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有蔓草》林子大了

13、天鹅湖

　　当天晚上，耿毅留下陪夜，和王清扬彼此没有说过一句话。
　　第二天，耿毅疲惫地去上班，王清扬守在床边。训练馆打来电话，昨天已经放了一下午的假，今天再放假，家长意见很大，要求退课。王清扬整整精神说：“我马上就来。”
　　洗了把脸，往训练馆跑。这个跆拳道馆一共两个班，王清扬和另一个年轻老师萧笑一人负责一个。等王清扬到的时候，萧笑辛苦地在整队，可人数太多，根本管不过来，家长在旁边唠唠叨叨。王清扬分出自己的班级，带到训练场地，但昨晚一夜未睡，加上心情恍惚，她教得有气无力，心不在焉。
　　一个孩子抗议说：“老师，这一招早就教过了。”
　　另一个孩子也停下来：“那一招也不对。”
　　她想大声喝斥，努力纠正，但发觉自己口干舌躁，头晕目眩。她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孩子们更是乱成一团，索性自顾自玩了起来。外面的家长见状，喋喋不休地进来唠叨：“我们花钱进来可不是让他们在这里瞎玩的，你不好好教，我们就退学！”
　　声音此伏彼起，王清扬的脑袋嗡嗡作响。她茫然地看着眼前混乱的一切。萧笑跑了进来，安抚了一直家长的情绪，把孩子们重新归好队，吩咐了一些基本动作。她恼怒地走到王清扬面前：“你一直这个样子，我也做不下去了。王老师病了，我们都很难过，可是你想过原因没有！到现在，你还不好好工作！你对得起他吗！”
　　王清扬将自己缩在角落，沉默不语，永远不想出来。
　　萧笑恨恨将道服一脱，往她脚边一扔：“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我也不管了！”
　　她朝学生们喊了声：“下课！”便扬长而去。
　　家长们看看时间还早，更加恼火，围上王清扬理论。王清扬不发一词，家长们恼羞成怒，要求退学，退钱。终于，王清扬站了起来，她朝大家鞠了一躬，诚恳地说：“对不起大家，我爸爸昨天受伤住院了，导致这几天工作受到影响。但明天开始不会了。这几天落下的课程，我会在后面补上。差额会在学期末退还。今天请先回去，明天准时上课。”
　　家长们虽然还有些忿忿，但也无奈，各自领着孩子慢慢散去。王清扬一直呆坐在训练馆直下午，才猛然想起时间已晚，该去医院和母亲换班。她打了个电话给萧笑，道了个歉并且诚恳地保证往后定会好好工作，央求她明日务必准时上班。
　　然后匆匆赶到医院，父亲醒了，对着她温和地笑笑：“我没事。”
　　她的眼圈立刻红了，她又委屈又愧疚地投入父亲的怀抱：“爸爸，爸爸！”
　　王爸爸拍拍她的背：“今天馆里没事吧？”
　　王清扬柔顺地摇摇头：“没事，一切都很好。往后有我在，你不要操心了，我会做得很好的。”
　　王爸爸欣慰地点点头。
　　呆到晚上，耿毅来了，和王清扬交了班。王清扬沉默不语地走到了大街上，风吹得脸很疼，心也很疼。她翻了翻手机，打给小妖。
　　小妖一脸笑意：“我包饺子呢，你要不要过来吃一碗，我包得可好了。”
　　王清扬动了动唇，想说，小妖，你能不能过来陪陪我，我好难过。电话那端，杜妈妈在喊，小妖忙应了声，快快和王清洋说：“饺子熟了我要去吃了，没吃饭就赶紧到我家来。”
