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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8、君子一言重千金 ...

  •   那年戍守北疆的秦惊澜回京述职,凳子都没座热,便因看上一位粮商的美妾,索要不成便将其殴至重伤,强行抢了那小娘子回来。粮商的家人告到京兆尹处,京兆尹惶恐不敢接案,新官上任的林郎中闻讯,当仁不让地接过这桩得罪人的差事,带了人就去将军府拿人。秦小将军倒也没有暴力拒捕,只阴阳怪气讽他:“听闻你这臭书生大公无私,没想到屁股也坐到权贵那头去了。”然后就大摇大摆跟他回去蹲大牢。

      新帝高宣却十分看中秦小将军。刘冕经营多年,半朝文官与他一个鼻孔出气,一道政令丞相不批便是不批,就算“迫于”帝威批下去了,不久后也会有各路官员纷纷上书叫苦,只说政令难以推行。皇权相权之争自古从未止歇,小皇帝四处掣肘,只好寄希望于依靠秦惊澜等一众武将与既是丞相也是国丈的刘冕抗衡,因而惊闻一个小小刑部郎中竟然将秦将军下了狱,亲自下旨捞人。

      林鸿正这边正着手查案,那头就被上司叫去一顿狠批,又拉他去与秦将军赔罪。林鸿正不服,却又不能抗旨,对“权势滔天”的秦将军讽刺道:“林某这臭书生百无一用,却偏爱与权贵作对,且待我搜齐证据,再与你对簿朝堂。”

      秦惊澜也来了脾气,傲然负手:“那就等你搜齐了证据,再恭恭敬敬把我清清白白地请出去。”说罢他就大咧咧地回牢房去了,全然不顾哭丧着脸劝阻的众人。

      林鸿正在吏部时,为了对付那些在考课中欺上瞒下的官员,也练就了一身探查事理的本事,可在刑部断案又全然是另一回事。粮商那边上下口径一致,咬死了秦惊澜是见色起意仗势欺人,然而其中最关键的小妾李娘子及其家人,却不知去向。审问秦惊澜,他反倒说是粮商见色起意,做局坑害李娘子的老爹,迫其卖女,其后更是屡屡虐待,他听闻此事仗义相救,为免李娘子及家人受粮商报复,早让他们远走他乡了,他也找不到人在哪里。林鸿正问他可有证据,小将军成竹在胸道:“我自幼在盛京长大,街头巷尾的邻居就是我的证据。”

      林鸿正只得去挨家查问,左邻右舍倒也有说李老爹被人骗了钱的,可也有说是他自己喝酒坏了事,都是口头之言,并无实证,粮商那边更是坚决否认有做局以及虐待之事。在调查的过程中,林鸿正倒是听闻了不少秦惊澜年少时在盛京仗义助人的旧事,渐渐放下成见,又去询问他可还有其他实证,秦惊澜却疑惑道:“既然有邻居证言,还需要什么证据?”

      林鸿正正头疼要怎么跟他解释,他倒还带着几分赌气道:“我长年不在盛京,一回来就听说百姓在你们眼皮子底下受欺负,你们不管,那我便替你们管了。我行得正坐得端,谁来查都不怕!”

      林鸿正哭笑不得。敢情这位急公好义的秦小将军也只是听闻这桩不平事便贸然出头,根本未去查证。他苦口婆心教育他行事不该如此莽撞,秦惊澜却不高兴得很,发了脾气黑着脸:“那些邻居我自幼便认识,有什么信不过的?我护卫边关,你护佑百姓,分内之事都做不好,还好意思怪我?”

