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墙》黑白双拼

16、镜头

　　这边天亮得晚，六点多了还是漆黑一片，古城里居住的人多是过夜生活，早上就开门营业的店铺少之又少。

　　四人借着街灯的照射，行走在寂静的石板路上，到了马路边后，在仅有的几个早餐摊前面买早饭。

　　昨天吃完晚饭消食的时候，他们路过旅行社，想着距离古城周围的景点都很远，自己出行的话不方便，就挑了一日游抱团。

　　之所以起这么早，也是为了提前去跟导游约定好的地点集合。

　　六点多，对于大部分年轻人来讲都是很早的时间，估计定上好几个闹钟才能勉强醒过来。

　　可对于他们这些高考才结束没几天的毕业生来讲，却是再正常不过了，他们可是每天上学可是起得更早。

　　以前的习惯还在，就算是想赖床，每天五点多的时候也总要醒来一次才行。

　　赵茜咬了口糯叽叽的饵块：“穿了冲锋衣，不过好像早上的温度还好。”

　　她不舒服地吸了两下鼻子，这边气候干燥，总觉得吸气鼻腔都有些痛，看来晚上回来得多买些水果补充水分才可以。

　　周亮手提的塑料袋里装着四罐氧气瓶，另外空着的手抓着一袋子小笼包在吃：“等会儿我们得去海拔更高的地方，说不定更冷呢。”

　　他讲的话很快就得到了验证，一个多小时的车程之后，到了旅途中的第一个站点，是当地很大的一片草原。

　　大巴停稳之后，走到了车门的位置还没下车，所有人就被兜头而来的冷风吹了个满脸。

　　赵茜一下子把冲锋衣的拉链拉到最顶端的位置：“幸好我妈给我带了厚衣服。”

　　他们刚刚成年，已经具备了独自出行的能力，算是别人口中的大人了，但第一次没有父母陪伴的外出，家长们还是很关心。

　　提前查好当地温度准备了衣服不说，每天都会嘘寒问暖。

　　托家长的福，他们几个都没被寒风侵扰，看见同车有几个只穿着短袖的年轻人在风中瑟瑟发抖，也察觉到父母的爱意。

　　“走走走，去骑马！”周亮早就注意到骑马入口的位置，已经迫不及待了，三步并作一步地往前。

　　鹿知岁出声提醒：“你慢点，导游说了不能奔跑，别到时候有高反了。”

　　“我记着呢，而且咱们不是有抵御高反的装备嘛，不会有问题的。”

　　周亮大步走过去，赵茜也在后面紧跟，生怕被同行的那些团友抢先了，到了又招手让两人靠近过来。

　　鹿知岁无奈地摇了摇头，见梅航也不紧不慢地跟在身边，她更自在了。

　　大家排队在马厩边上马，由当地人牵着马走进草原。

　　在外面有围墙挡着，里面的场景看得并不真切，直到进入马道之后，才真正欣赏到属于西南高地的景色。

　　正是草长莺飞的时节，满目望去都是绿油油一片的草，其中横贯几条涓涓河流，水位上涨，流动的速度也加快，如同数道白练装点其上。

　　草原的深处是巍峨的高山，同样被更加深的绿色所遮盖，而再往上，则是布满雪的山顶，云端也萦绕其间。

　　这里空气清新，天空的颜色也比城市更加莹蓝，亮色充斥眼前，是让人忍不住从心底赞叹的美景。

　　不同色块结合到一起，却是最美的盛景。

　　鹿知岁初上马时觉得紧张，适应了马行的节奏之后也放松下来，在小马歇脚的时候，也敢举起相机去记录那些景色。

　　专人饲养的马会沿着马道行走，其中有几个风景很好的地点会专门留下时间给游客停留拍照。

　　虽然当地人也会帮忙拍照，但他们并不会在意照片的可选用程度，基本上最后都是些废片，能用的很少。

　　对他们来说就完全不用担心这个问题，队伍里可是有两个在摄影上造诣还不错的人在。

　　整圈下来大概有一个多小时，会留够拍照打卡的时间。

　　其中一处小景点是片区域不小的湖，里面落着很多在休息的白色水鸟，见到人来会在水面上扑腾。

　　胆子大的，还会到人群附近的空中盘旋，连毛羽的细节都看得清楚。

　　湖边的草地上建了间小木屋，墙角的栏杆里有当地农户养着几只卷毛小羊，打理得很干净，供游客抱着拍照用。

　　司机开车的速度快，到这里的时间也比其他的旅行团要早一些，所以现在草场当中的人并不算太多，跟小羊合照也不会等待太久时间。

　　赵茜很快从其中找到自己喜欢的那只：“我选那个一边耳根是黑色的，看起来好像戴了个蝴蝶结似的，你呢知岁，你要选哪只。”

