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有蔓草》林子大了

10、张一苇

　　小妖刚走出饭店没多久，电话便响了。她拿起来，一愣，抿嘴一笑。
　　接通了，男人的声音冷冷酷酷：“你在哪里。”
　　小妖心情舒畅地不答反问：“你想我了？”
　　男人颇有些不耐烦：“告诉我地址。”
　　小妖转了转眼珠子：“你还会逼我去医院吗？”
　　男人顿了顿，吐出两个字：“不会。”
　　小妖笑了，她欣喜地把地址告诉他，招手了一辆出租车，归心似箭。当她走出电梯的时候，一个黑衣劲酷的男子锁着眉头吐着烟圈，靠在门边。小妖走上前，一把拔下他嘴里的烟，扔在地上，踩了踩，娇俏地说：“你要戒烟了，对宝宝不好。”
　　张一苇半眯着眼睛端祥着她，一把捏住她的下巴：“去哪里了？”
　　小妖仰着脸，神采飞扬：“你紧张吗？”
　　张一苇加大了手劲，危险地逼视着她。下颚被捏得生疼，小妖却觉得一种无与伦比的快乐，她梦幻似地说：“每当这个时候，我才能感觉到，你是在乎我的。”
　　张一苇突然像泄了气的汽球，索然地放开了手。小妖揉揉下巴，掏出钥匙，打开门。她没有开灯，回转过身，一把搂住张一苇的脖子，声音轻柔妩媚缠绕在他耳边：“想我了吗？”
　　张一苇静立在黑暗中，僵直着身子。小妖舔了舔男人冰冷的耳朵，双手摸上男人的身体，挑逗地问：“真的不想吗？”
　　张一苇狠狠地看着她，一把捞过曼妙的腰身，将她抵在墙上，凶猛地堵上那不规矩的双唇。男人的手键劲有力，几乎要将小妖掐在怀里。他的舌头热烈激情，在她口中攻城略地。他仿佛饱受了很长时间的饥渴，仿佛经历了很长时间的寂寞。他的手探进她的衣服，他的气息不稳，喉节滚动。他一把抱起她，三两步走到床前，将她扔了上去，欺身附上。小妖蜷缩着身子，吃吃地笑了起来。
　　她抚上男人的脸，温柔可爱地说：“哥，你要忍忍了，宝宝在肚子里看着呢。”
　　男人的热情陡然降了下来，他一个侧身，躺在身边，喘着粗气。小妖转身趴在他的胸脯上，爱不释手地抚摸着他疲惫的眉毛，眼睛，鼻子，嘴巴，然后轻轻柔柔地亲吻。张一苇叹了口气，将她的脸压在自己的身上，环住了身上这个女人。黑暗中，两具身体交叠在一起，沉默不语。
　　“咱们回来吧，不走了。好不好，哥？”小妖轻轻地问。
　　“有你，有我，还有咱的宝宝。你妈妈出来时刚好可以看到宝宝出生。一家四口，多好。”她甜甜地低语。
　　张一苇身体一僵，闭上了眼睛。
　　“让过去都过去吧，好不好，哥。咱重新过幸福的日子。我什么都可以不要，什么都可以没有。只要我们一家人在一起。”小妖贴着温暖的胸脯，轻轻地说。
　　张一苇仿佛睡着了，依然一声不吭。小妖静静地趴着，觉得安详幸福。突然张一苇摸索着床头的开关，打开了灯。他将小妖往身侧一翻，起身下床。
　　“口渴吗？”他走进厨房，检查了下冰箱，问小妖。
　　小妖懒懒地卷在被子里，露出个脸，笑吟吟地说：“我要喝牛奶。每个晚上一杯，对宝宝好。”
　　张一苇点点头。拿出一纸罐牛奶，到了杯出来，放在微波炉里加热。等他端着热腾腾的牛奶走到床边，小妖慵懒地像只小猫，半支着身体倚在他怀里，撒娇地说：“你喂我。”
　　张一苇体贴地照办，半搂着她，将杯子递到她嘴边。小妖像喝着琼汁蜜液，甜到心底。浅浅地一口口喝完，嘴唇上粘了一圈乳白色的奶渍，她得意地往张一苇脸上一亲，留下个印迹。张一苇不擦不拭，脸色平静无痕。
　　“我不能让孩子生下来。”张一苇突然开口。
　　小妖脸色一变，腾得坐起，疑惑地看着他。
　　“我无法接受，我父母也无法接受。”张一苇神色黯然。
