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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9、画皮揭下面目非 ...

  •   藏烟如同一件弃物,被随意丢在地上,半个扇面都溅着斑驳血迹。

      她颤抖着双手掐了好几次法诀,终于凝聚起一丝灵气,抬头望向天空,想要御气逃离。

      “姐姐一想起他来,就又要弃我而去么?”白钧散着长发,随意披了件衣服,抄着手靠在水榭的柱子旁,脸上那半分笑意似幽怨,又似失望,最后逐渐转为嘲讽。

      白钺浑身一僵,缓缓转过身来,嘴角挂着一丝血迹,看见他仿佛看戏一般的笑容,声音颤抖:“你,为何要,骗我?!”

      “骗字,从何说起?”白钧一脸无辜,仿佛很是吃惊。

      “你为何不同我……不同我说清!”白钺愤然质问。

      见她如此表情,他仿佛在长年的积怨中,终于得了丝快慰,故作苦恼道:“你同他的私密往事,我又如何得知?姐姐真是难为我了。”

      白钺只觉得有些脱力,不禁后退半步,靠着柱子才堪堪站住:“那你为何要骗我,说他负心薄情!”

      “他弃你不顾,不是事实?”白钧略一歪头,眼中闪动着恶劣的笑意。

      “他是……他是有苦衷的!”白钺颤声道。

      白钧却仿佛十分占理,竟从容反问:“我何曾说过他没有苦衷?”

      “你……你……”白钺红着眼睛瞪着他,仿佛不认识他。

      白钧依旧抄着手,悠然欣赏着她的狼狈。此刻她身上仿若竖着无数根无助而愤怒的尖刺,对着昨夜这个她自以为最亲密的人。

      对峙良久,他笑意中那丝恶意的嘲讽渐渐平息下去,轻叹一声,走近她面前,牵起她的手,脸上重新挂起温柔解意的笑容:“算了,区区一个外人,别让他坏了姐姐的心情。”

      白钺猛地将他的手甩开,大喊质问:“你为何要这样对我?为何要这样对我!”

      “你好容易重活于世,不忍再见你囿于情障,抑郁终生,所以替你织了个梦。”面对她翻脸不认的抗拒,白钧眼中涌起一丝怒意,却又迅速按下,软语含笑问,“怎么,姐姐不喜欢?”

      白钺看着他毫无愧疚的神色,心头越来越寒,越来越恨。

      他向来如此,不论怎样的亏心事,都能用那套歪理说得大义凛然。

      念及他过往这般的种种诡辩,她含恨讥笑道:“给我织梦?分明是你自己,孤家寡人一个,六根不净,妄生贪痴,只能靠谎言织一个可笑的梦来哄自己!”

      白钧的笑颜僵了一僵,片刻后又再度勉强化开,柔柔地看着她:“姐姐已经是我的妻子,孤家寡人从何说起?”

      说罢,他又轻轻抚上她的脸颊:“阿钺可真不讲理,分明是你央求我同你细说往事,我深恐自己所言有误,便让你自己去看,如今你又要来同我置气。不过,没关系,娇妻性子刁蛮些,反倒惹人怜爱。”

      白钺这次却没有拍开他的手,只是用越发寒冷的目光盯着他,一字一顿问:“娇妻?一夜风流而已,我都不在意,师弟又何必当真?你这自作多情低三下四的模样,当真是可笑!”

      白钧的笑颜再一次僵住,这次却再也压不下怒火,猛地扣住她的后脑,将脸贴了过来:“我就是当了真,又如何?事到如今,你休想再不认!”

      说罢,他就粗暴地吻了下去,夺食着她口中鲜血的味道。

      她想要激怒他,借此平息内心的恨,可当他真怒了,她却说不清心中是什么滋味。昨夜这两片唇分明还缠绵缱绻,昨夜这个怀抱分明还炽烈真挚,为何今日全都变成了刑罚与牢笼?

      到底是为何?到底是为何啊?!

      慌乱无措地挣扎间,她捅了他一刀。

      直到他颤抖着闷哼一声,她才意识到自己化了把冰刀,捅在他的腰侧。

      白钧难以置信地低头看着捅进身体的刀子,又抬头看她。白钺脑中一片空,发着抖的手一松,冰刀掉在地上,摔成了碎片。

      白钧脸上忽然拧起扭曲的笑,低声逼问:“怎么,昨夜这幅皮囊没摸够,现在是想来探探我的内脏有多热吗?”

