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有蔓草》林子大了

21、醉酒

　　惹祸是王清扬人生中亘久不变的话题。耿毅也绝非斯斯文文只知动口决不动手的善类。那一年冲冠一怒为红颜，结果锒铛入狱，他也不曾懊悔。守护值得守护的，做应该做的，人生本该如此。但有一点，他是好学生。他将师傅视作自己的父亲。自己从小父母离异，跟着奶奶长大，完全不知道父母亲情的滋味。在王家，他感受到了久违的温情，他依恋这种感觉。
　　他对于王清扬屡屡惹事令王爸爸时时头疼，刻刻担心感到非常不满。所以，但凡王清扬闯祸被他知道，总少不了挨他一顿训斥。久而久之，王清扬一旦惹了事，总不敢让他知道，对他避之又避。
　　王清扬走下出租车，心里不停盘旋着该怎么表达自己今天只是受害者，正当防卫。还没理清头绪，便远远看到耿毅挺拔的身影站在楼下一棵老树旁。双手插在口袋里，静静地看着王清扬走来。
　　王清扬硬着头皮走上前，讪讪一笑：“毅哥。”
　　耿毅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她，看得她浑身发毛。
　　“不是我惹事，是别人惹小妖，我们正当防卫……”她喏喏地解释。
　　耿毅声音冷洌：“泡吧，喝酒，和男人打架。”
　　王清扬连忙低下头，不吭气。
　　“刚以为你成熟懂事了，没想到你又故态重萌。”
　　王清扬委屈地扁扁嘴。
　　“师傅还在病床上，你还想让他为你再操心吗？”
　　王清扬心里酸酸的，牙齿把嘴唇咬得泛白。
　　“你是怎么和我承诺的，你说你会好好生活。也包括这个吗？”声音透着失望。。
　　王清扬的眼睛红了，一滴眼泪滚了下来。在耿毅面前，她总是这般一无是处。她不愿抬头，眼泪不争气地流下来，耿毅看到该是更加厌烦了。自己的信誓旦旦在他眼里该是个笑话了吧。
　　耿毅没有继续责怪，只是沉默地看着她。
　　“我先上去了。”她低低地说，扭过身子欲走。胳膊却被拉住，她惊讶地抬起了头。
　　耿毅看到月光下那晶莹的泪花，明显也是一怔。
　　他眉头微微一皱：“你哭了？”
　　王清扬用手背将眼睛胡乱一抹，咬着唇不回答。
　　耿毅叹口气：“我刚刚说得可能严厉了一些，但你也实在太胡闹了。”
　　王清扬闷闷地说：“有人欺负小妖，我怎么能不管。”
　　耿毅将手放开：“好好女孩子谁让你去泡吧，谁让你去喝酒了，还有理了？”
　　王清扬不服地翘起嘴：“泡吧怎么了，喝酒又怎么了！谁规定好好女孩子不能去了！”
　　耿毅被她这一反诘，一愣，反倒笑了：“刚刚还一脸泪水，这会倒会辩驳了。”
　　王清扬哼了一声，转过头。
　　“脸转过来。”耿毅又气又笑地说。
　　王清扬不明所以，转了回来看着他。耿毅凑过去，一只手按在她后脑勺，另一只按在她脸颊。
　　王清扬的脸刷得一下通红通红，她的心砰砰直跳，她结结巴巴地喊：“毅……毅哥。”
　　耿毅一看她那窘样，刚刚的怒气早已消散，忍不住大笑起来。他敲了敲她的脑袋：“想什么呢！脸上有血迹，我帮你擦掉。”
　　王清扬更是窘得耳朵根也红了。
　　耿毅用手轻轻地擦，很仔细，很温柔。但天气太冷，血迹早已凝结在脸上，怎么也擦不掉。王清扬扑扇扑扇的大眼睛水汪汪地看着耿毅。耿毅突然有些心笙摇动，两个人的脸靠得很近，彼此能感觉到对方的呼吸。他鬼始神差地低下头，轻轻地吻上了那处血迹，唇舌间滋润了王清扬干燥的脸颊，血迹融化了。王清扬不可思议地睁大眼睛，她的血液像凝住一般，心脏仿佛停止跳动。
　　耿毅抬起头，用手把那处残留的血痕再拂去，微微一笑：“现在没有了。”
　　王清扬依然傻傻地看着耿毅。
　　耿毅将她大衣的扣子拉拢，紧紧扣好，把零散的头发梳理到耳朵后，拍拍她的脸：“傻丫头。”
　　王清扬总算回过神来了，她的眼睛晶晶亮，一种可能，一种希翼在她心中不断升腾，令她无限欢喜。
　　“下次还敢不敢再跑到酒吧喝酒打架？”耿毅旧话重提。
　　王清扬乖巧地摇摇头。
　　“有没有哪里伤着？”耿毅声音缓了下来。
　　王清扬笑眯眯地再摇头。
　　耿毅好笑地看着她：“又哭又笑，你都多大了。”
　　王清扬开心地拉住耿毅的胳膊大叫：“毅哥，我保证往后再也不乱打架了。”
