是一场盛宴。

　　在一座最豪华的流动塔楼里，那些穿着华丽服饰的演员和明星正在享受着内娱最顶级的盛宴。数不清的闪光灯和摄影机怼着他们的脸，他们也乐衷于凹出最美的造型。

　　而在这高楼之上的隐蔽会场里，沈命正高贵地靠在沙发上，眼睛冷漠地看着银屏，脸上没有一丝笑容。

　　嘴唇只沾了一点红酒味，苏时便嫌弃地用手指蹭了蹭，不是因为讨厌红酒，而是讨厌玫瑰的红色了。鼻子里吸进胸腔的气息再随着眼神冷扫，在转身之间呼出，可就在身子转动地那一瞬，沈命在银屏中看见了苏时的身影，心倏地慌了一下。

　　咦！！他怎么自己就找来了？？真是意外！！

　　此刻在这个诺大的会场里，没有什么有温度的内容，有的都是一些死的恐怖的欲望和贪恋，他突然握紧手心，想把苏时拽到自己的身前，或者抱一抱他，握一下他的手，感受到一点温度也行。

　　他知道苏时是来找他签合同的，可他又不只希望苏时是来找他签合同。

　　脑子里还在乱想的时候，脚步已经走出了楼道，跨过了几个保卫守着的大门，站在了电梯里。

　　此时，苏时靠着灵魂摄影师的身份混了进来，找了一大圈也没见着沈命他人，还被各种摄影灯光闪得眼酸，打了几个沈命的电话，依旧打不通。

　　正当苏时准备再找找看，实在见不到沈命就离开时，在一个舞厅岔路，他被人拽进了楼道……

　　那人握着他手上的节骨……

　　这个触感，好冰！！！！一下冷到了苏时心里面，像被冰冻住一样。

　　他知道他被沈命拽着手了。

　　呼———

　　进了电梯，苏时立刻甩开了手，说：“我来签合同，你手机打不通。”

　　“我知道。”

　　沈命没看他，但指腹间摩擦着，紧接着他按了一个楼层数，语气温柔：“你看我的样子，像是把合同带身上的吗？”

　　“那我出去等你宴会结束。”

　　沈命很柔和地解释：“我来的不是宴会。”

　　“这不是……内娱的全夜盛宴?”

　　沈命摇了摇头。

　　？！摇头是什么意思？

　　电梯门打开的时候，苏时看见一个架空的玻璃通道就在面前，两边站满了穿黑衣制服的男人。

　　“这是哪?”苏时现在看到一堆西装革履的保安就想逃。

　　沈命：“这是我真正来的地方。”

　　“那你把我带上来干什么?”

　　“陪我，我这边一结束就回公司和你签合同。”

　　“我去下面等也是一样。”

　　“你以为走到了这，还能当没事人一样下去吗？”

　　“！！”苏时回神一看，那些穿黑衣制服的人都在盯着他，仿佛只要他一转身，就会跑来将他团团围住。

　　还没来得及问沈命这是在发什么疯，周边的安保就已经在盘问沈命，“沈先生，您这是?”

　　“我还有两张存盘票，这是我带来的新的投资人。”沈命的声音很平静。

　　安保审视一会终于摆了摆手，叫一人搜走了苏时身上所有的电子设备。

　　？苏时头顶上顶着一个大问号，皱了一下眉头，心里慌突突地跟在了沈命的后面。

　　他跟着沈命来到了一个灰暗暗的地方，巨大的银幕上映放着两个大字——网旅，和一些奇怪的信息。

　　！！这是什么地方？沈命为什么要带他上来？

　　沈命拉着他坐到了比较靠后的双人沙发上，声音烦躁了很多，一句“坐这里 ”，一如命令一般。

　　苏时想要回怼，但看着沈命的表情那般正经严肃便也没说什么了。

　　好像……自从沈命出了电梯之后，整个人气场就变了，变得冷峻了很多，包括他现在看银屏的那个眼神——非常冷漠！！

　　当然，可能是在这种微暗的光中，人会更加敏感的缘故吧。

　　拍卖师没拿话筒，而是直接喊话，声音不大不小，但是在这个封闭空间里听得很清晰：

　　“女士们先生们晚上好，欢迎回到2023年影视艺术晚间拍卖，Good evening everyone, welcome back to the 2023 evening auction of film and television art，我们开始第十三部影片网旅，20点起拍，电影市场值估价70点，回报率百分之五十，下面是人工智能小G的分析数据……根据智能分析，I open here at 2 billion，主演名额可全部竞送。谁要加到21点？”