      说罢,他竟然抓住她染血的手,往自己伤口中按去,另一只手继续扣住她的后脑,更为疯狂地吻了下来。

      他疯了!他那副君子画皮下,分明是个疯子!

      血腥味在二人口中交换,也分不清是谁的血,白钺极力挣扎着,惊慌中却完全无力挣脱。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才将她略微放开,面白如纸,嘴唇却染着艳红的血色。

      “求你……别再折磨我了!”她泣不成声地哀求道。

      他紧拧着眉,痛苦地喘息:“那你也,别再折磨我了!”

      她却只是低头哭泣,他心痛地看着她,良久,叹息一声:“阿钺,扶我回去,帮我……包扎一下伤口。”

      她仍是低头哭泣,并不回应。他不甘地质问:“这一刀是你刺的,不该你来弥补吗?”

      可她仍不作任何回答,最终,他苦笑一声:“你向来如此,不论伤我多深,都从来不管。我就不该……给你。”

      说罢,他捂着伤口,颓然踉跄地走开了。

      ========

      白钺失魂落魄地呆坐在水畔,看着水中的碎纸,纸上的字迹逐渐晕开。

      她到底是有多蠢?

      她亲眼见着他怎样玩弄心术坑骗他人,甚至清楚明白他对自己有事隐瞒,为什么就像吃了迷魂药一样上了他的钩?还自以为乱写一个故事,待他肯说实话时,就能拿来取笑他?

      这故事到底是在取笑谁?羞辱谁?

      她到底是有多蠢?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才站起身来,抬头望了望暮色昏沉的天空,阴霾的红云糊在天幕上,让人透不过气。

      她必然是出不去的。白钧敢把藏烟给她,必然又像从前那般,设好了结界,将经年园变作囚笼。

      她神思恍惚地走回他的房间,他正靠坐在临窗的小榻上,似乎刚包扎完伤口,身畔堆着些染血的纱布。

      白钧听她进来,先前那种疯狂的怒意又全然消失不见了,只是仰着脸对她笑,温暖恬静,含情脉脉,一如从前。

      她眼中忍不住流露出一丝愧色。

      “姐姐说这个梦都是靠谎言编织的。这些,可是谎言?”说罢,他用沾着血的手指指向胸口那道骇人的伤疤。

      那是他替她在妖市挡箭受的伤。

      “这些,又可是谎言?”说着,他一一指过身上的疤痕,指尖的血迹将它们标注得分外醒目。他的身体像是一张盖满手印的状纸,控诉着她的薄情。

      他分明有办法去掉这些替她挡伤留下的疤,却偏偏留着。

      攻心,色、诱,他信手拈来。

      白钺强迫自己收了神,冷言问:“阿虺,去哪里了?”

      白钧含笑直视着她的眼睛,反问:“你不就是阿虺?”

      白钺不禁瞳孔一缩,再次强迫自己收住心神,坚决地否认:“我不是。”

      “姐姐怎么如此肯定?你分明就是阿虺,不过是方才炼化藏烟,被里头阿钺留存的一丝神识所扰,见了她的一些往事而已。”白钧从容的眼神仿佛能探到人心底。

      “我不是。不止那段神识,后头的事情,我都一并想起了。我不是。我不是。”她下意识地重复了两遍。

      白钧似乎很感兴趣地观察着她的反应,又循循问道:“你又如何确定,后头的那些记忆,不是我使了什么手段伪造强塞给你的?我可是又去捉过蜃蜈,制过镜子的。”

      白钺震惊的脸色中透出恐惧:“你……什么意思?”

      “在西州的时候,你跌入蜃境,见到些不愉快的往事,在昏迷中没日没夜地呼唤他。我见了着实心痛,便替你将那段记忆暂时掩埋,结果不慎用坏了镜子。不然我可不愿成全那只弃亲人于不顾的薄情狐狸。”白钧非常坦诚地将手一摊,“你看,我既承诺今日同你坦白,就事无巨细,绝不隐瞒。你可好生不讲理,倒来生我的气。”

      白钺心头慢慢升起一股恶寒,又忍不住微微发起抖来。

      白钧略微吃力的撑着胳膊站起来,含笑走近她身前,轻轻拉住她的手一同坐下,仿若谈心一般柔声问:“你可能肯定,哪些记忆才是真的?又或者说,哪一段记忆才是你?难道你现在占着的身体不是你?你到底是阿虺,阿钺,还是,小白?姐姐,你可有答案?”

