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森林》鲁庵

11、第 11 章

　　第二天沈云清照旧来摄制组探班，柳妍小鸟依人一般偎在他身边。
　　可沈云清却无视身旁的佳人，一直跟着看我的镜头。整个摄制组的气氛都有些诡异，互相挤眉弄眼使眼色的情况时有发生。
　　被这样众目睽睽一直盯着，我一上午NG了无数次，在导演耐心讲解之下仍是没有丝毫进展，最后气得崔浩也不顾投资人就在眼前，直接踹翻了椅子，说，收工！
　　沈云清也不介意，跟崔浩说了几句话，就过来对我说：“苏词，正好陪我去吃午餐。”
　　化妆师顿时两眼放光，卸妆的手放慢下来。
　　柳妍停下走过来的脚步，脸色很不好看。

　　沈云清只让我一个人上了他的车，柳妍自然又是司机送回去的。
　　午餐是在附近会员制餐厅点的两客商务餐。我没想到有钱人也会吃这么简单的餐饭，未免有失沈家二少爷的身份。
　　饭后他兴冲冲说：“带你去看我的宝贝！”
　　又是宝贝，我暗中不屑。

　　没想到他竟会带我去城郊的马场。
　　碧绿的草地上，我看到了他的宝贝，一匹栗色的小马驹。身躯修长，四肢有力，很俊美的小家伙，和它的主人一样……
　　我忍不住抬头看了看沈云清。
　　他察觉到我的目光，转过脸问：“喜欢么？送给你。”
　　我吓了一跳，“不，沈先生，这太过贵重……”
　　他朝我瞪起眼：“怎么，又不给爷面子？”
　　“不，不是。”
　　我知道这样一匹纯种的好马，仅仅养护它的日常消费就是个天文数字，我承受不起。
　　“沈先生要是真送给我，那我只能倾家荡产养它了。”我苦笑。
　　他这才明白我的意思，哈哈大笑：“没出息的！凯利就在这里养着，你想带它走，我还不舍得让它去你狗窝呢！”
　　原来它叫凯利，很好听的名字。

　　“凯利，这是苏词，你的新主人。”沈云清抚摸着小马驹的脑袋，循循善诱，温柔低语。
　　凯利打了个响鼻，朝我望过来，湿漉漉的漂亮眼睛让我的心立刻柔软起来，连一句拒绝的话都说不出了。
　　它靠过来，亲热地将脑袋在我怀里蹭了蹭，伸出粉色的舌头舔了下我的脸颊。
　　我就这样成了它名义上的主人。

　　马场下午有场比赛，沈云清说凯利的爸爸凯文会参加。我对赛马并不感兴趣，但是这匹叫做凯利的小马驹让我心生爱怜，忍不住想多陪伴它一会儿。
　　跟着沈云清枯坐了两个小时，凯文终于赢了。他很高兴，要和我一起去庆祝。
　　我看着时间已经不早了，还要赶回蓝夜上工，便开口推拒。
　　沈云清兴致被打断，当场就撂下脸冷笑：“苏词，别说你只是去蓝夜唱歌，就是断了手断了脚也得先来陪着我。”
　　我哀叹，真是喜怒无常的人。
　　知道不能和这人硬碰，我只平静说：“沈先生，您也知道我并不是个自由人，欠着这么多债，怕是卖身都换不清的。”
　　他瞪着我，似乎慢慢收敛了怒气，哼笑，“好，这事我会替你解决。”

　　沈云清还算大度，开着豪车送我回了蓝夜。
　　当然，门都没进就掉头走了。

　　我刚进蓝夜就被安妮他们围住，纷纷拿着报纸指着上面整版的大幅照片，追问我和沈云清、柳妍的关系。照片中沈二少爷左拥右抱，笑得得意洋洋。
　　我当然知道那都是MV的宣传照，忐忑拿过来看自己的尊荣，还算齐整。
　　可令人惊悚的是，版面的角落里竟然有一张昨晚沈云清在汽车里亲吻我额头的照片！旁边“疑似新欢”几个字跳入眼帘。虽然模糊，但是熟识的人必定不会错认。
　　霎时间，我心跳如鼓，两耳轰鸣，好一会儿都没有听到周围的人在说什么。

　　“老板来了！”
　　有人低叫一声，大伙儿迅速散开。
　　顾随当先推门进来，狠狠朝一屋子人骂了一句：“全他妈八婆！”
　　叶笑紧跟着大步进门，凌厉的目光在众人脸上一一扫过，冷沉沉说：“在蓝夜，我不希望听到员工谈论客人的任何传闻。”
　　所有人都低下头，不敢言语。
　　他回身对我说：“你跟我来。”声音并不严厉，却彰显着此时主人不悦的心情。
　　我暗暗叫苦，也只能低着头跟他去了办公室。
　　顾随狗腿似的端了两杯茶跟进来，却被叶笑冷着脸赶了出去。