      林鸿正实在是跟他说不通,只好自己想办法再查,正焦头烂额时,景行镖行的当家人,秦惊澜的母亲石老夫人却带了个小乞丐来。原来她为了还儿子清白,也在用江湖路子查找证据,终于靠着走街串巷的乞丐们找到了当初替粮商做局坑骗李老爹钱财之人,另还有一位老大夫。做局者老实交代了事情缘由,并吐露当年还有位姑娘也是受相同之局而被强纳入粮商后院。而老大夫曾替那位姑娘诊过病,她分明是受人虐打,不久后粮商却报她病亡,老大夫觉得蹊跷,便一直留存着当年的诊方以及抓药的单据。

      再查下去,还查到粮商与户部某位官员有远亲关系。查官可就是林郎中的老本行了,顺藤摸瓜揪出了贪腐。定案前,那位李娘子也回了京城为秦将军作证,真相大白,不过秦将军还是挨了擅动私行的罚,皇帝出面亲赦,让他罚钱了事。

      出狱前,虚长几岁的林鸿正语重心长地教育秦小将军:“好在那奸商并未伤及根本,今后将军行事切不可莽撞,要以国法为重啊。”

      “你怎知道他没伤及根本?”秦小将军得意洋洋,“我那一脚下去,他怕是再没子孙福了。”

      林鸿正新官上任头一案的风波很快止歇了,秦惊澜临行前却又来找他,半是挖苦半是叮嘱:“我看你是一点也不懂查案,我们镖行莽夫别无一用,街头巷尾的消息还是灵的,你今后要是再遇到查不动的案子,不妨去镖行求助,免得你连分内小事都做不好。”

      林鸿正又气又窘地送了客,一文一武两个又愣又直的人自此再无交集。后来林鸿正审查一起牵连甚广的大案,罪首驸马都尉狗急跳墙绑了林文浚作要挟,还是景行镖行仗义解救。定案后,林鸿正去镖行亲自谢过,为避私通边将之嫌,只托镖行向秦惊澜代为转达谢意。秦惊澜倒没那么多讲究,直接大大方方回信表示不用客气。后来二人也偶有来往,只是君子之交,又千里之遥,总是淡如水的。

      再不久后,北方冻灾,胡人南侵,秦老将军的副手,代行镇北将军之职的尉迟老将军战死沙场,秦惊澜危机中力挽狂澜,皇帝借此力排众议将他提为镇北将军,正式接手了他祖父的镇北军。

      这年回京述职,秦惊澜登门拜访,垂头丧气地向林鸿正请教兵法。林鸿正大窘:“将军带兵多年,功勋卓越,我一介文职小官岂敢班门弄斧?”

      秦惊澜却推心置腹道:“从前祖父坐镇大局,后又有尉迟将军照应,我只管做先锋。兵书我也读,那些攻敌制胜的,只要管用我便拿来用,原以为也不过如此。可现在镇北军交到我手中,我才知‘杀敌’之外还有‘韬略’二字,你从前骂我莽夫,倒也没有骂错,所以特来向你请教。”

      林鸿正看着面前这位年轻的将军,他正逐渐褪去锋芒,打磨成一件真正的重器,于是真诚建议:“兵法我确实不懂,兵部的杨侍郎与我是同乡,不如改日我替你引荐?”

      秦惊澜却立刻皱眉摆手,林鸿正大惑,他恨恨道:“兵部那群蛀虫,老扣我军饷,还瞎指挥,他们懂个屁!”

      林鸿正哭笑不得,想起父亲告老还乡后,同母亲云游行医,曾结识一位隐士,据说是辅佐开国皇帝后又功成身退的某位高人。林鸿正指了方位让他去寻寻看,次年秦惊澜回信,说是寻到那位隐士的孙儿,并喜出望外言:“这小子有些门道,多谢老哥!”

      其后秦惊澜稳镇北疆,更是趁北胡两大部族内乱直捣王庭,将其北撵了五百里,皇帝对他越发倚重。而林鸿正在吏部几乎得罪过天下文臣,后在刑部又因驸马都尉一案失了圣心,这辈子恐怕就在郎中的位子上升不上去了。不过君子之交,从来不因权位高低而另眼相待,秦惊澜每年回京述职便会找林鸿正把酒谈心。有一回二人说到刘党把持朝堂,败坏朝纲,林鸿正痛斥他们是如何相互包庇,贪腐成风,而他小小刑部郎中,纵使有心查案,却也力不从心,秦惊澜也大骂这帮蛀虫是怎么克扣军饷,将兵器以次充好,还挖空心思往镇北军里塞饭桶。

