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森林》鲁庵

17、第 17 章

　　沈云清的目光太过赤/裸，我脸上发热，咬牙说：“这和你没关系！”
　　好在，这时有人敲门，然后是个娇滴滴的女人声音轻唤：“沈总。”
　　“什么事？”沈云清问。
　　对方显然是他的助理或者秘书，只将门微微闪出一条细缝，轻声说：“柳妍小姐想见您，说这是最后一次。”
　　沈云清徐徐吐出一缕烟雾，停了片刻，说：“让她进来吧。”
　　我一惊，忙挺身站起，却忘记双脚被缚，迈不开步，直接又倒回了沙发上。
　　沈云清看出我的慌乱，微笑着俯身靠近我，将食指竖在唇前，轻轻嘘了一声，说：“你放心，这里是休息室，她不会进，等着我。”说着推开门走了出去。
　　房门一开一合间，我已经看到门外硕大的办公空间，和那套熟悉的办公桌椅。原来，他竟是把我绑到了华星娱乐的总经理办公室来了。

　　很快，外面传来柳妍的哭泣恳求声，那样哀哀戚戚，令人闻之不忍。
　　可我不是圣人，她这样害我，我虽不恨她，却无法原谅她。
　　想来柳妍的要求被沈云清拒绝，她哭过之后竟是高声的咒骂。我隐隐听到自己的名字，心中暗暗苦笑。接着，又依稀听到解约二字，之后，便是她再次的痛哭，嚎啕痛哭。这时似乎沈云清吩咐人进来把她拖了出去，她的哭叫声凄厉刺耳，渐渐远去，余音隔着门传过来，依然让我心脏惊颤。
　　柳妍原本星途坦荡，已渐跻身天后之列，一时行差踏错，却落得这样下场，我不免心生狐悲之感。
　　正觉哀切，沈云清推门进来，仰着下巴，神色得意：“苏词，你可以放心了，柳妍今后不会再在华星出现。”
　　我平静注视他，没说话。
　　沈云清收了一脸得色，问：“怎么？”
　　我老老实实回答：“我在想，如果有一天我触犯了沈先生您，会不会被拴上一块大石头沉江，连尸首都寻不到？”
　　“怎么会？”他噗嗤一笑，想了想，重新走出门，吩咐静候在外的那位美艳助理朱莉，去通知人事部，支付给柳妍双倍的解约金。
　　这是笔不小的数目，足够一般人家过一辈子的殷实日子。
　　沈二少果然大度。

　　沈云清很快进来，手中多了一只新文件夹。他将文件在我面前摊开，笔塞进我手里，指了指签名位置：“来，签了它。”
　　他替我扫清了签约的阻碍，什么都做在了前面，我别无退路。
　　签了一系列的文件之后，手脚终于得到了自由。我感觉这简直就是我自己将自己卖了，卖给了沈云清，连骨头渣滓都不剩。
　　他朝我伸出手，阴谋得逞般歪斜着嘴角笑：“希望合作愉快。”
　　我没和他握手，低头整理好属于自己的文件，站起身说：“再见。”
　　如有可能，真希望能永不相见。
　　我大步走向房门，手按上门把手，忽然听到身后沈云清沉沉的声音说：“苏词，以后我不会再逼你做什么。”
　　我没有回头，大步出了房门。

　　只这数个小时，我的人生轨迹就发生了重大变化。

　　出了华星大厦，我立刻和顾随联系。
　　他听到我平安无事，大为放心，接着就把沈云清大骂了一顿，说自己被他强行带走，关在地下室许久，刚刚才放出来。
　　我不会怀疑是他出卖了我的行踪，顾随不是这样的人。
　　我约他晚上来家中喝酒，他爽快答应。
　　人和行李一起回了家，所有东西归于原位，今后的生活依旧不会有什么不同。
　　傍晚，我去菜场买了新鲜菜蔬，又杀了条鱼，回来认真做了一餐饭。天也渐渐黑了，终于能轻轻松松坐在沙发上看电视，静候顾随到来。
　　此时我也已想得透彻，做歌手和做夜店驻唱原本也没什么不同。再三年五载，我仍然可以脱去枷锁，去享受完全属于我自己的闲适生活。