　　拍卖师话音一落，就有人举牌。

　　拍卖师挺直腰板，“21点有了，22有人出吗？”

　　“22有了，23有人出……23点在网络上，24点有人出吗？”

　　陆续有人举牌，拍卖师的语速却不急不缓，只是微微弯腰，双手手臂笔直地现场环转，一个急转：“24点回到现场，25点……26点网络出价，现在是27点，2.7 billion，现场要不要加到28点？……”

　　“《网旅》28点拍价，2.8 billion now.”

　　有人举起牌子，【二十九】。

　　“《网旅》29点回到场内，30点在哪里？”拍卖师的眼睛不断扫视全场。
　　“30点在网络上，要不要35点？”

　　……

　　天呐……拿影视剧赌钱？把赌钱当做投资？

　　苏时皱着眉头看着这一切，不可置信地问旁边人：“这是?”

　　当然他都看懂了，他也不期待身边的人能给他解释，只是嘴巴懂得比脑子更快而已。

　　他看见沈命平静地喝了一口红酒，说：“你不是都看见了吗！就这样，投资赌片……咳咳……人工智能已经估算了风险……”

　　沈命偏头过去，喉咙里微呛了一下，又喝了一口酒，四周马上有人将沈命的酒灌到了刚刚好三分之二的位置。

　　听着沈命的话，心里胀胀酸酸的，有点儿难受，想起来自己最近的热度也是因为神奇相机带来的，都不光鲜……

　　六年啊！时间和距离果然帮人藏匿了很多东西，表的里的，真的假的……不过，沈命当场就把他不光鲜的底子摆这里了，而相机却只能是个死守的秘密……苏时羞愧地埋下头。

　　突然间，身边冷脸的石头举起了牌子。

　　“哇，《网旅》40点压拍价一次。”拍卖师在那边喊。

　　苏时看着身边的这个人，他的气场是如此的强大，连眼神都变了。

　　“《网旅》40点压拍价两次……成交！”一锤定音。

　　看着身边的人从容地把二郎腿放下来，没有丝毫表情地走到了银屏前，直到他接过东西转身的那一刻，嘴角才微调了弧度，冲着台下那一群人，说了几句官方的话。

　　下台的时候，沈命朝他走来，怪吓人的，那张臭脸摆着！！到他旁边的那一刻，苏时挪了挪，心里都有点害怕了。

　　明显能感受到身边的人又喝了一口酒，接着搭上两郎腿，一缕斜光落在他深邃的侧脸上，勾出复杂的阴影，又透过摩擦嘴唇的指缝射到苏时这边。

　　空调很凉，灯光也很凉，似乎连话语都带不上一丝温度：“我也追名逐利，和他们一样。”

　　这句话简单而又敞亮的，把底子摆在了苏时面前。

　　苏时躲开裤腿上的几道灯光，硬是愣了半天也没有想出话去回复沈命。

　　但他在心里已经翻起了惊涛骇浪，原来时间还会把人的性格藏匿起来吗？原来沈命野心有那么大，当然！沈命要是没有野心也不可能在娱乐圈一再翻身了，苏时想到他们初遇那一年，沈命只演了一部配角戏就爆红，后来一部主角就成了影帝，可是到了第三年沈命的风评便变得不太好，人红是非多，网上处处是他□□纵欲的爆料，再后来，沈命在床上的果照视频爆出，真真的，没打码，还是他公司爆料的，有张特别性感，锁骨以下透着**，依旧清瘦有味，看样子就是喝醉了。

