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墙》黑白双拼

14、目标

　　那天很多小朋友都依依不舍地告别，只是再见的机会确实很渺茫，除去本来就认识的，家里互相有联系方式的，很多人都不会再有遇到的机会。

　　大概其中也会有像鹿知岁和梅航这样的，再次相遇，可即便是再碰面，也会跟他们之前一样，两个人也完全不记得小时候的经历。

　　那样也谈不上相认了。

　　记忆回笼，鹿知岁的目光仍旧落在那张有些发旧的相片上。

　　她知道为什么照片上梅航的表情有些心不在焉，梅航是在看边上的自己，当时带队老师在平台上的空地位置给每个小朋友拍纪念照。

　　自己正朝着梅航做鬼脸，所以他才照着镜头以外看过去。

　　鹿知岁从来没有像此刻这么感谢学校所举办的活动，让她知道自己同梅航原来在那么久之前，就已经有了交织的缘分。
　　只是他们两个都忘记罢了。

　　可现在鹿知岁凭借着照片上的细节认出了当年的航航，那梅航呢。

　　那么遥远的记忆，肯定跟先前的自己一样很难记起来了吧。

　　鹿知岁却并不觉得可惜，甚至因此而感到窃喜，是因为她跟梅航间的联系又多了一层。

　　“知岁，你愣什么神啊？”赵茜见她呆站在摊位前面，拉了下她胳膊。

　　她这一讲话，梅航就也看过来，鹿知岁稍稍跟他对视一眼，促狭地收回目光，顺势指了桌上一张明信片：“上面的风景真美。”

　　只是随手指过去的，梅航却仔细看了上面的内容，很真挚地讲：“实际肉眼看到的场景更美。”

　　鹿知岁仍旧垂着眼，听到他的话之后，才真的静下心去看：“等有时间了，我也想去那里。”

　　“是不错，”赵茜也朝着明信片看过去，“学霸不也这么说吗，等以后有机会了咱俩一起去啊，到时候不带家长，就我们自己去。”

　　鹿知岁应了声，挑了几张自己喜欢的买下来。

　　摊位上又聚集过来其他的同学，加上赵茜想着再去别的地方看看，两人就很快离开了。

　　跳蚤活动结束之后，鹿知岁推掉了跟同学出去聚餐的邀请，用最快的速度回到家。

　　在玄关找到了钥匙，又匆匆出门下楼去了地下室。

　　家里一直有留下东西纪念的习惯，鹿知岁很确信当年夏令营发放的那只书包还保存着，只是具体位置不太清楚。

　　十几个收纳箱摆在地下室里，没有标识也不透明，得打开之后才知道里面究竟放的是什么物品。

　　鹿知岁无法，只能一箱箱找过去，打开之后扫一眼里面是什么东西。

　　到第三个收纳箱的时候她终于眼前一亮，从角落里将有些泛黄书包拿出来，自然地拍了拍上面的灰尘。

　　哪怕这样密封保存得久了，也依旧会落上轻薄的灰。

　　书包上密密麻麻地留着不少小孩子的字体，她扭转书包，让正面落在自己眼前。

　　那个占据显眼位置的签名很清晰地映入眼帘，笔迹写下时是乌黑的，经过长年累月的时间流逝，现在变得有些灰蒙蒙。

　　航航……如果那时候留下的是全名，说不定在开学的时候就能记起他。

　　鹿知岁注视许久，脑海中依稀重现出梅航写下这名字的模样和动作。

　　小男孩捏着一根和自己手掌明显不相符的马克笔，为了能留下好看的字体，写得慢吞吞，半点歪斜都没有。

　　现在看来虽然幼稚，却是小孩子对朋友的真心，也是多年后让鹿知岁感到欣慰和幸运的源头。

　　她将书包从地下室拿出来，更小心地将其保存起来，在等待将来的一个机会，一个可能跟梅航相认的机会。

　　*
　　新学期开始，这一批新的高三生就不可避免要面对高考的到来。

　　学校会向每个学生征集想去的院校，到时候做成牌牌就贴在教室前的墙壁上，以此来激励学生。

　　入学时成绩平平，可鹿知岁从很早就决定要提高自己的成绩，现在的分数也已经比那时候提高了很多。

　　她也按着目前的水平，写下了一所分数线相当的大学。

　　不过她心里知道，自己的目标其实不止于此，她要跟上那个人的脚步，尽管这所学校已经是很多人眼中的好大学，以前的她或许觉得已经足够。

　　但于现在的她而言，却已经不够看了。

　　去老师办公室的时候，鹿知岁找机会看到了梅航班级的名单，果然，梅航想去的是全国最高首府，跟她料想的没有半点差别。

　　于是鹿知岁变得愈发勤奋起来，除了还保留着相应频率的摄影练习作为课余活动之外，其他的兴趣爱好都暂时搁置了。

　　父母看到她完全不需要自己的督促，只觉得是孩子懂事，却并不清楚驱使她不断向前的其实是另一种更加笃定的情感。

　　所有同学都知道即将面临什么，班级上弥漫的学习氛围逐渐变得浓厚起来，就连活泼跳脱的赵茜，也受到影响跟着静下心来。

　　第一次月考结束，鹿知岁看着手里的成绩单，她已经进入了班级前三名，年级前二十的名次。

　　赵茜还在边上闭着眼睛不敢看，甚至还很虔诚地祈祷，她絮絮叨叨的：“知岁你快告诉我，这次我的名次没有掉下来吧。”