      两个醉鬼骂了半夜,最后骂无可骂,沉重万分地沉默了。

      “他妈的。”将军翘着腿坐在水榭的栏杆上,恶狠狠往水里啐了一口。

      醉醺醺趴在酒案上的书生抬头张张嘴,又愣了一愣,最后长叹一声,也跟着骂了一句:“他妈的。”

      再后来,皇帝为了抬举秦将军,也是为了将他彻底绑在自己的战车上,将表姐寿安县主指给了秦惊澜。秦惊澜无可奈何回京领旨,又哭丧着脸来找林鸿正:“老哥,是不是娶个夫人在家中,烦得要死?”

      “贤弟为何有此一说?”林鸿正大窘。

      秦惊澜想想,又摇摇头:“也是,嫂嫂贤淑,老哥是有福的。那什么寿安县主,我见都没见过,身份又这样贵重,若是个脾气大的,非得三天两头跟我闹!我这哪里是娶妻,分明是供神仙!可圣上把我召进宫里推心置腹地谈了半宿大道理,我也不好拒绝啊!”

      林鸿正看他这倒霉样,既觉得好笑,又隐隐忧心。圣上羽翼未丰,刘冕老奸巨猾,此举将原本就锋芒难藏的秦惊澜直接推到了风口浪尖,怕是有些草率……

      “贤弟守好边关就是。戍边大将的眷属需得长住京中,你一年也见不到县主几回。”林鸿正拍拍他的肩算是安慰。

      同年,在刘党的促成下,大周与已被打得七零八落的北胡开通互市,美其名曰以商止战,施恩天下,实则借机捞钱。刘冕将女婿董元奎硬塞进了镇北军中主持互市,他却对胡商多有敲诈勒索,某次更以稽查奸细为由扣押住了一队马商,还侮辱队中女眷,不想那领队竟是某位胡酋之子,矛盾一触即发,边关小闹了一场。秦惊澜收拾残局以后就将董元奎绑回了盛京,在皇帝的授意下问罪直指刘冕,因证据确凿且影响恶劣,刘冕假模假式地引咎辞职,满朝官员求情,皇帝一时撼不动他,只好作罢。

      回边塞前,秦惊澜却带着礼物登门拜访,乃是一副《竹石图》。

      “都说君子如竹,先帝又骂过你‘顽石’,送给老哥再合适不过了。”秦惊澜笑哈哈道。

      林鸿正却晓得这位叫做赵恒安的工笔大家一画千金,忙往回推:“这画如此贵重,你从哪里得的?”

      “江安候家的小子在我手底下当兵,他送的。”秦惊澜又往他手里一塞,“听说画这画的是前朝一个刑部侍郎,图个彩头祝老哥高升,你就别推了。”

      “你这是受贿!”林鸿正又惊又怒地斥他。

      “什么受贿?”秦惊澜不以为意,“我把他从死人堆里背出来,别说一幅画,让他叫我声爹都不委屈。”

      林鸿正还是不收,秦惊澜走前将这名画毫不爱惜地偷塞到桌子底下,等林鸿正无意间翻出来时,也只好哭笑不得地收藏起来。

      这年回京述职的时候,秦惊澜又登门拜访,晒得发黑的脸上有些羞涩的红,搓着手问:“老哥……女子有了身孕,要怎么照顾才好啊?”

      林鸿正难得见这糙汉害羞,抚案大笑:“怎么,贤弟不是嫌供位神仙在家,徒增烦扰么?”

      秦惊澜脸更红,憋了半天叹道:“县主倒也不像我想的那样娇气,还偷偷跑到边地为我洗衣做饭。娶都娶回家了,总不能薄待人家啊……我平日里对着的都是些糙老爷们儿,哪里懂这些女子的事情,只能求老哥指教指教。”

      林鸿正请他坐下,朗笑道:“指教不敢当,拙荆生犬子时,愚兄亦闹过不少笑话,只能讲与贤弟听听,免走弯路。”

      二人言谈间,秦惊澜得知王氏如今也怀胎四月,喜道:“那不如老哥与我结个儿女亲家?”