　　苏时当时也动摇了……

　　“沈命他真的这样了吗？”

　　当时沈命彻底走了下坡路，网络上基本都是别人杜撰他的搞笑段子。

　　第四年第五年，害……只说苏时对沈命的感情，用‘酿一坛醋’来形容并不过分。即便天天在手机里看着沈命和他人卿卿我我，他那份尘封的贪恋却依旧不变，甚至随着年龄的增长更加一发不可收拾。

　　如此如此，苏时终究轮流为芸芸众生间的一员，对沈命的私生活比对他的演技和事业更关注。

　　到如今沈命又靠自己红回来，果然权势和地位太诱惑人了，可人人爱财，君子爱财取之有道，这是正规途径吗？

　　拍卖师：“下一部网络热梗《灵魂摄影师》，I open here at 2.5 billion，女主演名额全国海选，男主演可竞送，谁要加到26点？”

　　苏时在听到灵魂摄影师那五个字的时候，眼睛有一瞬间瞪！大！了！

　　他惊讶地是，才短短一个月不到，已经有人拿这个称号来编写剧本了。

　　他好想知道剧本是怎么写的？

　　屏幕上仅有：【类型：暂定灵异。导演：杨宁（代表作***）
　　剧本仍然在完善，灵感取自最近网上爆火的灵魂摄影师苏时先生……】

　　光是‘灵异’二字，便激起了苏时心中的恐慌。

　　接着下面有人在议论：

　　“这种网红现象拍成电影有什么看头?还要26点？”
　　“噱头称号，前期要我们花钱来捧，后期回报又不高，况且明年后年开播，红利早没了。”

　　拍卖师：“面对大家的这些疑问，我们请出人工智能小G来做深度风险评估。”

　　———【大家好，我是小G，听到大家说这部电影是网红效应，很可能会拍出来后就过时了，Hearing people say that this movie is an Internet celebrity effect, and it will probably be out of date when it is made.但小G觉得人类灵魂的觉醒是一条需要引导且极为漫长的路，“灵魂摄影师”是人类灵魂觉醒的一个契点，是人类精神探索的一次广泛传播……】

　　“咔---”小G的话被一个投资人打断，这个人叫康导：“什么智能，麻烦你做理性分析，我们要的是数据，直接告诉我们预估回报率。”

　　“好的，市场值估价10-100点，回报率百分之二十。”

　　“噗嗤———”下面投资场嗤笑声一片，“就说没啥钱可挣，我们投资也不能当了冤大头啊！”

　　苏时想问题想得太入神，直到周边的人又来给沈命的杯子里倒酒，他才意识到沈命好像一直在喝酒。

　　余光扫了一眼，他发现沈命脸上一点也不红，看样子…该是酒量练得很不错了。

　　可能是这么一眼引起了沈命的注意，旁边传来他的声音：“你喜欢?”

　　“什么？”

　　沈命：“这个电影。”

　　“我不喜欢。”苏时实话实话，他才不希望剧本写的天花乱坠的，引得世人觊觎他的相机！！

　　“不过，怎么才能提前看到剧本呢？”

　　沈命言简意赅：“我买下它。”

　　苏时心里又慌又痒。

　　沈命：“你要不要？”

　　苏时摇摇头。

　　沈命：“那我换句话问，你喜不喜欢这个名字?”

　　“……我。”

　　沈命的眸子直勾勾地，苏时一下晃了神，没说喜欢，也没说不喜欢，对视几秒后，就看见沈命举了牌子。

　　拍卖师：“沈命26点。27点在哪里？”

　　“……27点在哪里？OK，27点在网络上，还有没有更高出价？”

　　沈命再次举牌，苏时浑身出汗，湿着手心扒拉了他的衣服一次。

　　“28点回到沈命手中，thank you very much for your bid, and well done. 要不要加到29点？”