　　小妖脸色泛白，紧紧咬着唇，她把张一苇的手轻轻放在肚子上，恳求地说：“哥，这是咱们的宝宝，咱们可以很幸福地生活，把过去都忘记了，好不好。你不喜欢我吗，你不想和我在一起吗？”她的眼睛晶莹闪烁。
　　张一苇抽回自己的手，摇摇头：“我不可能忘记，我妈还在牢里，她更不可能忘记。”
　　小妖一脸孤狠，大声问：“那你来做什么！你给我滚！”
　　她恨恨地说：“孩子我自己养，从此与你无关！你爱也好，恨也好，我都会生下来！”
　　“来不及了。”张一苇轻轻地说。
　　小妖不明白地看着他。张一苇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一瓶药，放在床头柜，看着小妖，说：“明天早上吃一片，后天晚上再吃两片。”
　　小妖不可思议地拿起药瓶，恶狠狠地扔在张一苇脸上，怒目瞪视着他。张一苇弯腰捡起药瓶，重新放好，安静地说：“刚刚我在牛奶里放了两颗。孩子不可能有了。”
　　小妖如遭雷击，面无血色。她一个跃起，扑在张一苇身上，狠狠掐着他的脖子，语无伦次地说：“你骗我，你骗我！”
　　张一苇被掐得喘不过气，好不容易将小妖的手拉开。他一把搂紧她，双手握紧她的手让她没法动弹，他动了动双唇，却始终说不出话来。小妖拼命挣扎未脱，她眼睛赤红冒火，神情孤狠。
　　“你以为，我们还有可能吗？”张一苇轻轻地问，仿佛问她，又仿佛问自己。
　　小妖浑身哆嗦，狠狠地朝着他的肩膀咬下，生生地把衣服咬碎了，鲜血渗了出来。张一苇吃痛受不了，将小妖放开。小妖想一跃而起，肚子却一阵绞痛。她满脸虚汗，支撑着站起，感觉到下腹一股缓热流出。她害怕地去触摸，抬起手，满手的鲜血。她血液像静止了般，浑身僵硬，泪流满面。
　　张一苇走了过去，想去搂她。小妖拼了命似寻找，看到果盆里的那把水果刀，她疯了似地跑过去拿起，朝张一苇刺了过来。张一苇大惊失色，左右闪避，嘴里喊着：“你疯啦！”
　　小妖哆嗦着，不说话，对着他乱刺。张一苇双手握紧那把刀，双刃绞得他的手血肉模糊。
　　他冷静地说：“别干傻事。”
　　小妖像听到笑话一样，凄丽地笑了起来：“我干的傻事还少吗。也不差这一件了。”
　　张一苇猛一用力，小妖的手松了，刀落在了地上。小妖像抽了骨的木偶，瘫坐在地上。张一苇蹲下来，紧紧地抱紧她。小妖像失了心魂一般，她的手摸索着，摸到那把金属利器。她咬了咬牙，毫不犹豫地朝抱着她的这个男人狠狠刺了进去。张一苇猛地把她推开，不可思义地看着她。刀扎得很深，鲜血喷射而出。
　　张一苇不敢拔刀，紧紧捂住，脸色雪白，嘴唇发颤，声音嘶哑：“别让我死在这里。”
　　小妖看着这惊心动魄的血色，眼泪止也止不住，她颤颤地伸出手，轻轻地说：“哥，我恨你。”
　　“找个爱你的人好好生活。”张一苇艰难地吐出这几个字，跌跌撞撞地爬起，朝门口走去。
　　小妖茫然地站起，朝阳台走去。张一苇打开门一回头，心胆俱裂，他疯了似地跑回去，一把抱住站在栏杆旁的身体。鲜血流了一地。他不停地颤抖，不停地哆嗦，眼泪不可遏抑地流了下来。
　　小妖轻轻推开他：“我们一家三口还能在一起。”
　　张一苇失血过多，已坚持不了多久，他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将小妖的头狠狠撞在墙上。小妖本已虚软无力，一个撞击，头痛欲裂，人跌倒下来，爬不起身。张一苇摸索着掏出手机，抖抖索索拨了120，告诉地址。他爬到小妖身边，紧紧紧紧地搂住她。
　　“我们都好好活着。”他困难地一字一句吐完，终于不支地晕倒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