　　顾随如约而至，一进门就煽动鼻翼，循着菜香扑到餐桌前哇哇大叫：“苏词！没想到你手艺这么高了啊，为什么我从前每次来都只有面吃！”
　　我笑而不答。
　　洗净手，桌前对坐，撬开一排啤酒。
　　我举杯相敬，感谢他对我不离不弃的帮助。知道我签约，顾随贺喜痛饮。他说，他早就知道我有一天会走这条路，我天生就是唱歌的料。

　　这时，电视中时事新闻播完，一分钟的广告之后，就是娱乐新闻。记者口中熟悉的名字让我俩同时转头看向电视屏幕。
　　不过半天时间，柳妍与华星解约的消息已被炒得如火如荼，闪烁的镁光灯下，柳妍神色憔悴，躲躲闪闪，话里话外处处都是指责华星的背信弃义，哀叹命运的不公。
　　连我这个圈外人都摇头叹息。
　　这个女人，实在不聪明。

　　“她是我的女神！”顾随唏嘘。
　　我也因此心情抑郁。于是，我俩开始闷头喝酒，桌上的菜没动多少，酒却一瓶一瓶尽了，最后，我与他一起醉倒在一堆空酒瓶中。

　　第二天早上挣扎着爬起来时，头痛欲裂。顾随半个身子趴在沙发上沉睡，叫了几声不起，我便随他去了。
　　眼看着天已不早，忽然记起今天公司召开记者会，忙用凉水冲了把脸，匆匆奔下楼去赶公车。路上手机爆响，一个个催促电话追杀过来，弄得我头上冒汗。
　　幸好赶得及签约仪式。
　　沈云清揽着我肩膀微笑，英俊的脸庞在闪光灯下傲气十足。各色媒体友好互动，仿佛我这颗华星的明日之星正冉冉升起，前途无量。
　　镁光灯闪烁下，我才真正意识到，从此，我便是华星娱乐的歌手。

　　短短的签约仪式结束，众人喜洋洋拿了红包，作鸟兽散。
　　沈云清带我去他办公室，说公司为我配备了超豪华的幕后团队，从今天起会为我量身定做造星计划，用不了多久就能让我登上歌坛天后的宝座。
　　他说得眉飞色舞，我却兴致缺缺。
　　他终于注意到我神色不佳，揪着我的衣领左看右看，很是不快：“昨晚又去哪里鬼混了？一脸菜色，难怪刚才有记者偷笑你。”
　　其实，这还是化妆师费心为我补妆的结果。
　　“只是多喝了两杯。对不起，沈总，以后我会注意。”我轻轻推开他的手，恭敬问，“我可以去工作了么？”
　　“行了，走吧！”沈云清嫌弃地摆手，“记着中午一起吃饭，上次欠你的。”
　　我想起签约MV那日，是柳妍和我一同享受了那顿美餐，如今却已物是人非，不觉苦笑，“抱歉，我中午约了人。”
　　他怒目瞪我，我垂下眼朝他微微躬身，转身朝门外走去。

　　艺人总监点头哈腰把我领了出去，出了门却立刻换了一副面孔，上下扫视我一圈，皮笑肉不笑说：“苏词，别怪我多话。攀上沈总这个高枝的不只你一个，飞上枝头变凤凰，也要记得自己的身份。别像那个肖蕾……”他说着闭了嘴，留给我无比想象的空间。
　　我想起那个前些时经常跟在沈云清身旁的乖巧女孩，果然已许久不见露面，不知道因为什么得罪了沈云清。
　　我没有追问下去，只对他的提点表示感谢和谦逊的敬意。他很是受用，带我去了公司专门为我准备的工作室，并告诉我，华星艺人有专属工作室的不过三五人，都是天王天后级的歌手，而我这个新人来到就得到这样的优待，可见公司对我的器重。
　　他谆谆教诲，我唯唯诺诺，并没把沈云清对我的厚待放在心上。

　　经纪人齐娟和助理于震早已在工作室等我。
　　齐娟是个面目和善的中年女人，和我握手相见时面带微笑，语气温柔。而于震却是位高大健硕的威猛青年，往我身前一站，高出半个头不说，宽肩阔背几乎要把我遮没了。
　　我不由暗暗腹诽，沈云清这是给我配了一个保姆和一个保镖呢。
　　齐娟简单介绍了公司为我配备的团队中各部门的工作情况，就带我去见音乐总监。