　　又有人举牌！沈命便又举牌，苏时再次扯了扯他的衣袖。

　　最终，出手到了45点，比网旅还高，大家窃窃私语着：绝对亏了，大亏特亏，回报率百分之二十也敢出手！

　　不过，沈命似乎完全不介意，这一次上台拿回授权书，他的眉眼居然还带着一丝笑意的，额头的肌肉也都松弛下来，偶然间视目光好似向他瞟来，痒得苏时心里一抽一抽的。

　　苏时终于认真去看了沈命的穿着，暗红色的束腰西装，且那西装是敞着胸膛的，不知是衣服闪光的缘故，还是因喝过酒，沈命的下眼被晕染成了红色，而那肉色也竟是红红地一片，诱惑至极，且那束着的腰身被扎得很紧，盈盈一握竟是很好搂的样子，黑暗中也不知是谁吞咽了口水。

　　沈命下来了，再次坐回到了他旁边，没说话，没看他，只是又喝了一口酒。

　　苏时想开口劝他别喝多了，可说出口的是：“真没必要，我没说喜欢……”

　　“我喜欢，不是因为你。”沈命把视线撇向屏幕，强制地打断苏时的话。

　　……这个活动弄到很晚很晚，出来时夜已经深了，月亮也没有，沈命一直走在后面和某个导演聊些什么。

　　那个导演大概三四十多岁，肚子鼓鼓囊囊的，异常臃肿，似乎连最大码的西装都穿得很费劲，走了几步就气喘吁吁，还要沈命来配合他的步子。

　　苏时在后面大概能听出来这导演姓康……还反复地推拉着，说要送沈命什么……

　　“一定要送你，一定要好好享受！！”

　　沈命特地将步子迈得很慢，他想让苏时和司机保安走在前面，后来这一段路被拉得越来越长。

　　苏时频频往后看的时候，每回都对上了沈命的眼神，沈命没有多少表情，甚至很严肃，整个通道长廊里只传来康导爽朗的笑声，偶尔沈命的脸上会挂着一点点笑。

　　聊什么呢！这么开心！

　　终于走到私人通道的尽头了，沈命才和那个康导结束了聊天，苏时观察沈命的脸色非常不好……

　　但他不敢多说什么，先跟着大家一起上了车。

　　四处看了看，发现沈命喝了这么多红酒，坐上车之后却像个没事人一样打开工作平板，滑动记录着什么。

　　去哪里，这三个字，上车前不好说，车开了好一段了，沈命又一副认真的样子，苏时更加不好开口了。

　　除非真的憋不住了，他害怕司机直接给他开沈命家里，到时候又那么晚了……某某胡思乱想了好久，最终开口问了：“我们现在这是去哪?”

　　沈命：“你以为呢?”

　　“公司?”

　　“那不然呢！”沈命始终没有抬过眼看他，但是身上的冷峻之气已经消失了。

　　……

　　“下车。”

　　到了。

　　此时的公司还有几盏灯坚持着，沈命刷了卡，带着苏时直接到了顶层。

　　顶层是什么样的呢！一眼震惊住了。

　　眼前的这一幕当真让他恍惚，他的记忆秒回四年前的那个废弃工厂，那个铺着藏青色地毯的地板，那个透着丁达尔效应的通风口，那个棕色的沙发……

　　还有那个少年，此时应该说是男人，正脱掉了他的皮鞋，将手中的一踏文件放在了桌上。

　　“要换鞋吗?”

　　半密闭的环境中传来了苏时的回声。

　　！！沈命似乎被他的声音吓到，猛地转了身，又缓了缓，也许因为酒的后劲慢慢上来，而忘了后面有他跟着。

　　只见沈命吞咽了一下，嗓音沙沙地：“你不换鞋，怎么进来?”

　　苏时愣着门口，想着要换哪双鞋好，又抬头扫了一眼沈命，希望得到点提示，可沈命已经转过身，戴了一副眼睛，坐在椅子上翻看他还没有处理完的资料了。

　　“嗯……”穿哪双好呢?

