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有蔓草》林子大了

16、再见

　　王爸爸见过几次孙晓博。
　　一次是王清扬刚买了辆越野自行车，整天在那练习放左手，放右手，双手放开，双脚腾空，偏一个人玩还不刺激，一定后面要坐着一个人更有成就感。后来就惹了祸出了事，她没事，一个立体跳跃将车甩开跳了出来，后坐的人遭了秧，连人带车滚进了河里。她大惊失色跳进水里将这个倒霉鬼捞出来，孙晓博已经呛了好几口水，腿上裂了一道大口子，送进医院缝了五针。孙爷爷孙奶奶孙爸爸孙妈妈孙姐姐来了一屋子的人，王爸爸当时被这架式完全吓住了。烦恼这事大概麻烦大了，惹了哪一户了不得的人物。没想到病床上的小男孩温温和和地笑笑安慰众人说：“是我贪玩不小心骑进了水里。清扬跳下去救了我。”
　　于是众家长又反过来谢谢清扬，搞得王爸爸的老脸红了又红。至此对这小小男孩印像深刻。
　　还有一次便是王清扬打架被自己骂了一顿离家出走，是孙晓博将她送回了家。
　　后来听说他出国念书，只是每年寒暑假王清扬总捧一些稀奇古怪价值不匪的东西回家，说是孙晓博送的。近几年似乎他回来工作了，有几次送王清扬回家，在楼下遇到过。
　　无论是男孩还是男人，他总给人一种谦和有礼的印象。
　　孙晓博将礼物往边上一放，走上前关心地询问：“叔叔好些了没。昨天才听清扬说你受伤了。”
　　王爸爸笑着回答“摔了一跤，休息休息就没事了。”
　　孙晓博仔细询问了一下伤情，说孙爸爸原来也伤筋骨过，认识一位医术精湛的骨科专家，回去联系一下让他帮王爸爸再查看查看或许有更大帮助。王爸爸乐呵呵地连连道谢。
　　孙晓博站起身子伸出手和耿毅打招呼：“我叫孙晓博，你是耿毅吧，常常听到你的名字。”
　　耿毅伸手回握，朗朗一笑：“不敢当，我是耿毅。”
　　两人彼此打量，孙晓博温文尔雅，却不显柔弱，耿毅阳刚帅气，却不显鲁莽。
　　王清扬在旁边坐立不安，心里发虚。她怕耿毅误会，误会自己和孙晓博的关系。耿毅会不会觉得自己在父亲生病之际还和其它男人纠缠不清，会不会觉得在那么一番话后，自己还不一番悔悟知道谈情说爱。会不会以为自己和孙晓博有着什么关系。
　　她心里七上八下，恨不得跑到耿毅面前大声说：他只是一直在帮助我，只是如此，只是如此，你千万不要误会。但她同时很心虚，只是如此吗，自己不是一直在利用他的帮助。诚如孙晓博上次所说，自己真的有这么傻，傻得一无所知吗？自己只是潜意识里放任这种喜欢，依仗这种喜欢提各种无理要求而已。而他，一次又一次地帮助自己，不计前嫌。
　　王清扬突然感到一种懊悔一种歉疚。她唯有沉默。
　　孙晓博和耿毅聊了几句后，耿毅朝他笑笑：“你陪陪小扬和师傅，我有事先走。”
　　他朝王爸爸说了声晚点再来，便收拾了饭盒离开了。
　　孙晓博再呆了一会，他看到王清扬的情绪有些低落，说话心不在焉，便也无心多留，起身告辞了。
　　王清扬突然想起一件事来，说：“我送你下去。”
　　两人一前一后走到楼下，王清扬从兜里摸出那张储蓄卡递过去：“上次借你的钱，还给你。”
　　下午的时候她把小妖还的钱存回了卡里，还有盈余。
　　孙晓博没有接，只是静静地看着王清扬。
　　王清扬被看得有点慌，解释说：“我也是帮朋友借的，现在她还我了，我也还给你。”
　　不由分说将卡塞进了孙晓博的口袋里。
　　孙晓博不言语，掏出车控，开了车门，钻身进去。
　　王清扬突然走上前，按住他欲关上的车门，看着他，轻轻地说：“孙晓博，一直以来，谢谢你。”
　　孙晓博停住转向她：“你想说什么？”
　　王清扬舔了舔干涩的唇：“对不起。”
　　孙晓博嘴角一扯：“对不起什么？”
　　王清扬无助地看着他。
　　孙晓博转回头，看着前方，叹口气说：“你不是常说对我有救命之恩吗。我只不过滴水相报而已，你不必抱歉。”
　　王清扬无语。这滴水之恩，你涌泉相报了无数次，而今，已经积累得太多太沉太重。
　　孙晓博发动了车子，欲拉上车门，手在门上，突然一个停顿，他抬起头看着王清扬：“你就这么喜欢耿毅吗？”
　　王清扬一愣，睁大眼睛看着孙晓博，然后重重地点点头：“我喜欢他，我一直喜欢他。”
　　孙晓博微微一笑：“那你知道我一直喜欢你吗？”
　　王清扬像被一下子击中了心事，大脑一瞬的空白，说不出话来。她低下头，轻轻地回答：“我知道。”
　　“这才是你刚刚要抱歉的，是不是？”孙晓博轻轻一笑。
　　王清扬依然低着头，像做错事的孩子，重复了一句：“对不起。”
　　孙晓博似乎思索了一下，说：“从前我希望你早点明白，现在我反倒宁愿你一直稀里糊涂。人，真是奇怪。”
　　“你没有做错什么，有什么事还是可以来找我。”他关上门，车子缓缓离去。
　　再见了，清扬。孙晓博心里轻轻地念。
　　王清扬怔怔地站在路边，直至车子没了影子。她有些失魂地走回了病房，郁郁寡欢的样子。
　　王爸爸看了她一眼，也不言语，这乱七八糟儿女情事也不是他这个老一辈人管得了的。他将耿毅视作自己的儿子，但孙晓博这小伙子明显也不错。所以无论是谁，他都不会反对。
　　王清扬削了个苹果给爸爸，心不在焉地翻起了杂志。
　　到了八点钟的时候，耿毅来了。他让王妈妈晚上在家好好休息，晚上他来陪夜。
　　王爸爸这时已经在床上打起盹，睡着的样子。
　　“你最近脸色不好，早点回家休息，晚上我在就可以了。”耿毅对她淡淡地说。
　　王清扬整个晚上心情郁郁，但不知道如何开口，只是点点头。她简单地收拾了一下，看了看耿毅，突然开口说：“毅哥，我会好好把训练馆搞好的，我会认真工作的，我会努力生活的。”
　　耿毅笑了笑，站起身揉揉她的头发：“那天的话说重了点，你不要放在心上。
　　王清扬摇摇头，低低地说：“我知道错了，你相信我，我会做好的。”
　　耿毅将她搂进怀里，轻轻地说：“我相信你。”
　　依在这久违的温暖里，王清扬终于如释重负地笑了。
　　耿毅放开她，催促道：“快点回去睡觉，最近一定很辛苦。”
　　王清扬重重地点点头，脚步轻快地离去了。
　　病房里，王爸爸在哀叹，诉衷情也请换个地儿，偏偏在我这老人跟前，害我不得不装睡着。心里一边赞了一遍耿毅，好小伙，也没干啥越轨的事，说啥越轨的话。一边替孙晓博默哀，好小伙，找个好姑娘吧，我家清扬配你也是糟蹋你了。最后心里感叹万千，我家闺女总算长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