      “我不是……阿虺。”白钺艰难地摇头否定,“也不是……小白。”

      白钧眼中掠过一丝失望,垂眼微笑了一阵,又重新挂起温柔的笑容:“姐姐的答案跟我的不大一样。不过没关系,这答案本来也无谓对错,不管姐姐认为自己是谁,你都是我的妻子了。”

      他的话简直就像慢性的毒药一丝丝往脑子里渗,白钺竭尽全力地抓住脑中仅剩的一线清明,摇头否认:“我不是。我不是。”

      白钧伸手爱怜地拂了拂她额前微乱的碎发,声音柔得像轻风,不动声色间拂乱一点心火:“你亲口答应过的,不许赖。”

      说着,他又缓缓抚上她的脸颊,用指腹摩挲着她的皮肤,双眼氲着迷离柔情,微微低头欲吻。

      白钺忽然之间回过神来,将他一把推开,愤然道:“那是你使了暖情香诱我骗我!”

      白钧眼中又翻起一丝不悦,却再度为一缕复杂的笑意掩过:“骗字从何说起?我不曾隐瞒,也并未用强,你若真心不愿,何不像今日这般刺我一刀?你昨夜那副欢喜的模样,可不像是没动真情。”

      “你住口!”白钺羞愤怒斥。

      白钧笑意更盛,柔情软语娓娓动听:“姐姐可真狠心,一旦想起旧爱,眼里便再没我这个新欢了?先是利刃相向,后又恶语相对。昨夜你婉转蜜语的时候,可不是这般模样。”

      “你住口!”白钺红着眼睛喝断他。

      白钧眼中满是计谋得逞的笑,继续柔声逼问:“姐姐可否告诉我,新欢旧爱,谁更能讨你的喜欢?还是说,姐姐乐极而泣的声音有多动听,小雀般颤抖的模样有多醉人,那条龙,是一概不知呢?”

      白钺看着他那副熟悉而陌生的笑容,不禁更为剧烈地发抖,在他眼神的羞辱下,她忽然怒极冷笑一声:“你以为,用这种事,能栓得住我?”

      白钧的笑容微不可见地一滞,她尝到了报复的快意,继续讥笑道:“我喜欢你时,自然把你当做心头的宝,不喜欢你时,你不过是个炉鼎!”

      看见白钧的表情完全僵住,她只觉得心头畅快无比,嘴角咧开一缕轻蔑的笑:“随手可弃,随意可换,一个寻欢作乐的物件儿而已,你,听懂了吗?”

      “你……”白钧眼角一抽,竟然气极失语。

      她痛快了,终于痛快了,分明还发着抖,却伸手拍了拍他的脸,乘胜笑问:“师弟这样看着我作甚?怎么,你是想讨我的赏么?”

      他全然未料到她会这样回他,全然未料到捏在手心里的这颗珠子,会突然长出如此尖锐的刺。那些刺精准无比地刺中他七寸,前世屈辱的记忆不可抑制地翻涌出来。

      极怒之中,他的笑容更盛,有些扭曲,恶狠狠地捏住她的下巴,贴近她的脸笑问:“我看姐姐是妖做得久了,性子也放荡起来了。你既然并不当回事,想必也不介意再同我亲近一番吧?”

      说罢,他猛地将她推倒在榻上,倾身覆了过来,一手将她紧紧箍住,一手扣住她的后脑,狠狠咬住她的耳垂。

      那只,昨夜他还在温柔舔舐的耳垂。

      剧痛之中,她哭叫着挣扎起来。恐惧,愤怒,怨恨,心痛,彷徨纷纷碎成粉末,混作一团。

      她不明白白钧为何要这样的对她。她不明白。纵使从前她对他少了关怀,可他为何要这样对她?

      好在,这样的惩罚并没有持续多久。白钧将血淋淋的耳垂放开,脸上重又绽开一丝得意而残忍的微笑,舔了舔唇上的鲜血:“你看,你还是心疼我的,我咬你咬得这样疼,你都没舍得再刺我一刀。”

      她越是在他扭曲的怒意中惧得发抖,就越想要激怒他。从前是这样,如今也是。她的身体分明还在不住地颤抖,脸上却又挂起冷硬的讥笑:“心疼你?那二十几年我可有心疼过你一回,你心里没数?自作多情,自欺欺人,自讨没趣!”