　　栏杆里有好几只小羊，每个看着都还挺可爱的，鹿知岁有点没想好，不然等会儿就随机挑个。

　　“挑那只吧。”梅航指着栅栏中的一只小羊。

　　鹿知岁没想到他会开口，顺着指引看过去，也是小花羊，除去主体位置的白色，四只脚底，耳尖，鼻尖，还有眼眶的位置是黑色的。

　　长得挺标致，只是不仔细看的话，很难确定眼睛的位置究竟在哪里。

　　颈间还系着一条粉色的飘带，其他小羊见围观的人多了，会扬着头过来，咩咩叫着打招呼。

　　村民手里时常备着些清甜的胡萝卜，每次跟人类拍完照之后它们就会得到奖励，次数多了也对游客增添了不少好感。

　　而那只却不像别的那么活跃，就安安静静地伏在草地上，也不是病恹恹，就是好像不怎么爱动。

　　鹿知岁有点困惑，转过头问：“为什么选这只啊？”

　　似乎也没看到什么跟其他小羊相比特别的地方。

　　梅航很认真地开口：“感觉它跟你很像，合照的话应该还挺和谐的。”

　　“啊？”鹿知岁愣了一下，小羊像是知道有人选中了它，也朝着梅航的位置看过来。

　　感受到两道聚焦的目光，梅航也绷不住别过头去，肩膀很难掩盖地耸动起来，看不清表情，但明显是忍俊不禁的状态。

　　赵茜噗地一声笑出来，怼了周亮：“以前没看出来学霸还会开玩笑呢。”

　　“他私下比在学校的时候有人气儿多了，你以前没见过才这么惊讶的。”周亮见得多了，觉得没什么。

　　鹿知岁也不恼，眉眼都舒展开：“好啊，就选这只了。”

　　“扎西德勒。”
　　“扎西德勒。”

　　同看护的本地人打了招呼之后，鹿知岁从他手里接过那只小羊，看着个头小，抱在怀里却很有分量。

　　属于小动物的暖暖热量也传递到自己身上，鹿知岁小心地围抱着，见小羊乖巧，又摸了两下它的脸颊肉，顺了顺毛。

　　是卷毛，但手感比想象中要柔软很多。

　　不论什么种类的动物，小时候都是一如既往地可爱，小羊黑曜石般的眼睛注视过来，鹿知岁觉得心都变软了些。

　　披肩上有些凸起的毛球在，小羊好奇地去咬，被鹿知岁被轻动作地制止了，它颈间的粉色飘带沿着鹿知岁身侧很长地垂落到地面上。

　　本地大叔很亲切地指了一处拍照背景会很好看的位置。

　　于是鹿知岁才刚在那处站定，就见到梅航带着相机走到她面前。

　　以前作为学校的摄影记者，梅航经常会给同学们拍照片，鹿知岁也出现在那些画面当中过。

　　都是跟同学一起的，明明并不是专门为她。

　　可即便这样，也会让鹿知岁感到窃喜，窃喜的同时，她也会想要更多，设想自己能单独出现在梅航镜头里的模样。

　　无关他人，梅航只是为了自己举起相机。

　　是很难实现的事，所以这对她来讲一直是道很模糊的妄想，以为即便过得再久，也不会碰上合适的时机。

　　因此她从未对这样遥远的画面有过具象的想象，没想到上天给了他们这样一段偶遇的缘分，让妄想变成而今触手可及的真实。

　　她知道大概以后很长一段时间里，都会把今天，把这一刻记得很清楚。

　　“这儿的景真好，知岁，你现在头顶上有一朵很好看的云，快趁着现在拍吧。”赵茜凑到梅航身后看到屏幕上被缩小很多倍的画面。

　　“嗯，我准备好了。”

　　鹿知岁微微侧头，做出靠近小羊的姿态，脸上展出很好看的笑容，是看向镜头的视线。

　　但不会有人清楚，她真正关注的，其实是镜头后面那被遮盖小半的脸。

　　很少看到她这样的笑容，梅航微微愣神之后，按下了手中的快门键。

　　平时除了自己摄像拍照之外，他也会去观摩研究其他人的作品。

　　也看过很多记录的人像，见得多了，让梅航渐渐能揣摩出人类的神态和心情来，有时候还可以解读别人的微表情。

　　他觉得鹿知岁的笑如果非要用什么来形容的话，是所有五官都会变成含着笑意的模样。

　　一定是想到了什么美好的事情吧。

　　鹿知岁把小羊还回去，有合适的理由靠近梅航，去看刚才的那几张照片。

　　“背景太好看了，我好像被P上去的。”鹿知岁垂着眼睛，天蓝得很不真实，反倒人物闯入显得格格不入了。

　　“晚上回客栈之后我传给你，调一下色就好了。”
　　提到摄影相关，梅航忍不住又聊了几句，教会她要怎么调整。

　　鹿知岁仔细听着，抛开梅航不谈，这也确实是对她有用的知识，也会适时提出疑问。

　　简单交流几句，梅航就知道鹿知岁确实是对摄影很感兴趣的，也愿意跟她讲更多。

　　只是剩下周亮在风中凌乱：“梅航，我快坚持不住了，你倒是拍啊。”

　　他怀里的小羊好像跟他天生犯冲，总是抱不好，好像在他身上跳舞，周亮得用很大的力气才能把小羊固定住。

　　梅航才终于肯分散些精力在他身上，合照后在这边又耽搁了一会儿，几人才又上马继续往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