　　我恭恭敬敬站在他面前，接受他的审视。
　　很快，叶老板开口：“蓝夜虽然是娱乐服务行业，却不是色情场所，员工和客人发生这种暧昧关系，多少会影响我们的声誉。”他注视着我，目光中隐含着责备。
　　脸上热得实在厉害。
　　我第一次痛恨自己脸皮太薄，怕是已经红透了，这本就是我的错，只好嗫嚅道：“老板，一直以来，我很感激您对我的照顾。这次，真是给您添麻烦了。”
　　他微微点头：“苏词，我一直很欣赏你，歌唱得好，人也够努力，够理智。走对了路，你会有好前程。”
　　我更是愧疚，羞惭难言。
　　他对我很是看重，这我知道。
　　否则也不会允许我从夜店调来蓝夜，不会放纵顾随对我的袒护，更不会仅仅因为顾随的恳求就替我这个穷光蛋员工做地下钱庄的保人。

　　叶笑顿了一下，大概觉着说得重了，语气缓和许多：“当然，我也知道，沈云清要做什么，你是做不了主的。”
　　他望向窗外，指尖轻轻叩击着桌面，缓缓说：“其实，沈氏两兄弟结怨已久。还是……源于他们的一个表妹。沈云清自小在国外和这位表妹一起长大，青梅竹马，感情深厚。谁知天意弄人，表妹偶然回国，竟然和他大哥沈怀风一见钟情，互相爱慕。沈云清知道之后追回国内，两人大打出手，全不顾兄弟之情，然而尚未分出胜负，表妹却突然离世。从此，沈云清便处处与他大哥作对，凡沈怀风做的事他想着法子破坏，沈怀风喜欢的东西他费尽心力抢到手，两人之间再没有片刻安宁。为此，沈二少不知道受了沈老爷子多少训斥。
　　瞧，多常见的一幕豪门狗血剧。”
　　他耸耸肩。

　　我呆怔片刻，恍然明白沈云清对我的偏执，心里莫名一松。
　　“谢谢老板，您放心，我会尽心做好自己份内的事，不再给您添麻烦。”我感谢他对我的提点，这样的人确实值得顾随尽心追随。
　　叶笑望着我，似乎还想说些什么，沉吟许久，却终究只是摇摇头：“苏词，别让自己陷进去。”

　　顾随一直等在外面，看我出来哼哼道：“怎么样，玩到地雷了吧？”
　　我知道他是为我担心，可此时心中莫名抑郁，忍不住冷笑：“是兄弟就不要再在我伤口上踩一脚。”
　　他气得扭头就走，不再理我。
　　这晚上我表演得特别卖力，不仅加唱了好多首歌，甚至大跳艳舞掀起满场疯狂，直到深夜，回到家，我瘫倒在沙发上就再没力气起来。

　　第二天，我迟到了。
　　没有人对我有一句苛责，导演也没有。
　　大约是演艺圈司空见惯的，MV摄制组对那张绯闻男友的照片也反应不大，只有媒体纷纷来摄制组猎奇，却一概被拒绝。
　　沈云清依旧三天两头来摄制组探班，我却没有再和他单独出去过，惹得沈二少狠发了几次火。即便这样，柳妍和我的关系仍是迅速冰冻。
　　可叶笑说的对，沈云清想做什么，谁又能左右得了？
　　对此，我无可奈何，只暗暗后悔接了这个倒霉的MV。

　　拍摄接近尾声，只剩最后一组海边的场景，里面还有几个亲热镜头。第一次接触这个，我很尴尬，最后还是柳妍提出借位拍摄，救了我。
　　导演看了样片很不满意，嫌我眉眼无神，表情僵硬，完全表现不出热恋者的激情来。
　　于是沈云清发话，去海滨小岛拍摄，那里有沈氏一栋别墅，可以免费借给摄制组使用三天。
　　这就是变相的免费郊游，所有人都很开心。
　　只有我忧心忡忡。

　　果然，摄制组上岛的第一天晚上，沈云清就把我堵在了房间里。
　　“最近为什么总拒绝我？”他搂住我肩，被我轻轻挣脱。
　　“对不起，沈先生，我还要赚钱还债，实在身不由己。”我客客气气回答。
　　他嘴角微翘，从衣袋里取出一叠纸扔给我：“爷都替你还清了！”
　　接过来翻了翻，是我在兴义堂旗下公司所借的全部欠款，占我现有负债的大半。这位二少爷真是不容易，连做戏都这么用心。
　　我苦笑：“沈先生，这是卖身钱么？”
　　沈云清叼着烟咧嘴笑：“没什么，就当是你陪爷开心的奖赏。”
　　我心中深深叹息，将借据递还给他，认真说：“沈先生，对不起，欠款我会照之前约定的方式偿还，绝不会拖欠。”
　　他想玩，我却不愿再参与这个游戏了，只当是换了债主吧。
　　沈云清脸上得意的笑容立时垮下来，他吐出烟头，冷冷说：“苏词，别给脸不要脸！”
　　“对不起。”我再次说。

　　他恶狠狠瞪我。我毫不畏惧，与他平静对视。
　　我不会再让步。
　　“是因为我大哥么？”他咬牙切齿。
　　我任他猜测，只保持沉默。
　　僵持许久，他渐渐平息怒气，无奈说：“跟我来，我带你看样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