　　耿毅满意地点点头，刮刮她的鼻子说：“快上去吧，别让师傅知道今晚的事。”
　　王清扬重重地点点头，蹦蹦跳跳地走了。
　　耿毅看着她的背影，在冷风中站立片刻，离开了。是冲动，还是心动，他不知道。
　　一辆黑色的陆虎静静地停在一边，车里的男人默默地看着这温馨的一幕，没有任何表情。
　　他发动引擎，车呼驰离去。
　　王清扬喜滋滋地哼着小调洗澡刷牙上床睡觉，本以为会被耿毅狠狠骂一顿，没想到事情急转直上。耿毅那温柔的表情，那轻轻的抚摸，那暖暖的吻，仿佛此刻便在她的眼前。她不自觉摸上脸颊，脸笑得像朵花，躲进被窝，自顾自乐了起来。
　　晚上，一定能做个好梦。
　　不想午夜，她被一阵电话声吵醒。电话持之以恒地响着，在静谧的夜晚显得显得尤为尖锐刺耳。她火冒三丈地从枕头底下掏起，一看，居然是孙晓博。
　　她气急败坏地接通大骂：“大半夜，你找鬼啊！”
　　可是，电话那头除了震耳欲聋的音乐，没有回答。
　　王清扬皱皱眉，大喊：“喂！孙晓博！大半夜消遣我，你活腻了！”
　　那头依然没有说话。
　　“不小心按错了？”王清扬自言自语地挂掉电话，看看时间，居然是一点半。
　　这三更半夜的。她心里一阵疑惑，拿起手机拨了回去。电话响了好久，正当她想放弃的时候，接通了。
　　是一个陌生的男音：“小姐，您的朋友喝醉了，没办法接听您的电话。”
　　王清扬大吃一惊：“喝醉了？他在哪里？”
　　“我们这里是PARK-98，您是否来接一下您朋友，他醉倒了。”
　　“他一个人？你把他打醒，我电话里和他讲！”王清扬忿忿地说，大半夜喝什么酒，比她还夸张！
　　服务员有些无奈地回答：“抱歉，我们不能打客人。而且他醉得挺厉害的，姑计也醒不了，他是一个人，你看该怎么办？”
　　“你看着他，我马上就来！”王清扬想了想，叹了口气，谁让自己欠他这么多，也算帮回去一次吧，总不能任由人家烂醉在洒吧里。
　　王清扬嘴里骂骂咧咧，我今天是撞了什么邪，居然来两次酒吧。然后又有点心虚，千万不要再让我打架，孙晓博，你可别惹什么事，若让我动手，我回头肯定也把你打扁。
　　匆匆套了件衣服，下楼拦了辆出租车，直奔PARK-98而去。
　　PARK-98是X市很有名的一家酒吧，设在X市中央公园的地底下，一半幽静一半热闹，一半高雅，一半狂野。
　　好不容易在一个角落找到孙晓博，完全不像想像中酒鬼的样，王清扬不禁怀疑他只是睡着了。西装随意地搭在沙发背上，衬衫领口半敞，领带松松地搭着，浑身没有一点酒渍，既不见胡子拉渣，也不见头发零乱，他半倚半靠在一个三人沙发上，闭着眼睛，表情木纳，桌上零零散散摆着许多空酒瓶，高脚杯还残留着金黄色的液体。
　　王清扬走上前，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脸，喊了声：“孙晓博！”
　　孙晓博皱了皱眉，眼睛睁也不睁，挥蚊子一样将手拂开。
　　王清扬火了，踢了一脚，大叫：“孙晓博！”
　　孙晓博重重受了一脚，痛苦地蜷缩了下，换了一个姿势，居然顺滑到沙发上，继续睡着了。
　　王清扬没办法了，她吸了口气，俯到他耳边大喊一声：“你给我醒醒！”
　　孙晓博吓了一跳，一把将她推开，由于太用力，王清扬被推了一个踉跄。
　　孙晓博终于睁开了眼睛，他按按额头，茫然地问：“清扬？”
　　王清扬气势汹汹地站在他面前：“你是失业了还是失恋了！一个人大半夜地跑来喝酒！幸好本小姐心地好来接你！”
　　“你怎么来了？”孙晓博置若未闻，一脸疑惑。
　　王清扬狠狠瞪了他一眼：“你醉之前还不忘打我个电话，那时候本姑娘正做着美梦！”
　　孙晓博似乎想苦苦思索，但头很疼，什么也想不起来。他支撑着想站起，可是脚似乎有些无力，又跌坐回去。
　　王清扬上前将他扶起，嘟嘟喃喃地说：“你到底喝了多少呀！出了什么事，至于这样吗！”
　　“麻烦，帮我叫辆出租。”孙晓博甩甩头，依然沉得厉害。
　　“我送你回家！”王清扬拿起沙发上的西装，搀着他往外走，嘴里不忘念念叨叨：“你要记住，我又帮了你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