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森林》鲁庵

25、第 25 章

　　我扶他上车，在副驾座位坐好，他闭着眼抱住我不放，头抵在我怀中磨蹭。我想起也是这般模样的凯利，忍不住弯起嘴角微笑，将他按回座位，绑好安全带。
　　上了驾驶座，竟不知所措。
　　我其实并没有驾照，早前曾和顾随学过一阵驾驶，只是为了偶尔半夜送醉酒的客人离开，半生不熟。跑车这东西我更是从未开过。摸遍沈云清的衣袋，也没发现钥匙，研究好久，才明白这车是指纹锁，只好揪过他的手指尝试，发动汽车，果然成功。
　　沈云清警觉地睁开眼，怔怔看我片刻，神情松懈下来，将头靠在我肩上，很快睡去。我不由惊悚，真不知道刚才肖蕾是怎么敢坐上这个醉鬼的车的。
　　可无论怎样，他现在能平安在我身边，我很安心。

　　沈云清的别墅他曾带我去过，可此时早已不知具体方位，盘桓良久，只有带他回我的蜗居。
　　这混蛋喝醉了酒死沉死沉，半扶半拖把人弄上楼，酒气这么重，实在没法放在床上，我只好把他扔进了浴室里，做完这些已是手脚发软，再把他里里外外涮干净，更是累得快要瘫掉。

　　把他扛上床我就去洗漱，回来之后见沈云清四仰八叉几乎占据了一整个床，犹豫一下，还是从衣柜里另抱了床被子侧身睡在了他身旁。刚要睡着，沈云清忽然翻了个身贴过来，摸了摸我身上的被子，掀开钻了进来，将我的手臂扯开横在脑后，八爪鱼一样攀住我的身体。
　　我僵着身子等他继续动作，没想到，耳旁很快传来轻微的鼾声，他已枕在我臂上睡熟。
　　借着淡淡的月光，能看清眼前稍显疲惫的睡颜，微蹙的眉头、抿紧的嘴唇。我鬼使神差低头，在他额上轻轻碰触，心脏不由加速跳了几下。
　　侧着身体贴在床侧总是不舒服，可看沈云清睡得香甜，我也不忍心再搬弄他，终于困倦难耐，还是睡着了。

　　一夜无梦。
　　早上醒来，人已经稳稳睡在了床中央，睡衣在身上好好穿着，被子也盖得紧实，身旁却是空的。我迅速爬起来，几间屋看遍，人影全无。
　　沈云清已经离开了。
　　立在空空的厨房门口半晌，还是进去给自己做了顿早餐。
　　我本想询问他这些日子究竟发生了什么，可竟是没有机会。

　　第二天开始，我跟随公司主创人员飞去了其他城市，开始做新专辑的宣传，大约有十多日的行程，时间排得很紧，极为忙碌。
　　其间，陆续听到不少传闻。
　　传言最多的是华星娱乐没有了沈氏的支持，资金捉襟见肘，难以为继，艺人已开始有跳槽的迹象。而沈云清却比从前更加胡闹，花天酒地，最近更是开始捧一个妖媚系的女孩子。
　　随行的齐娟、于震等人看我的神色便带了几分同情。
　　我只能当做不知。
　　其实沈云清怎样，我没有任何资格在意。我和沈二之间，从来就没有过开始，更没有过任何允诺，他要做什么，做了什么，和我并无关系。

　　宣传活动结束回公司，我想去见见沈云清。
　　秘书朱莉说他正忙着，我便在顶层的走廊等候召见，没想竟见到了那位传说中的妖艳女歌手。这女孩子弯着狭长的桃花眼从电梯出来，雌雄难辨的美艳，朝朱莉甜笑着叫了声“莉姐”，便扭着细腰长驱直入推门进了沈二的办公室，再没出来。
　　朱莉回过头朝我耸耸肩：“张瑾儿，沈总的新宠，选秀出身。歌还没影儿呢，人先红了。”
　　我微笑：“既然沈总有事，我就先下去了，改天再来。”
　　朱莉客气地送我出门。
　　进了电梯，我慢慢收起笑意，心口莫名有些沉。

　　左右无事，去录音棚见陈彼得，没想到录音室内仍然是肖蕾和李薇在录歌。
　　陈彼得脸色有些不好，烟不离手，两眼血丝很多，见到我就抱怨说，这些日子一直忙于他两人新专辑的制作，很是辛苦。
　　我知道他痴迷音乐，乐在其中，并不是真的不满，便随意劝慰几句。
　　他拉我去休息室喝茶，说因为上次试探首发的单曲意外受到双方歌迷联手热捧，网上甚至迅速流传出两人间的各种绯闻和同人文、同人剧，效果很是轰动。于是，公司决定趁热打铁，正式组建二人组合，要以最快的速度出新专辑。
　　难怪沈云清开始推新歌手，我心中了然，和他闲聊几句，这人便又匆忙回录音室去了。