　　鹿知岁不紧不慢地开口，越到后面声线越拉长：“等下啊，我找找你的名字，一直没看见呢……是不是在更下面的位置啊。”

　　“你别吓我啊。”赵茜的声音都变了变。

　　鹿知岁不逗她了：“好啦，保证是个你满意的分数。”

　　赵茜半信半疑地凑过来，看见提升的名次之后眼神亮了亮：“谢天谢地，终于能趾高气扬地回家了。”

　　她这才注意到鹿知岁的：“知岁你好厉害啊，这次又进步了，你想考的大学肯定没有问题。”

　　“还不行。”鹿知岁计算着自己跟梅航之前相差将近一百的分数，这需要更多的努力才能赶上，只剩下半年多的时间了，并不是很容易的事。

　　赵茜瞪大眼睛：“这分数还不够啊，你是不是太小心了。”

　　“还是分数高点会踏实一些。”鹿知岁抽出习题册，继续自己无休止的练习。

　　月考结束才准备喘口气的赵茜见状只觉得佩服，受到感染也压下去小卖部买零食的心思，跟着一起学习了。

　　事实上自己排名提升的原因她也清楚，都是因为平时有知岁帮助她梳理知识点，赵茜也是从心里觉得感激，觉得自己交到了一个好朋友。

　　每次年级大考都是根据排名来分考场，鹿知岁花了不短的时间，跳过几个教室，终于来到首个考场。

　　梅航从无意外地总是坐在最前面的角落，那是第一名的位置。

　　名次按着桌椅摆放呈S形排列，考试中，鹿知岁有时候只能见到那道清瘦的背影，有时候是稍微侧头就可以见到侧颜。

　　唯一不变的是，她一直在靠近那个位置。

　　冬去春来，大考小考不断，一模的最后一门结束，鹿知岁伸了个懒腰缓解，然后才慢吞吞地把文具收拾好准备回班。

　　快走到门口时，梅航也正好从讲台上走下来，鹿知岁心里一动，准备照常只是点头跟他打招呼。

　　没想到梅航却叫住她：“鹿知岁。”

　　“有什么事吗？”她稍微放慢脚步，这样两人就像是并肩在楼道里同行。

　　梅航没带包，只是怀里夹了几本书：“最近几次考试，我注意到你的排名总在提高。”

　　鹿知岁扭过头，梅航神色十分舒展，只是寻常的话语，没掺杂任何感情，也听不出夸奖的意味。

　　但她却很快就反应过来，从不轻易表露心中所想的梅航，已经是特意关注她的表现了。

　　这让她觉得，长久以来的努力也不算孤寂，终究是在合适的时机有了值得的回报。

　　好似进入冬天的初雪，冬夜整晚落雪，庭前逐渐积雪一片，被厚重的白色笼罩着。

　　身后却是泛着幽蓝的漆黑天幕，阴沉地包容着万物所有，随着时间的推移，渐次演变成白天。

　　天晴之后，沉寂的风声也涌动起来，令到所有雪花飞扬，飘散在这天地间。

　　都说雪后天冷冻人，鹿知岁只觉得那散发着丝丝凉意的雪花很舒服，这么看即将来临的那个深冬也不会太难熬。

　　“你从高一到现在，每次都在那个位置，才是真的厉害。”
　　鹿知岁这话并不是因为夸赞的礼尚往来，是从心里觉得梅航有着常人没有的坚持在。

　　梅航只是讲道：“这时候还能平稳进步，你比我更有毅力，肯定能去到自己想去的学校。”

　　即便每次考试都处在榜首，梅航也不是只埋头学习，他会关注年级拔尖的那批学生，懂得提前未雨绸缪。

　　也正是因为这个习惯，从比今天更早的某个契机，他就在名单里开始注意到鹿知岁的名字。

　　尤其在这个名字越站越高的时候，梅航已经没办法再做到忽视。

　　是很稳固地向前，没有大起大落，稳扎稳打，比突然前进百名更好的迹象。

　　梅航也会好奇，究竟是什么样的力量能对一个人产生如此正向的影响。

　　是在鹿知岁没察觉到的很多时刻，梅航已经将对自己来讲很大的一部分注意力放在她身上。

　　只是他们的关系并没到可以自在问出缘由的程度，梅航也只是在不知不觉间将这种异样的牵挂又加重几分而已。

　　今天叫住她，也是因为出于某种敬佩和惜才的心理，他相信鹿知岁能够得到更好的结果。

　　梅航并没有对自己这番话能造成的影响有着多大的期待，只是希望能够让鹿知岁肩上的压力稍微松懈一些，就算是帮到人了。

　　毕竟高考前这段时间心态最重要。

　　他也因此并不会知道，这会是接下来距离仅剩两个月时间当中，支撑着鹿知岁坚持下去最有力的强心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