      林鸿正笑眯眯摆手:“儿女自有儿女福,做父母的岂能随意定夺?”

      秦惊澜想想,点点头:“也是,说不准俩都是小子呢。到时候你教我家小子读书,我教你家小子习武。”

      两位挚友又畅谈半日,秦惊澜这回却不饮酒了,说是怕过了酒气给县主。二人相处间早已自如随意,分别时林鸿正也未将他送到门口,只约好离京前再来小聚。

      林鸿正却没想到,那是他见秦惊澜的最后一面。

      十日后,蓄谋已久的刘党骤然发难,指证前些年秦惊澜找到的那位高人之后,乃是前朝余孽,二人密谋复国。同时所谓的养寇通敌、拥兵自重、私吞军饷、抗旨不遵等一系列罪名通通压了下来,连他早年间口无遮拦说的一些轻狂之语也成了罪证,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大网,皇帝回过神来想替他解围时,却发现朝堂早被刘冕把持,无人可用。

      林鸿正惊闻此事,欲自荐参与审案,还秦惊澜清白,可他连奏疏都尚未写好,也被当做同党一同下了狱。狱中他念及那位高人之后乃是他提议让秦惊澜去寻的,悔恨交加,每日泣血悲呼有情要陈,切不可让忠臣蒙冤,让国失重器!可等待他的,不是冷漠的忽视,便是残酷的刑罚。

      他所不知的是,那位功成身退的高人的确是前朝镇北侯之子,因其父母兄弟被前朝戾帝萧懿的男宠杀害而立誓报仇,是以辅佐大周开国皇帝颠覆了大梁。因世代镇守北疆,故而其后代虽隐遁山林,却也能将北疆的形势判得精准透彻。而刘党极其无耻地借此做了文章,成为秦惊澜勾结前朝余孽的铁证。

      四个月后,林鸿正出狱,因岳家多方奔走,又或因他小小郎中实在无足轻重,只被免去官职,勒令回乡,而秦家,早已被满门抄斩。

      林鸿正颓然回到家中,惊闻妻子惊惧之中为他奔走不慎跌倒早产,女儿生来跛足,心中又悔又痛,安抚好妻儿后,全家唯恐再被安一个抗旨的罪名,连夜收拾细软。林鸿正翻到那幅小心珍藏的《竹石图》,只觉好似背刺千刀,跪在地上痛哭流涕:“贤弟,是我害了你啊!是我害了你啊!”

      当夜子时,却有一名女子深夜叩门,自称是庆乐园的戏子,有要事求见林大人。林鸿正心如死灰,不欲多事,那姑娘却直接冲了进来,在他手心里写了一个“秦”字。林鸿正会意,立刻换了身仆人的衣裳随她而去,到了庆乐园却见到寿安县主的遗体和一个襁褓中的婴儿。

      原来,骤变那日,在将军府护卫的掩护下县主拼死逃了出来,无处可去之际,万幸遇到了庆乐园的周园主。周园主曾蒙景行镖行救命大恩,故而甘冒杀身之祸将县主藏在园内,可县主忧惧难安,血崩难产,临死前恳求园主去寻刑部林郎中的帮助。

      “也是,说不准俩都是小子呢。到时候你教我家小子读书,我教你家小子习武。”

      君子一诺,重逾千金。他再也教不了他家小子习武,他却要践诺教他家小子读书的。

      ========

      林鸿正忆完往昔,心潮澎湃,又捏着画轴枯坐不知多久,天已蒙蒙亮了。说来也奇,半宿未眠,他竟丝毫不觉困顿,起身将画珍而重之地收好,又拄拐到屋外,吩咐下人将三少爷唤来。