　　傍晚刚要回家，顾随来电话，邀我一起吃饭。确实好久不见了，我应约而去。
　　顾随脸色不好，一见面就握住我的手，神情激动：“苏词，这次你一定要帮我！”
　　我只当他玩笑，指了指刚上桌的菜，笑说：“顾哥，让我吃上饭再说行不？”
　　他看了眼目不斜视的服务生，坐回座位，神色却仍是不安。我这才发觉不对，等周围没人，低声问：“顾哥，究竟出了什么事？叶老板又要辞退你了？”
　　“不是，”他摇头苦笑，说，“苏词，你别笑我。”

　　这句话似曾相识，我心中微紧，脱口问：“为了柳妍？”我知道他最近和柳妍同居，那个女人，并不是安心度日的性子。
　　他怔愣片刻，垂头丧气帮我倒上酒，说：“是她。”
　　我沉默，推开酒自顾低头吃饭。而顾随也不再说话，只一杯一杯喝着酒。吃完饭，结账出门。我们默契地没有打车，而是慢慢走上一侧陈旧的石板路。
　　良久，顾随幽幽叹息：“她说，等她登上天后之位，就会和我结婚！”
　　我无语，停下脚步看他，真想问上一句：“你信么？”可我问不出口，他的表情迷茫，眼神却透着期望。
　　“需要我做什么？”我问。
　　他望着我，神情郑重：“苏词，你能否帮柳妍说个话，请沈总高抬贵手，让她回华星吧。”见我不说话，他苦笑，“你不帮我，哥下半辈子的幸福就没了。就当哥求你行不？”
　　我从没见他这么低声下气和我说过话，心里有些不忍，说：“我寻机会试试，不过，实在不敢答应你什么。”
　　顾随两眼放光，连连点头：“知道！知道！兄弟你费力了！”

　　我虽然答应试试，心里却并不抱多少希望。沈云清的脾气，睚眦必报，只怕很难再接受柳妍。然而，他不知忙些什么，我几次要求见他，都被朱莉客气地挡了。十多天过去，竟是一直没见着人。
　　顾随追问几次，大约知道事情没什么希望，也不好意思再来打扰我。可我总是心中难安。
　　这些日子我着实清闲，除上过一期林若之的选秀节目，参加了两次娱乐访谈，多半都是闲着的。教授回国，声乐课便也顺便拾了起来。
　　齐娟左挑右选，也终于帮我接下了一个知名轻奢品牌手表的广告，她很满意。

　　我定下心认真拍广告，与合作商沟通良好。
　　可拍摄临近结束，却出了点状况。那位说着半中半洋鬼话的摄影师菲特要求我拍一组内衣的硬照。我自然不同意，齐娟和他商量好半天，回来给我说，没办法，合同上有，随便拍几张吧。
　　我黑着脸看她，齐娟低声劝我。
　　这时旁边忽然有人说：“又不是黄花大闺女了，还怕人看么？”声音里带着些清媚，很好听。
　　我回头，是上次在沈云清办公室外见过的新人张瑾儿，她身旁站着多日不见的沈云清。沈二面无表情看我一会儿，挥手让人清场，继续拍摄，自己则和张瑾儿坐在一旁观看。
　　我只有服从。
　　可因为没想到沈云清会来探班，很有些紧张，NG了无数次才勉强拍出摄影师需要的效果。不过菲特仍朝我伸出大拇指，说：“棒！身材！”

　　我不敢去看沈云清的表情，低着头去了更衣室，换好衣服出来，见沈云清正靠在走廊上打电话，犹豫一下，就想从他身侧走过。没想这混蛋瞧见我，照老样子朝我勾勾手指头，我只好一步步走过去，心里暗骂自己没出息。
　　一旁的张瑾儿毫不顾忌地打量我，眼中的神色明显不屑。大约，我实在是个过于普通的人吧。
　　沈云清收起手机，问：“听说你要见我？”
　　我说是，他嗯了一声，“什么事？”
　　我看看张瑾儿，沈云清搭住她的肩：“有事尽管说。”
　　我犹豫一下，想到见他一次着实不易，只好说：“沈总，柳妍想回华星，希望沈总能原谅她的过错，她保证以后绝不会再犯。”
　　沈云清挑起眉：“这个臭婊/子！”
　　“沈总！”我大声阻止他，心中仍觉难堪，柳妍虽然行事不妥，毕竟曾是我的朋友，是顾随心中的女神。
　　他冷笑，斜着眼看我：“怎么，心疼了？”
　　“不是，”我放软语气说，“只想求沈总再给她一次机会。”
　　他不置可否，转身朝外走，扔下一句：“跟我来。”

　　我答应着跟在他身后来到停车场。
　　沈云清指了指一辆黑色宾利：“你来开车。”说着拉开后车门，自己和张瑾儿坐到了后座。
　　我纠结片刻，还是硬着头皮上去发动汽车。沈云清明知我这个半瓶子醋没有驾照，还让我做司机，这王八蛋也不怕车毁人亡！
　　其实我并不介意做沈云清的司机，可张瑾儿一直在后面对他撒娇卖嗲，媚声媚气讨他欢心，并不因有我这个外人而有所收敛，更不见沈云清出言阻止。我虽然坚持着专心开车，心里却多少有些不是滋味。
　　从后视镜偶尔瞟到沈云清盯着我的黑沉眼眸，手心不觉开始出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