      白钧的眼角一抽,眼中再次烧出灼灼怒火:“你莫不是以为,我会像从前那样,不论你怎样恶言挑衅,我都会忍着不撕了你吧?”

      白钺仍旧发着抖,眼泪不住往外涌,却毫不退让地瞪着他:“那你便撕吧,本来我就不愿独活!”

      他恨极了她这个样子!从前在经年园,她就为了区区一个外人,用这样充满仇恨的眼神和诛心的言语激怒他算计他,趁他怒中生乱,从他手心溜了出去,就只为了去殉情!

      他恨极了她这个颗珠子!捏不得,捏了,就要碎给他看!

      “我可真想咬死你啊。”他恨恨地丢下一句,忍着伤口的疼痛撑起身体,脚步虚浮地走了出去。

      ========

      她找到一座假山。

      从前的经年园也有这么一座假山,山底下有个半人高的空洞。

      有一年她出关,白钧正好去山上祭奠白安仁,回来寻不见她,找了一圈,才发现她缩在洞里发呆。

      “姐姐怎么跟只小猫似的,叫我好找。”

      她那时失神地抬起头来,看见的就是他暖暖的笑容。

      如今这座假山同从前那座有八分相似。可世上哪会有完全相同的假山呢?毁掉了,就是毁掉了。

      她缩在这个相似的空洞里哭了不知多久。时而哭得止不住声,时而又只是默默掉泪。

      她不明白为何事情会变成这样。

      她不明白她分明已经死了,那些无止尽的折磨已经结束了,她又为何会再度被拉入这深渊中。

      她不明白白钧为何会这样对她。

      还有石非卿……事到如今,她都不敢再去想他。

      她不明白。

      “姐姐怎么跟只小猫似的,叫我好找。”

      她有些恍惚地从膝盖间抬起脸来,看见他暖暖的笑容。

      “走开。”她回过神来,厌恶地别过脸,闭上眼似不愿让他脏了自己的视线。

      他却不以为意,自顾挤进这小小的山洞中,挨着她坐下,又不禁轻哼一声,似乎是扯到了伤口。

      “我错了。我不该对姐姐说那些话,也不该动粗。”他身上那股令人恶寒的疯气和怒意消失无踪,只余乖巧和无辜,“可姐姐也说了伤人的话,还刺了我一刀。就算,扯平了吧。”

      见白钺不理他,他又轻轻扯了扯她的袖子:“别再闹了,我们和好吧。”

      “你为何要这样对我?”白钺原本只想起身就走,可突然听见陌生的他,又用起熟悉的语气说话,心头就软了三分。

      “姐姐,你可记得从前你在经年园,是如何对我的?”白钧望着洞外那一小片暗沉沉的景色,眉宇间氲着一丝落寞。

      “我……”白钺皱着眉,如今回忆起往事,头仍旧一阵阵地疼,“我不过就是……”

      “不过就是?”白钧失望地苦笑一声,“在你眼中,我就从未长过心。所以就算你在这里扎上一千根,一万根刺,不过就是‘不过就是’。”

      白钺又忍着头痛思索了良久,又痛苦地把脸埋在膝盖间:“我不明白。”

      “不明白,也没关系。”白钧微微偏过身子,轻轻把头靠了过来,“你狠狠咬过我,我也轻轻咬回来了。气既然撒过,我们就和好吧。”

      “你为何……会是这样?”白钺不明白。她不懂白钧为何会有这样的想法,会有这些做法。她不明白。她记忆中的那个孩子分明不是这样的。还是说,她从未关注过他,所以从未真正了解过他?

      这时,一直火辣辣地疼的耳垂传来一阵冰凉,接着又刺又麻,是白钧在替她抹药。

      “还疼吗?”他轻柔地吹了吹,“都怪你把我气糊涂了,昨夜我分明连捏你一下,都舍不得捏重了。”

      白钺愣了愣神,恍然想起昨夜他半是炫耀半是取笑道:“姐姐在身上仔细找找,若能找出一块青紫来,许你在我脸上画小猫。”

      “姐姐也不好。”他又拾起她的一只指头,用指腹细细描摹着那半截断掉的指甲,“昨夜分明连挠我一下都舍不得,今日就刺我一刀。”

      那些场景,又不住在她脑中翻涌。

      她觉得恶心,愤怒,可又不禁带着些幽怨。

      他分明不是这样的。他分明应是现在这般,温柔而深情,又像只小动物一样牵动着她的一丝怜悯,而不是白日里那般,充满了恶意,暴戾,阴晴不定。

      “姐姐先同我道歉,我就同你道歉。”他又轻轻捧着她的脸,用勾魂的桃花眼凝视着她,含笑问,“可好?”