　　这位音乐总监是个温文尔雅的男人，名字却取得不中不洋，叫陈彼得。他见到我时露出诧异的神色，说：“没想到你是这样文静的美人。”
　　我不由摸了摸自己的脸，不确定自己是否在蓝夜或其他夜店见过他。他看着我微笑，说要留我谈谈，请齐娟先行离开。

　　刚坐下，一杯果汁就递到我手里，陈彼得微笑说：“歌手平时要注意保护嗓子，尤其少喝酒。”我道了谢，听他接着说，“我知道你，沈怀风对你很是赞赏，曾向我举荐。”
　　我吃一惊，险些没拿稳杯子。这人竟和沈怀风交好，可又为什么替沈二打工？
　　他仿佛洞悉我的心思，嘴角微微挑起：“你放心，我虽和东升关系深厚，心却在华星。沈家兄弟不合，却不会影响我和他们的关系。”他说着细细打量我，“能让怀风欣赏的人不多，现在有两条路，让你自己选择。”
　　我坐直身体，凝神聆听。

　　陈彼得说，因为我在音乐方面从未有过任何专业方面的修习，所以一是需要先系统学习声乐，等条件成熟可尝试出单曲，这样出头会比较慢；二是如沈云清所说，直接出专辑，倾力打造出歌坛偶像，这对于华星来说，也丝毫不是难事。
　　这其实就是做实力歌手还是明星歌手的选择。
　　我没有犹豫，直接选择了前者。
　　因为，骨子里，我仍钟爱着音乐，自小至今，从未改变。如今有这样的机会，我不愿放过。
　　陈彼得很欣慰，说我本身底子极好，他不想让速食快餐埋没了我的才华，这对我也是最好的选择。

　　回到工作室，已经到了中午。齐娟和于震带我一起去公司餐厅吃午餐。
　　谁知一进门就遇上沈云清。
　　齐娟咦了一声：“沈总很少来员工餐厅……”她忽然看看我，了然地闭上嘴。
　　我假作没看到人，端了餐盘跟随他两人去了远处角落坐下，身后气势汹汹的视线紧紧追了过来。
　　齐娟到底是老人，神态自若。于震却缩头缩脑对我说：“苏姐，沈总在看你，好像……很生气……”
　　我嗯一声，继续吃饭。
　　突然，砰地一声震响，旁边顿下一个餐盘，几滴菜汁飞溅到了额上。我慢慢抬起头，眼前是一脸阴沉的沈云清。
　　于震慌忙跳起来，躬身称呼沈总，犹豫着不敢坐下。沈云清哼一声，齐娟随即站起，端了餐盘对于震说：“我们去那边吃吧，沈总有事情和苏词谈。”
　　旁边离得近的也都陆续被他强大的气场吓走，周围很快空下来。

　　沈云清大刀金马坐到我对面，冷冷说：“中午不是有约么？”
　　“对方毁约，改日再去。”我面不改色说谎，心中暗笑他孩童一般的幼稚举止。
　　毁约的理由冠冕堂皇，他气得半天说不出话来。
　　“不过，今日也算是和沈总一起吃饭了。”我说完继续低头吃饭，公司待遇不错，免费的午餐很是可口。吃光盘中饭菜，我指了指沈云清面前一粒米都没动的餐盘，叹息：“沈总这样，可有浪费粮食的嫌疑啊。”
　　他板着脸，将餐盘朝我跟前一推。我自然毫不客气拖到面前大吃。

　　沈云清抱起手臂靠上椅背，盯着我冷笑：“饿成这样，几顿没吃了？”
　　我掰着手指头算算，昨晚、今晨，直到中午，三顿。
　　他收了笑，不再说话。

　　我端了两套餐盘送去回收处出来，发现沈云清在电梯口等我，不觉头疼。
　　“跟我上楼。”他按下电梯开关。
　　我看了眼他身后专用电梯的牌子，一步踏入了旁边的员工电梯。电梯门关闭的瞬间，沈云清冲进来，两眼冒着火：“我让你跟我去办公室休息，艺人工作室太小。”
　　我摇头，他劈手抓住我怒道：“给脸不要脸是吧？”
　　我看了眼他紧攥住自己手腕的手，淡淡说：“记得昨天沈总还说过，再也不逼我做什么。”
　　沈云清一愣，这时电梯停下，有人进来，他放开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