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有蔓草》林子大了

18、解围

　　杜妈妈在电话里急切地喊“你赶紧回来，你爸爸大发雷霆！”
　　小妖一怔，心中暗叫不好。只听得电话里头一个东西砸碎的声音，随之而来是杜爸爸的咆哮声：“你让她死在外面，别给我回来！我以为她学好了，没想到她还是一直在骗我！让她滚！我没有这样的女儿！”
　　电话嗡嗡作响，杜妈妈焦急地催促小妖赶紧回来，便把电话挂了。
　　杜爸爸的几声咆哮委实响，王清扬坐在旁边听得一清二楚，她一脸担心地问：“是你过来帮我在训练馆上课的事吗？杜叔叔发火了？”
　　小妖匆匆点点头：“我要赶紧回去了，你们慢慢吃。”转身就走。
　　王清扬赶紧站起身拉住她的手：“我陪你去，我和杜叔叔解释清楚。”
　　她太明白杜爸爸暴躁起来的脾气了，小妖从小没少受挨打。她看小妖这么清描淡写，原以为不去读书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没想到杜爸爸生气成这样。
　　小妖摇摇头：“没事的，放心好了。”一个人走了。
　　王清扬惶惶不安地看着她的背影。
　　原来杜爸爸今天刚好路过培训班，想着顺便接小妖一起回家。没想到却被告知这个学生总共就来了前三天，后面一直不见人影了。杜爸爸目瞪口呆，然后火冒三丈。他觉得愤怒觉得失望。他本以为女儿这么多天一直乖巧懂事的样子，是真的想明白了，没想到全是欺骗。那她这些日子又去干什么了呢，难道又和张一苇混在了一起。想到这里，他觉得心灰意冷。
　　小妖赶到家的时候，杜爸爸正将她房间里的一袋衣物拎出来，看见她，狠狠地扔在她面前：“你走吧。我说过，你如果不听我说的做，你就别进这个家！”
　　杜妈妈拍打着她爸：“你说什么混话呢，你听听女儿怎么说呀。”
　　“你给我闭嘴！”杜爸爸怒火滔天。
　　小妖看着面前的衣物，口干舌燥，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就是因为不去上课，你就要赶我走吗？就因为这个吗？一股酸涩涌上心头，你不听我解释吗，就要赶我走吗？
　　杜爸爸见她沉默不语，更是气上心头，大声怒骂：“你还杵在这里干什么！你还怕没地方去吗！你这些天不是天天在外面鬼混吗！”
　　小妖轻轻地说：“我没鬼混，我在清扬那里帮她上课。”
　　杜爸爸像惹了毛一样，大步上前给了她一个狠狠的巴掌：“你还撒谎！你以为我还会信你吗！你什么也不懂凭什么去给人家上课！”
　　小妖不可置信地捂着脸，拎起地上的包，转身欲走。
　　杜妈妈眼睛红了，慌忙拉住她，一边朝她爸喊：“好好的，你干嘛打孩子呀。”
　　一边死死抱住小妖：“你做错了事，爸爸骂你几句，打你一下，你就非要走吗？你若要走当初何必又回来呢。”
　　小妖惨白着脸，手指印在脸上触目惊心。
　　这时门铃一声接一声地响了起来。杜妈妈和杜爸爸对望一眼，这么晚了还会有谁。杜妈妈擦擦泪，过去开门，居然是王清扬和于天浩。
　　王清扬一个箭步跑上前，抱住小妖，摸摸她的脸，转头大声对杜爸爸说：“杜叔叔，你要怪就怪我吧，是我让杜瑶过来帮我的，这几天她天天和我在一起！”
　　杜爸爸一怔，将信将疑地看着王清扬，又看了一眼小妖。小妖将脸扭到一边。王清扬便将爸爸生病，老师辞职，小妖过来帮忙的事从头到尾简单说了一遍。
　　杜妈妈听罢抹着眼泪抱着小妖，埋怨杜爸爸：“你不分清红皂白打什么孩子。”
　　杜爸爸心中虽然有些懊悔刚刚的冲动，但依然余怒未消：“我让她好好读书，她一点都不听！从明天开始，你好好给我重新去学！你听到没有！”
　　小妖沉默不语。
　　杜爸爸又火大了，大声再问了一遍。
　　小妖轻轻地说：“我不想读书。”
　　杜爸爸大步上前，作势又要打人。
　　杜妈妈慌忙把他拉住：“孩子都这么大了，你真要把她打跑嘛！”
　　王清扬护住小妖，忙不迭喊：“杜叔叔，我会好好劝她的，你别动手！”
