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有蔓草》林子大了

9、女主角

　　电影选得很爱情，很文艺。以致于耿毅没看几分钟便闭上眼，睡着了。王清扬一个人嚼着爆米花，吸着口乐，电影里放着哀伤的音乐。
　　男主角冷冷地对女配角说：“你别枉费心思了，我从前不喜欢你，往后也不会喜欢你。”
　　这一句话像根棍子敲到了王清扬心底哪一根敏感的神经，她觉得浑身麻木，手脚冰凉。是不是在耿毅的剧本里，自己便是那个女配角。黑黑的大厅里，四周都是浓情蜜意的双双对对，而耿毅无动于衷，睡意正酣。
　　电影的结尾花好月圆，男主角深情地拥着女主角，有情人终成眷属。王清扬流下了眼泪，她找不到那个女配角，那个宛如芸花一现不知消失在哪个角落的女配角，也曾如她这般苦苦地等候，苦苦地追求。
　　大厅里灯亮起，耿毅终于醒来，揉揉眼睛看到哭得稀里哗啦的王清扬，他大惊失色。
　　“怎么了，怎么了。”他伸出手帮忙擦眼泪。
　　王清扬泪眼朦胧地看着他，扁扁嘴，咕喃道：“结局不好。”
　　耿毅哈哈大笑，刮刮她的鼻子，站起身说：“走吧。”
　　王清扬郁郁地站起来，神情低落地跟在后面。耿毅站住了脚回过身，歉意地说：“对不起，今天太累了，刚刚睡着了。”
　　王清扬摇摇头，继续走了。耿毅走上前，拍拍她的脑袋，笑着问：“想吃什么宵夜，我请你。”
　　王清扬依然摇摇头。她低着头，走出了电影院 。今天故意没开车，本想着看完电影和耿毅一起手拉手散步回家。她把一切都想得太美好，太一厢情愿了。丝毫没有计算到他的感受。王清扬很难过很疲惫，发现自己看不到任何希望。
　　她失魂落魄地想穿过马路，却不料一辆车从她左手边疾驰而来。耿毅心惊肉跳，一个箭步跑上前拽住王清扬的胳膊迅速往后退，车从身边擦过，尘嚣远去。王清扬尚未还魂，傻在那里。
　　耿毅怒火中烧，破口大骂：“你发什么愣，没看到路上有车吗！”
　　王清扬委屈地看着他，眨了眨眼睛，嘴一扁，扑在他怀里，哇哇哭了起来。
　　耿毅束手无策，只好拍拍她背：“多大的人了，别哭别哭，好多人看着呢。”
　　岂料王清扬非但不停，哭得更大声了，紧紧搂着耿毅的腰，脸贴在胸脯上，就是不起身。路上的行人纷纷好奇地张望，耿毅一脸尴尬。他岂图拉开怀中的人，但王清扬死不放手。
　　他叹口气：“小扬，小扬，这样很难看。”
　　王清扬摇摇头，将鼻涕眼泪统统擦在他身上。她的声音越哭越低，慢慢成了低低的哽咽，最后压根没了声音，但她就是不放手。
　　耿毅揉揉她的头发，不是不明白她的悲伤。但是，他该如何呢。回拥她？拒绝她？他不知道哪一种对她更好。
　　好半晌，王清扬吸吸鼻子，闷闷的声音从怀中传来：“我不要做女配角。”
　　耿毅挑了挑眉，不明所里。
　　“我要当女主角。”王清扬蹭蹭脸，补充说。
　　耿毅明白过来，有些啼笑皆非。王清扬仰起头，眼睛红肿，湿润润，还有泪光闪烁。
　　她一脸希翼：“可以吗，毅哥？”
　　耿毅愣住了，他有些恍惚地看着面前这个楚楚可怜的女孩，记忆深处某个角落似乎传来另一个声音，那声音也是如此娇弱如此依赖在说：“可以吗，毅哥？”
　　耿毅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温柔地抹干王清扬脸上的泪渍。
　　王清扬惊喜地张大眼，眼神中流光溢彩，像星星闪烁。
　　耿毅笑了，他刮刮她的鼻子：“又哭又笑。”
　　王清扬固执地摇摇头，再问：“我是女主角吗，毅哥！”
　　耿毅叹口气，回抱住她：“像你这样厚脸皮的女主角，这剧本估计也没人肯看。”
　　王清扬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愣了几秒，快乐地蹦了起来，紧紧抱住耿毅的脖子，激动地流下幸福的眼泪。
　　原来可以让人如此幸福，原来只需如此简单。
　　耿毅将王清扬送回家。站在家楼下，王清扬依依不舍，她一路粘着到现在，一刻也不舍得分开。
　　她抬起头，羞答答地说：“你亲我一下。”
　　耿毅傻在原地，随即低笑了起来：“天底下还真找不到比你脸皮厚的女孩子了。”
　　王清扬不饶不依，撒娇：“亲一下，亲一下嘛。”
　　耿毅拍拍她的脸蛋，在额头上轻轻亲了一下：“乖，快回家睡觉去。”
　　王清扬踮了踮脚，迅雷不及掩耳在耿毅脸上啄了一下，扭头蹬蹬蹬跑了。跑到楼梯口，又转过脸，开心地喊：“明天见。”转身又跑了。
　　耿毅转过身，沿着梧桐树，沿着月光，独自走了回去。冬天的风很冷，刮在脸上刺疼刺疼。
　　刚刚是被什么捕获了心神，是那倔强的眼神，是那楚楚的期盼，还是那柔软的声音。他不知道，他有些迷茫，有些怅惘。
　　他想起那个总是穿着单薄的衣服瑟瑟发抖却总是一脸冷冽表情的女孩。那个受了委屈从不哭泣只会一圈一圈跑步的女孩。那个日以继夜除了学习就是训练心无旁骛总是躲在角落默默无闻的女孩。那个夜晚，她温柔似水，眼睛如星星般闪亮，一脸期盼：“我们一直在一起，可以吗，毅哥？”
　　耿毅的心一阵抽痛，他闭了闭眼，喃喃说：“我要将你忘了吗，小羽。”

　　这一夜，王清扬兴奋异常，辗转难眠。她恨不得告诉所有人，她的幸福，她的快乐。她第一个电话打给小妖，她迫不及待地想嚷嚷，大声唱歌。
　　可电话一直响，一直响，却没人接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