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墙》黑白双拼

15、偶遇

　　“这里怎么比北方还要冷啊，明明是夏天。”

　　下飞机后，赵茜把外衣拢了拢，隔绝外面属于高海拔地区的一片寒气。

　　鹿知岁快步走到她身边挽起手：“适应一下就不冷了，我们行李箱里面不是带着厚衣服嘛。”

　　两人随着人群缓缓走到托运行李区，无聊等着。

　　高考结束没两天，她们就踏上了旅途，来到西南的一座城市，感受这边的风花雪月。

　　肩上学业的担子一旦卸下来，浑身都轻快得不行，少年们就像是出笼的鸟，一路上鹿知岁见到很多跟她们一样，高考之后结伴出来旅行的。

　　这边的机场不大，省去不少中途的碎片时间，坐上出租车后，鹿知岁望向窗外的风景。

　　两侧都随处可见巍峨的高山，远处隐隐还露出雪山莹白的一角。

　　古城路面凹凸不平，两人拖着行李箱时便庆幸提前看了网上的攻略，选择了靠近边缘的客栈。

　　不然行李箱的轮子就没这么幸运了。

　　古城里都是多年留下来的旧建筑，木质结构筑成，经由客栈老板翻新之后，也依旧保留着很明显的民族特色。

　　办理入住手续之后，赵茜先站在门口，把自己没霍霍的房间拍下几张照片，然后才猛地扑上床，缓解旅途的疲劳。

　　鹿知岁坐在另外一侧的软榻上，把带来的相机仔细检查擦拭了一下。

　　“茜茜，我们稍微休息就出发吧，算上化妆和挑选衣服的时间，差不多准备好也正是黄昏的时候。”

　　赵茜翻了个身：“好啊，都听你的，大摄影师。”

　　旅拍行业在古城盛行，不过价格相对于市价来讲也是有些高，两人就商量着只是在店里做好装扮，拍摄就可以直接交给鹿知岁了。

　　没必要多花几百块的冤枉钱，还不如她们吃一顿地道的腊排骨火锅。

　　两年多的练习，鹿知岁早就不是之前那个对摄影一窍不通的人了，虽说比不上专业的摄像师，但应付旅途记录是没什么问题的。

　　赵茜喜欢亮晶晶的银饰，就选了一套相对有厚重感的民族服饰，寓意吉祥美好的纹路图案绣缝在衣服上，搭配成套的银质头饰，耳饰和项圈，整个人都耀眼起来，皮肤也被映衬得白皙。

　　妆容采用的是高海拔特有的晒伤妆，稍显暗色的腮红可以达到类似的效果，几片花瓣点缀之后更显野性，跟古建筑很好地融合起来。

　　活脱脱一副异域少女的模样。

　　不必刻意去寻找网红打卡的地点，路上随处停下来拍照就很出片。

　　赵茜提着裙摆走上小桥，身上连串的饰品都铃铛作响，她十分信任鹿知岁的眼光，让停哪儿就停哪儿。

　　美是美的，就是穿着这么重的服饰，走久了确实还是有点累的。

　　终于坚持不住的时候，她随处找了小河边一处石凳坐下来，拿手扇了扇风。

　　“我们休息一会儿吧，反正时间还早。”

　　鹿知岁就也到她身边坐下来，翻出刚才拍的照片给她看：“我觉得这些都不错，到时候我把后面的游客P掉，就很好看了。”

　　“相信你。”赵茜双手各伸出几根手指托住头饰，以减轻脑袋的压力，觉得自己好像都变矮了几公分。

　　鹿知岁从包里抽出把扇子给她扇了扇：“怎么样，美丽是要付出代价的吧。”

　　赵茜舒服地眯了眯眼：“你哪里来的扇子啊？”

　　“刚才在服装店拿的，他们宣传用的，我想着应该会用到，毕竟这里再怎么凉快，也是夏天。”

　　“真有先见之明，我们这一路我看见很多漂亮的小姐姐都在旅拍，完全看不出有什么问题，自己试了才知道，她们应该也很累吧。”

　　赵茜感慨万分，忽然有点理解为什么鹿知岁不想换装拍照了。

　　只是这钱也不能白花，既然租了衣服肯定是要多拍点景的，想到这儿赵茜又振奋起来。

　　拍到夜幕降临时，才终于觉得差不多了，回服装店的路上，赵茜的脚步都跟着轻快起来。

　　“待会儿一定得吃顿火锅犒劳自己，我请客啊。”

　　“等一下。”

　　赵茜疑惑地回过头：“怎么了知岁？”

　　鹿知岁指了指不远处的拐角：“那边过去拍一张吧，效果应该不错。”

　　那是少有人走的小巷位置，有着粗粝不平的墙面，是赭红和棕黄交织的颜色，上面还有些残缺的少数民族象形字在，很有特色。

　　“啊……”赵茜拉着长音，想着不能错过，只好慢吞吞走了过去。

　　身心疲累，但照片里自己还是要好看的，摆好姿势之后，赵茜立马绷起恰当的表情来。

　　鹿知岁找到光影合适的位置拍了几张，又确认了相机里照片能采用之后，朝赵茜比了一个ok的手势。

　　“太好了，我们走吧！”