　　王清扬落漠地应了声，把电话挂掉了。她坐在马路的花坛边，拨了另一通电话，电话那端音乐悠扬。
　　王清扬扁扁嘴：“你在哪里？”
　　她找不到任何人可以安慰她，她只好想起了孙晓博充当这碗心灵鸡汤。
　　“你怎么了？”孙晓博听出语气似乎不对。
　　王清扬咬咬唇：“你在哪里？”
　　“我在吃饭。”孙晓博回答。
　　“你在哪里？”王清扬不耐烦了。为什么同一个问题要她问这么多遍，听不懂人话吗，不知道她心情有这么差吗。
　　孙晓博迟疑了一会，说：“凯旋路102号天鹅湖餐厅二楼。”
　　王清扬挂掉电话，招来一辆出租车，直奔而去。
　　她只是难过，她只是伤心，她只是浑身伤痛，她想要一个人好好地听她说，听她倾吐，安慰她，明天，她会振作，她会重新开始。
　　天鹅湖餐厅，顾名思义。三面绕湖，景致幽雅。湖里养了数只白天鹅，夜景中天鹅月色，自成一景，相映成趣。湖畔一排少女，衣发翩翩，或拉着小提琴，或吹着管弦，或弹着钢琴，一缕缕弦音伴着微风在空中散落。
　　王清扬走到二楼，一眼便看到了孙晓博。修身的西装微微敞开，宝蓝色的衬衣随意地松着领口两颗扣子，他一脸闲适的笑容，欣赏地窗外的美景，聆听着天籁琴音，还有对面美人的垂青。对面的妙龄美女举着高脚杯，浅笑含情，梨涡隐现。齐耳的短发乌黑亮丽，肤色白皙莹透，灵秀的又眸顾盼神飞。低领窄袖高腰黑色绒衫，牛仔高靴，更显得身量苗条，体态丰匀。
　　王清扬对这场景有些始料未及，她愣了愣，考虑着要不要掉头回去，毕竟她是来寻求安慰而不是找刺激的。孙晓博看见了她，微微一笑，招招手。
　　王清扬硬着头皮走上前：“早说你忙，我就不来了。”
　　孙晓博不在意地拉出身边的椅子，示意她坐下：“这里有很好吃的芒果布甸，我帮你点一份？”
　　美女抿嘴一笑：“我叫顾芷暇，你是王清扬吧，久仰大名。”
　　王清扬更觉尴尬，讪讪笑笑，真后悔不该来搅这局。孙晓博这最后的□□也成为别人的了，最后的稻草也没了，王清扬心中愈发悲凉。幸好孙晓博并不关心王清扬这次为什么又来找他，王清扬完全失去了倾吐的心情，她此刻只想早点离去。布甸很快端上，她低着头一勺一勺地吃着，想着快点吃完，起身告辞。殊不知越吃越饿，胃被这冰冷给刺激地复苏了。不吃白不吃，她索性拿过菜单，认认真真地点了起来，一口气点了七八个港式甜点。
　　孙晓博好笑地看着她：“你几天没吃饭了？”
　　美女好气度地但笑不语，对窗浅酌。
　　王清扬撇撇嘴：“找你不就是来混顿好吃的。”
　　顾芷暇转过话题，和孙晓博聊起过几天要去瑞士滑雪，询问起瑞士的风情。孙晓博耐心地一一做答。
　　没一刻钟，甜点一一端上，王清扬大块朵颐，还要伸手去拿那块芙蓉糕时，孙晓博的手伸了出来，端走了糕点，递过一杯热饮：“晚上吃太多甜食对胃不好。”
　　王清扬不管不顾，推开热饮，将芙蓉糕拿了过来，塞到嘴里。盆里吃得干干净净，她擦擦嘴，起身，露齿一笑：“谢谢款待，还是朋友最好。”
　　挥挥手：“我先走了，你和美女慢慢聊。”转身便走了。
　　“我送你。”孙晓博站起身，却只看得见王清扬消失的身影。他若有所思地看着背影，有些怔忡。
　　顾芷暇揶揄地摇摇头：“我以为你是个成熟的男人了，没想到眼光还是如此青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