      不多会儿林深便来了,不知是否是因为还记得那顿打的缘故,立得笔直,却绷得有些拘谨,林鸿正想扶他手臂引进屋,他竟还略微往后缩了一下。

      林鸿正不知他是袖子里藏了蛇,只暗悔自己往日对这孩子过分严苛,从未做好慈父该尽之责,叹了声气,让他进屋一同坐下。

      “今秋解试,定在几日?”林鸿正少有的温声和气。

      林深暗暗吃惊,又有些疑惑,仍是老实答道:“下月十七。”

      “好,那便好好去考。”林鸿正抚须点头,又语重心长道,“为父知道今年让你去考,为时过早,可……”

      林鸿正话说一半又沉默了,微垂着眸的林深不解抬头,却见他闭目长叹一声:“为父这久病残躯,也不知还能强撑几年,若是撒手去了,白白害你守孝三年,耽误了大好年华。”

      “父亲,您这是什么话!”林深惊得站起来。

      林鸿正摆摆手示意他坐下,又沉默半晌,这才万分沉重道:“这么多年,是为父自己执念难解,才逼苦了你……”

      “父亲……”林深瞪大眼睛,一时怀疑自己还在梦中。

      林鸿正又沉默了一阵,苦笑道:“惊澜弟之案,毕竟是先帝亲下旨意,翻案何其之难?况且那刘贼已被诛灭三族,大逆之罪已然盖棺定论,若是旧事重提,那便是直指先帝枉杀忠良。此事极险极难,哪里是考取功名,谋就高位就能水到渠成的?为父不该把这无解的难题强压到你身上……是为父无用,当年救不了他,这些恩怨,原不该你来扛的……”

      “父亲……”林深眼眶微热,喉咙卡住说不出话来。他亦有顾虑,除却不愿步入那人情交汇的官场外,他也知此事凶险万分,若是翻案不成,反而暴露了身份,那么林家包藏逆贼之后的罪名是怎么都洗不掉的。

      “再者说,这官场如何浑浊不堪,为父再清楚不过。你这倔脾气,比为父更不懂转圜,能做到个郎中,怕也是惊澜弟在天之灵保佑了。”林鸿正无奈摇头。

      林深窘得耳朵微红,林鸿正站起来,踱到他面前,轻拍他的肩膀道:“尽力去考,不必在意结果如何。当今科考不糊名,为父一个被罢官的庶人,虽万幸被赦了罪,可当年得罪过的人太多,你若是考不上,都是受了为父的拖累。为父亲自为你启蒙,日日看你长大,知道你是极好的孩子。”

      林深心神激荡,低头半晌,重重点头道:“孩儿一定好好考!”

      “去吧,别耽误了听学。”林鸿正挥挥手,看着林深道别出去,又忽然叫住他,“你母亲……为父知道她对你和婉儿心存怨恨,可我亦对她万分愧疚,是而从前对你们少了庇护。都是为父的过错,你不要责怪她。”

      林深顿了半晌,低头道:“孩儿会对她尽孝的。”

      林鸿正点点头,又挥手让他莫要耽搁。林深一路往外走去,一时分不清心头是沉重万分,还是从未有过的轻松。

      今日也不知父亲是怎么了。林深低头悄悄摸了摸袖子,偷笑暗想:小月啊小月,你说我要是告诉父亲我想娶祠堂里供的白蛇仙姑,他可会又打我一顿?你成天戏弄人的鬼把戏那么多,能想法子哄他高兴吗?

      林深就这样按住满心的欢喜,一身轻快地去了何府。林文浚之前为准备成亲告了长假,如今也不知作何打算,并未继续听学。不用在人前装得兄友弟恭,他看着先生那干瘪的白胡须都比平日更饱满银亮,荷塘上的清风拂过,它们精神抖擞地微颤着,神气得仿佛神龙尾背上的银鬃。

      就在先生摇头晃脑讲解名篇时,林府的小厮却忽然出现在月洞门外,同何府的家丁焦急地交谈什么,又不住地往林深这边看来。

      林深心中骤然不安,同先生告了声罪,皱眉快步走过去。那小厮一把推开正在问询的家丁,哭丧着脸扑过来喊道:“三少爷,老爷……老爷,不好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88章 君子一言重千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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