      他如果一直是这样,多好。

      “对不起……”她的眼泪簌簌掉落。

      “嗯,那我们和好吧。”说着,他微微低下头,用那双有魔性的柔软唇瓣,吻住了她。

      鼻息交错间,她忽然回过神来。

      她这是在做什么?

      白钺猛地将他推开,既惊恐又无助,像是误入捕网中的小兽,龇牙发怒,惧得发抖。

      白钧脸色一白,似乎是牵扯到伤口,目中掠过一丝不悦,又即刻转为得意的笑意:“姐姐就算想起他来,不也心甘情愿同我耳鬓厮磨?”

      “你住口!”白钺大叫着扇了他一个耳光。

      白钧偏着头,眼中的怒色剧烈翻涌了一瞬,然后就又沉入不见底的泥潭,再浮上来的笑容,如同泥潭底翻出来的一具咧嘴骷髅。

      “阿钺,你从身到心,都是我的妻子,赖不掉的。”

      他温柔的话语像一千张密不透风的网,从前叫她逃过一回,如今再不会了。

      ========

      接下来的时间,白钺又被困在经年园中,不论她躲到哪里,白钧总能找到她。他也再不动粗,甚至都不再尝试同她行亲密之举,只是好言好语如同谈心一般地聊天。她但凡接了话,他就会用那一套套歪理扰乱她的心神。若她发了怒反唇相讥,那他的蜜嘴甜舌,又立刻会化作尖利的獠牙,她的话伤人七分,他就十二分回报。

      她甚至不敢睡觉。

      有一回她失魂落魄地趴在亭中,头昏脑涨地跌入了梦境,梦中她像是一具弃置的傀儡,一动也不能动,一条腥绿湿滑的蛇游了过来,紧紧缠到身上与她欢好,她反抗不能,窒息的快感令她绝望。

      当她惊醒过来的时候,却见到白钧正坐在她对面,托腮望着她,眼含着玩味的笑意:“姐姐可是梦见我了?”

      她浑身恶寒,虚脱一般跌跌撞撞地跑开了。

      他有镜子。他可以操控梦境。

      她快疯了。

      唯一能让她喘口气的,就是白钧不在经年园的时候。他身上被她刺的那道伤口刚恢复了些许,他便整日整日地离开经年园,不知去了何处。唯有这种时候,她才敢小憩片刻。可他归来的时间不定,她惧怕他再度入侵梦境,也只敢略睡上一两个时辰。

      一日,她惊忧不定地醒来,天色已晚,白钧还未归来,寂静的经年园只余戚戚虫鸣,满园盛景在她眼中仿若荒山坟茔。

      她想出去。

      她失魂落魄地走到从前结界边缘的地方,颤巍巍着伸出手往前探了探。

      空的?

      空的。

      没有结界。

      他在戏弄她。

      曾经他把她困在经年园二十余年,为了破那结界,她数度撞得头破血流,所以他断定她会先入为主地认为他又设了结界,她甚至都未曾尝试着跑出去过。

      他在戏弄她。

      就像在陈家村时,他分明未醉,却由得她误以为同他有过肌肤之亲,心含愧疚,渐渐对他有求必应。就像他三句真两句假地误导她,让她稀里糊涂对他动了情许了身,然后才将真相告知。

      他在戏弄她。

      根本就没有结界,他根本就没有囚禁她,又是她自己犯蠢,把自己困在了经年园!

      她克制住全身的颤抖,往前走了一步。

      没有结界。

      两步,三步。

      没有结界。

      她脑中只剩一个念头,她要出去!

      突然,她迎头被撞了回来,跌在地上。

      “姐姐好动,怕你待得烦闷,所以我把结界往外阔了两丈。”白钧抄着手,悠闲自得地靠在树下,望着她笑。

      他在,戏弄她。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69章 画皮揭下面目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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