　　下一秒。

　　“随便穿。”

　　随便穿。反正…都是沈命一个人的鞋子。

　　“谢谢，我签完合同就走。”

　　苏时脱下鞋又补上这么一句，但沈命像没有听到他说的话似的，依旧在翻阅着自己手中的资料。

　　苏时便在蹋上拖鞋后一高一低地走近些，再问沈命：“请问合同在哪?”

　　桌后那人把那副眼镜摘了下来，修长的两指地按压着眉骨，眼睛紧紧地合上，似乎真的酒的后劲上来了。

　　“苏时，你要这么客气吗?”

　　纸声一揉一甩，像是连带着把压抑了很久的话甩了出来，两指揉着揉着就拂去了眼下湿漉漉的液体。

　　看着沈命这个动作，苏时顿时心头一颤，有些不知所措地又看了沈命两眼。

　　怎么…?不该这么说谢谢的吗？那要他怎么说？

　　直接喊“沈命。”

　　但是沈命不应，而是直接用冷漠的话将苏时的声音压下：“抱歉，合同在这。”

　　两个声音重叠，只有……合同在这。

　　冷色调的光落在递过来的一沓白纸上，苏时走过去双手去接。

　　有空气加湿器弄出来的细细凉凉的水沫微微喷到苏时的脸上，凉凉爽爽的，对上沈命喝了酒那粘稠的目光，弄得苏时浑身一下起了会发痒的小疙瘩。

　　匆匆将目光移开，低着头接过了这沓白纸。

　　其实……沈命把合同递给苏时后，眼神就没下来过，他看着那个低着头的男人，他等着他什么时候把合同翻到最后，或者直接翻到最后和他来一场‘辩论’。

　　可他不想吵架～～眉心一沉，视线跌落，在这种时候来一场辩论，那可真是令人不爽。

　　他抿紧嘴唇，再次缓缓抬眼，看到那个男人还在仔细的，一条条扫着合同里面的内容。

　　顿时，心生一计。

　　不动声色地，趴在了桌子上，慢慢放松自己的身体，任由酒气上头……

　　而此时低着头看合同的苏时，正聚精会神把所有心思放在合同上，周围的环境在不知不觉中慢慢将他融合吞噬。

　　这种感觉就和六年前废弃工厂里下着雨一毛一样，心里没有触动那是假的……

　　苏时的心里软麻麻地，感觉在这个地方呆得越久，要偿还给沈命的就越多。

　　很久，他终于把合同翻到了最后一页，却看到了合同的最后一项写的是：若乙方能在甲方要求的时间地址内完成甲方提出的三个要求，则以上债务全部清零。

　　心里有些意外。

　　他轻声问出：“哪三个要求?”

　　几秒后没有声音答复，苏时抬起头，才那个刚刚还在翻动资料的人，此时已经沉沉睡去了。

　　沈命的头压在握着笔的手臂上。

　　苏时喊：“沈命?”

　　“沈命——”喊声变小，似乎也并不希望沈命被他喊醒。

　　几秒后，苏时在合同上签了名字，然后把合同放在了沈命的桌子上，转身想要离开。

　　转身还未走几步路，身后就传来：

　　“嗯————”

　　这一声绵长的气息像是在回应他，却又好像是梦中的自言自语，不经意间便勾住了某人的心，让他开始舍不得就这么走了……

　　嘴硬：“他这么睡，万一感冒了怎么办?”

　　环视四周想为他找一条毯子，总裁的办公室总该有被子，毯子之类的东西吧。

　　目光扫到角落一个金丝黑木柜子，心里有点害怕，他害怕里面有一堆女人的衣服，还是慢慢地走近再打开…

　　他又愣住了！！

　　因为他看见了一身牛仔服——四年前，他给沈命拍照用的那件宽宽大大的牛仔服。

　　没有变色，也不皱不旧，依然保存完好，混在四五六件西装外套之间，十分的和谐，就好像四五年的时间定格了一般。

　　那一瞬，苏时开始觉得感动是从心里深处不断往上涌的，这小孩，真的很长情，不论这长情是留恋还是怨恨，至少他苏时都占了一席之地。

　　他开始认真的反思自己：是不是真的亏欠了沈命很多很多……

　　把毯子盖在沈命身上的时候，动作已然轻和了很多，但似乎是毯子太长太重了，一直往下滑。

　　他想让沈命去旁边的沙发上去睡，便轻轻地唤了一声：“沈命——”