　　鹿知岁也决定收手，垂下脑袋去盖镜头，旋到一半听见有人在叫自己名字，还带了几分不确定性。

　　她循着声音望过去，小巷的另一头站着两个人，梅航和周亮。

　　刚才那声正是周亮喊的，确认是鹿知岁之后，他很开心地抬起胳膊招了招手。

　　“真是你啊，这么巧，你们也来这边旅游。”

　　周亮向前走两步，发现梅航没有跟上，就催促道：“你快点啊。”

　　捏着相机的手微微发紧，鹿知岁做出经常会有的那种笑容：“对啊，没想到能遇见你们。”

　　光影错落的这处，她稍微将眼神移到梅航身上。

　　周边店铺灯光随着梅航的行走，在他脸上留下大片的流光溢彩。

　　即将步入大学的这个阶段，会让他们逐渐摆脱少年的身份，趋近成熟是必然，只是应该不会这么迅速才对。

　　她却觉得只是几天不见的梅航，五官都因此变得更鲜明了些，身上也有着跟往日不相符的，十分放松惫懒的姿态。

　　周亮耸耸肩：“大家都趁着成绩没出的时候出来玩，其实遇上也挺正常的。”

　　赵茜深有同感：“对啊，到时候就不知道还有没有这个心情了，你们什么时候来的。”

　　“今天，刚下飞机就过来了。”

　　“我们航班更早一点，那正好，大家一起玩儿吧，人多还能尝试更多的好吃的，等会儿我们要去吃腊排骨火锅，一起吗？”

　　两个女生来总归因为食量点不了太多的美食。

　　周亮猛点头：“行啊，不过最有名那家可能要排队。”

　　“正好，”赵茜指了指衣服，“我刚取号了，不过还得半小时，你们先随便逛逛晃悠过去，我换个衣服过去差不多。”

　　“可以，等会儿餐厅门口见。”

　　这两位就像是双方的发言人一样，三言两语就把后面的行程定下来了，不善言的梅航和鹿知岁站在旁边静静听着。

　　鹿知岁享受这种她跟梅航站在同一阵营的感觉，也并不想出声打扰。

　　梅航侧过头：“你选择这时候出来玩，跟他们俩的想法一样吗？”

　　鹿知岁抿起嘴，眉眼却很柔顺地上挑去看他，第一次用带着些喧嚣的神情，很自信地开口：“可能跟你相同吧。”

　　“那我们还会同校了。”

　　梅航声音压得很低，可由于两人站得比较近的缘由，鹿知岁觉得那几个字像是共振般地传入耳廓，半边身体都因此变得僵硬起来。

　　的确，她这时候出来玩，跟赵茜周亮并不是同样的想法，成绩出来前最后的狂欢。

　　高考最后一门走出考场的那一刻，她就清楚自己完全不用担心。

　　不担心自己的目标，也不担心梅航的发挥。

　　最后的两次模拟，她守住了梅航后面的座位，并且相差的分数逐次减少，以最平常心走向了决定人生的重要战场。

　　此刻令她心跳如雷的原因是，梅航在主动将两人之间的联系加深。

　　她声音里带着几分笑意：“你怎么知道我会选哪所学校。”

　　“成绩摆在那儿，你不会放弃掉，想去更差的学校吧。”梅航也有心情同她开玩笑。

　　都怪古城太过繁华，他再浓墨般的眼底也因此被照亮。

　　鹿知岁跟他对视，看不清，却也知道那些光点中存在着自己的身影：“以后还要你多帮忙了。”

　　梅航很轻地应了声，边上寒暄的两人总算想起这里还有他们在，赵茜挥了挥手先离开后，三人就按着导航路线往餐厅走去。

　　能在遥遥千里外的地方相遇，周亮还是觉得很神奇，他们在门口等位的小板凳上坐下来。

　　周亮手里拿着菜单，在上面勾出几个自己喜欢吃的菜，就递过去给鹿知岁，注意到她背着的相机。

　　“刚才赵茜的照片都是你拍的啊，你也喜欢摄影吗？”

　　“嗯，挺感兴趣的。”鹿知岁接过菜单。

　　周亮好奇道：“你拍的照片给我看看呗。”

　　相机里现在大部分都是赵茜的照片，还不知道这些没有修图的她想不想给别人看，鹿知岁就把自己手机拿出来，找到放着摄像作品的相册。

　　“这些是我之前拍的图。”

　　周亮往前翻了几张，最近的那些照片是鹿知岁在学校拍的，想要把高中三年生活学习的地方记录下来。

　　他看不懂其中精妙，就递给梅航：“这些照片跟你拍的好像，你不是高考结束之后也去学校拍照了吗？感觉构图很类似诶。”

　　屏幕被举到梅航面前，莹白的电子屏幕在梅航脸上投下小片的光亮来。

　　鹿知岁将后背微微绷紧，有种接受考察的紧张感在，不知道梅航会对自己拍过的那些照片有何评价。

　　受到梅航的影响，相较于记录风土人情和烟火气，鹿知岁更喜欢拍的其实是些无人的场景。

　　没有生命的建筑和景色终年寂寥，能拍摄出其中属于大自然的生命力，才是考验拍摄者水平的。

　　这种境界很难真切地体会到，鹿知岁也是花了很长时间，才终于领会到其中一点门路来。

　　梅航被照片引出兴趣，修长的手指划过几张，每次都有停顿：“你拍得很好。”

　　只这一句话，鹿知岁的心很没用地热起来，清晰地感知到心跳一下下鼓胀在荒芜的胸腔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