　　这时，一个平静的声音响起，在这吵嚷的环境里显得格外突兀，却奇迹地把吵闹平息下来。于天浩一脸谦和有礼地打招呼：“杜叔，杜姨。”
　　杜爸爸这才发现这个意料外出现的人，他皱皱眉，顺顺气，维持起平时的样子：“你怎么在这里？”
　　于天浩看了看小妖，回答说：“刚刚我和小瑶在一起，看她匆匆跑回来，我有些担心，就跟过来看看。”
　　这话说得似是而非，有些暧昧。杜爸爸明显一愣，若有所思地思索着于天浩的话，一脸打量。小妖不耐烦地皱皱眉，他要玩什么花样。
　　众目睽睽下，于天浩一点也不怯场，他平平静静地再开口：“小瑶不想出去读书，也有我一部分的原因。我们怕两地相隔太远，会影响感情。”
　　一个炸弹炸开了。
　　王清扬嘴巴张得老大，合不上来。你……你说你有办法，原来是这个办法。她偷偷看了眼小妖，小妖会不会杀了他？
　　小妖果然一脸冷冽，眼神像刀子一般刮在于天浩身上，冷冷地出声：“你胡说些什么！”
　　杜爸爸杜妈妈面面相觑，这又演得哪一出？不过他们心中慢慢升腾出一股欣喜。
　　于天浩父亲是公安局长，和杜爸爸同在政府任职。虽然于天浩大小妖几岁，但他们都是一起上的机关小学，机关中学。家有孩子初长成，年龄又不是相差太大，彼此的父母总免不了拿各自的孩子做一番比较。每每这个时候，便是杜爸爸最为羞愧的时候。尤其于天浩警校毕业，继续衣钵，顺利进了公安局，前途大好。有一阵杜爸爸寂寞老是拉着于爸爸钓鱼，于天浩恰好有空便驱车做陪。看看人家一表人材，前程光明的儿子，杜爸爸更加落寞。
　　这会，他居然以这样的身份，这样的回答出现在自己家中，杜爸爸完全愣住了。不过不愧是政府领导，他一下子回过神来，严肃地问：“这是怎么一回事！”
　　小妖刚想开口，被王清扬狠狠拧了一把，她气极败坏地看了一眼王清扬。
　　王清扬朝她使使眼色，轻得不能再轻地在她耳边说：“他在帮你。”
　　小妖沉默了。
　　于天浩一副坦荡荡表情：“我们俩现在交往，杜叔不会反对吧。”
　　杜爸爸狐疑地看了眼小妖。
　　小妖整整脸色，瞪了于天浩一眼：“不是说现在不和家里说吗？”
　　于天浩一脸无辜：“再不说，杜叔一定要你出国怎么办。这么远，都不知道何年何月能回来，万一你找个蓝眼睛黄头毛的回来怎么办。”
　　杜爸爸咳了一下，制止他说下去，看了他们一眼，面色平缓许多。杜妈妈有些喜笑颜开，这急转直下转得实在太快了，坏事变喜事，怎不叫人欢喜。杜爸爸坐好，扫了他们一眼，淡淡地说：“这种事也不需要瞒着家里。你如果实在不想出去读书，就在这里找个夜校自考吧。不管怎么样，没有文化没有文凭还是不行。”
　　这已经是很大的让步了。小妖低低应允了，心中思绪万千。杜妈妈七手八脚将地上的包拎回房。于天浩看看时间，和王清扬一起告辞。
　　杜爸爸点点头：“和你爸爸说声，我过几天约他钓鱼。”
　　于天浩脚步一滞，脸一僵，转即笑着答应了。
　　小妖出门送他们下楼。她一路沉默。
　　王清扬解释说：“你不要怪于天浩，他刚刚那样说，只是想帮你。”
　　小妖只是淡淡看了他一眼，依然不吭声。
　　于天浩嘴角一弯调侃：“要不我们假戏真做如何？你父母肯定乐见其成。”
　　小妖冷冷地看了他一眼：“笑话说够了吗？”
　　于天浩啧啧摇摇头：“河还没过就拆桥。”
　　王清扬好奇地问：“你居然认识小妖爸妈。那你认识小妖吗？”
　　于天浩一番苦苦思索状，然后高深莫测一笑：“那时青春年少，无缘结识，深感遗憾。”
　　小妖不耐烦地打断他，和王清扬说了声再见，便转身回去了。
　　她如何不知道，那时候他和张一苇同班，两人一言不和，常常打架，但他屡战屡败，常常被打得异常狼狈，而她总是在旁边开心叫好，拍手称快。
　　他如何不认识，那时候她总是像个尾巴一样跟在张一苇身后。他从未将她放在眼里。那一年张一苇家里出事，听说她毅然跟着跑了。他震住了，这个鼻涕虫一样的柔软女孩却爆发了怎样的魄力和勇气。
　　事隔多年，再次看见她。他只是想帮她，无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