　　人没醒，可能他也很害怕沈命醒了吧。

　　苏时的手在抖。

　　第一次尝试搂起一个男人，虽说分寸感把握得很好，没有碰到沈命，全程抓的是衣服，但也足以让苏时面红耳赤。

　　额间冒出来小小的汗珠已经证明了这一点，但他心里可不承认这一点，偏觉得沈命是很重很重的缘故，自己才冒了汗。他两只腿都在用力，还嘟囔着怀疑网上沈命的体重是不是报得虚低了。

　　……他费了很大的劲，终于将沈命从办公椅上挪到了棕色沙发上。

　　呸……可见怪了，将沈命从这边抱到那边也才几步，没道理一下就蹭蹭的冒汗，要怪只能怪苏时自己心火太旺盛了，完全沉不住气，还自己给自己找借口。

　　谁不知道，这是他一直想搂的腰，现在试了试手感，真的很好搂，但又不敢搂，所以才磨磨蹭蹭的，花了这么大的劲。眼皮神经失控般地跳动了好几下，突然，就脑补出了一出流氓的画面，这便是苏时露出本相了。

　　沈命在这期间又轻嗯了一声，把苏时吓坏了。

　　“呼……”

　　苏时脸红着，把视线撇向其他地方，喉结滑动，找来了刚刚的毯子给沈命盖上，又将沈命脚上的鞋子脱掉，用毯子盖严实。

　　沈命出乎意料地很乖，躺在沙发上连姿势都没有动，就是酒气太浓郁了。

　　某人站着呆看了一下，想着沈命没有像以前醉酒后那样又哭又吐又闹了，就很欣慰，也……有点心疼。

　　目光落到沈命的手上，看见他手里依然拽着笔，便想弯下…身给它抽出来。结果沈命抓得紧紧的，他便蹲下来，又坐下来，给他把手指一根根掰开。

　　“嗯。”

　　他听见沈命又嗯了一声，习惯了，应该是在说梦话吧，苏时没抬头，聚精会神地想把那只笔给抽出来。

　　“嗯……”

　　随着下一次轻嗯一声，沈命似乎是不太舒服，在苏时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一个翻身从沙发上幡然滚下，压倒了他。

　　……扑通扑通，手中的钢笔此时已滚到了远处。

　　沈命睁眼了，被酒气湿润的眼，还在梦里迷离的眼。

　　眼神异常粘稠，像熬煮一锅稀烂的黑米粥。

　　“呼……呼……”紧张地眯着双眼，卡在嗓子眼里的心在小鹿乱撞般地呼吸。

　　沈命绝对是在酒梦中，他莫名其妙地喊了一声“继续”后，毫无预告地吻上了苏时的唇。本来就停止呼吸的某人，此时体内所有的空气都被沈命卷走，浓郁的酒气渗进入五脏六腑……

　　哈～～哈～～～～

　　两声很长很细的喘气，从蜷缩的肚子里发出来，擦过膨胀的喉结。

　　磨蹭着，颤抖着，费劲得像是要把命交代在这里。

　　气息那样低，那样急。

　　那样近…近得恐怖，似乎还在苏时没注意的时候，更近了一些。

　　苏时还隐隐约约闻到了沈命身上的香味，清新的香味，但是由于主动权不在他手上，他无法起身，无法去嗅，再者，沈命的酒味实在太浓郁，以及空气中的净化器实在太高效。

　　再一次，苏时离他这么近，却还是闻不出沈命的香水味里除了木头还有什么果香。

　　沈命的手在苏时发呆的时候扣上了苏时的脖子，一个巴掌圈住了苏时的下颌，高高捞起他的脖子。

　　天呐，苏时怎么感觉突然得靠自己的嘴去跟上沈命的高度了，仿佛只要沈命的手一松口，他的后脑勺便会重重地砸在地上。

　　可苏时他…已经浑身无力，甚至于连呼吸也不会了……

　　很久很久，苏时感觉他快要死了时候，某人终于移开了唇。

　　两人几乎同时大力喘气，一秒，两秒。

　　沈命的手掌快速地垫到了苏时的后脑勺，苏时同时也感觉自己重重地砸到了沈命掌心的肉。

　　眩晕的感觉还未缓解，便有低低一句：“'再来。”

　　苏时还没回过神来，柔软的唇再度抵上了他的唇。

　　哈～～哈～～

　　其实苏时他本可以…本可以移开的。

　　但是似乎刚刚搬运沈命已经花掉了他所有的力气，酒气又搅得他无法思考，是醉了!

　　原来望眼相醉是这种感觉！

　　许久，他听见了滚烫的心声，咚咚咚咚……

　　某人的吻开始下移。

　　他的下巴，他的颌骨。

　　不安分地......气息混杂弯弯绕绕愈加急促。

　　“嗯……”

　　正当苏时开始陷入晕眩，把手碰上沈命的脖子时。

　　某人突然没有了动静，把头埋在他的脖颈间，睡着了。

　　“呼……呼……”

　　这次是苏时还没冷静下来的大喘气，接着他很轻易地把趴在他身上的沈命推开，然后～～落荒而逃。

　　一场毫无预兆的荒唐烧坏了苏时的脑子，让他一路上像丢了魂似的。后背如同炉子着火，想一想就冒汗，需要不断去提领子来散热气。领子被扯松得皱皱的，扯领子已经成习惯的事情了。

　　苏时心里：该死，我真该死，怎么能犯这种错误。

　　苏时打车：司机回家。

　　???

　　司机：去哪?

　　“那个，嗯……那个，噢，东街口酒店。”

　　苏时坐电梯：直接按顶楼。

　　苏时躺床上：喔，该死的沈命，鲨了我吧！

　　一躺下后背靠着那床丝绸被，滚滚烫烫的。满脸红着，眼睛上挂了一层怎么都散不去的雾。

　　曾经在深夜幻想过很多次和沈命接吻的感觉，这次亲上，有一个很清楚的预告就是，自己这夜不用睡了。

　　首先，这个吻来得很意外，人在整个身子往后面倒的时候，头是眩晕的，手胡乱一把往空中中抓，就感觉抱住了一颗根部撕裂的大树。当然那大树是主动压下来的，生机勃勃地，有酒香气的大树，枝干很多，一下子就找到了地面其他支撑点，没有把所有重量压他身上。所以当时的感觉就是他不知道大树究竟有多重，要是尝试一下，那不得了。

　　再来，就是那大树的枝干是湿的，手心有滚烫的汗热，但因为空气中有清新器喷着丝丝凉凉的水珠，当水丝和滚烫的热气一起喷进他眼里的时候，脑子里有爆破的感觉，好像一下子要清醒不清醒的，同抱着的树干跌入了另一个平面。

　　或许……许久未能冷静。

　　躺在床上感觉自己脖子那块，耳朵后面好疼，便起身去照了镜子，一照吓一跳，他耳朵后面青了，想必是沈命手劲太大，用一只手死死地扣住他的下颌，压着他的血管，这下才青了。

　　真是怪癖！！！

　　镜子里的脸开始变红，叮叮叮——闹铃震动，滚烫的手移动一点点距离，从裤袋里捞出手机，一打开发现之前刷的短视频没关，指纹解锁后看见的就是一对人。呃……，tmd沈命和他的绯闻女友……

　　艹，自己刚刚在想什么啊！苏时低下头，眉心一缩，握紧手心，失落的情绪涌上心头，他开始无底线地谴责自己。

　　满脸的红冷静下来，将对沈命的妄想以最快的速度暗淡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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