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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刨根问底探真心 ...

  •   小白回到废墟的时候,日已中天。白钧早布好了阵,正坐在一处废屋的阴影下打坐调息,见她的倩影如白鹤一般轻巧地落到面前,笑盈盈地提溜着两个拳头大的绿油油的东西。

      “姐姐为何去了这么久?”白钧问。

      小白得意洋洋暗想:你彻夜不归背着我干亏心事还不老实交代,我也偏不告诉你我去干嘛了。

      “我去给你摘西瓜了呀。”小白故意学那天早上他忽悠她的话,“正巧遇到了,就想着带给你尝尝。”

      说罢她就将手中带着绿纹的圆球丢了一个过去,白钧伸手接住,神情古怪地看了眼手中水灵灵的“西瓜”,皱眉问:“姐姐,这东西……你没吃吧?”

      “没有呀,特地带回来和你一块儿吃的。”小白尝到了报复的快意,高高兴兴地往他身旁一坐,“跟上回在城里吃的比,小是小了点,可是看着挺新——”

      小白还没说完,白钧伸手夺过她手里的“西瓜”丢到一边,满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姐姐好歹也同我游历了大半年,难道不知来历不明的植物,不能随意食用?”

      “这不就是……”小白讶然。

      “姐姐,那回那几片西瓜,是这般大。”白钧像跟傻子交流一样缓缓地比划了一个三角,接着又比划了一个圆,“所以,切开之前,应是这般大。”

      他这样一比划,小白也觉得自己蠢透了,强自辩解道:“小是小了点,可……”

      “岂止是小了一点?”白钧扶着额,也说不清是好笑还是生气,“此物被西州人称作‘野葫芦’,全株有毒,若是误食,轻则头痛腹泻,重则,丧命。”

      小白张着嘴,无话可说,白钧又审视着她:“姐姐要是真偷吃了,倒也无妨,我有丹药。”

      “没有没有,真没吃。”小白连忙摆手。

      白钧无奈地摇了摇头,又问:“那处藏宝的地方,可有被损毁?”

      “早搬空啦。”小白顿了顿,故意不说实话,“看样子你注定要折财咯。”

      白钧垂眸思索了片刻,眼中掠过一丝复杂的神色,然后释然一笑:“也罢,那就等捉拿了蜃蜈再说吧。”

      说罢他就闭目调息起来。昨夜他在整座城中设下十数阵,废了许多功夫才完成了这个圈套,此时灵气早已耗尽。

      二人守株待兔了几日,小白闲不住,又生怕三十里外的大军开拔,来来去去地看了好几回,焦躁得很。

      白钧却仿佛是个极有耐心的猎人,整日就气定神闲地守着捕猎的网子调息,小白急得话本子都看不进去了,便问他:“我昨日可看到西州那边抄到背后想截周朝的粮草,两边小打了一场,现在剑拔弩张的,万一打起来,不论哪边溃败,大军可就要挪地方了。”

      “好看么?”正在调息的白钧睁开眼。

      “啊?”小白被他问糊涂了。

      “姐姐这一路所见所闻,可是比话本子有趣?”白钧含笑问,“你可喜欢同我结伴云游?”

      “我不是说这个啊。”小白大窘,“大军要是走了,你辛辛苦苦布的这个陷阱不就废了么?”

      “无妨。只要双方还有斗争,我用战场上的死魂再造一个陷阱就好,只是效用会差一些。”白钧淡然自若道。

      “为何会差一些?新死的魂魄难道不应该更容易伪造成生魂么?”小白不解。

      “姐姐不是见过西州人淘金么?”白钧顺手抓了一把沙子在手里,任凭沙子从指缝间留下,“筛子滤掉了沙,剩下的才是最有价值的砂金。时间也是最好的筛子,那些没有执念的魂魄早已轮回转生,剩下的都是些不愿解脱的冤魂,在怨恨不甘之中不断扭曲,分解,再重组,变成一团理之不清、度化无门的疯狂怨念,这念中的执着越深,力量就越强。”

      “你是说,你把这些怨念绑缚在阵里,借用他们的力量?我以为你就是把那些残念伪装成生魂了呢。你们丹元宗堂堂仙门,哪儿来这么多邪门的法子?”小白咋舌,望向最近的一处法阵,阵心拴着个小铃铛,与之前白钧在鹊山用来拘禁天生神识的铃铛相似。

      “丹元宗那些救人性命的灵丹妙药,可有一些是需要妖魂入炉的,而修士的法宝,多也是用妖魂淬炼。这世间原本就无善无恶,唯有立场而已。”白钧将手里的沙子洒了,净了手,“好在这次正好可以把它引到这里,利用这些不入轮回的残念,不然若是取用那些新死的魂魄,姐姐又要责怪我了。”

      “那……那你站哪边?”小白许久没想起人妖殊途这茬,心中有些不是滋味,可他似乎既不和人站一边,也不和妖站一边。

      “我?”白钧漂亮的桃花眼转盼生辉,笑意醉人,“自然是和姐姐站一边。”

      小白总招架不住他这招,脸一红,不好接话。

      “姐姐若待得无聊,不如去摘些果子,我挑挑看哪些能吃?”白钧也不知是不是故意的,又提这事。

      小白更窘,连忙应了声好,跳起来就要落荒而逃,却忽然顿住,眯着眼睛望了好一阵,扯了扯白钧的衣服:“呃……那小姑娘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白钧也赶紧站起身来,往小白指的方向看去。日已西沉,暮色渐合,远处正有一匹骆驼在漫漫黄沙中行走,骆驼上骑着两人,其中一个正是那个领头的小姑娘,另一个少年也是那群孩子中的一个。

      “他们怎么不听劝啊!”小白气得顿足。

      白钧面色微沉:“兴许他们不愿信任素昧平生的中原人吧。”

      二人正有些不知该拿这执拗的小姑娘如何是好,那两人却骑着骆驼进了城。小白急道:“他们进城干嘛?一会儿要是蜃蜈来了怎么办?我去把他们吓走!”

      白钧正待拦她,可如今她跑路的身法是越来越迅捷了,他又有些心不在焉,竟没拦得住。她化作一道白光就落到了城门口,化出原形,凶神恶煞地嘶鸣一声。

      两个孩子乍然见面前黄沙乱舞,一道白光闪现,还未看清眼前的景象,骆驼一扬蹄子扭身就跑,把二人摔在了地上。

      小姑娘立刻爬起来,摸出腰间的小刀,少年也拉弓搭箭,对准了半塌的城门下那片逐渐散开的沙尘。

      沙尘缓缓落定,一只赤目白鳞的巨蛇正昂首吐信,尖牙泛着骇人的寒光。

      小姑娘惧得脸色发青,身后的少年也有些惧怕地低声说了句什么。可她却坚定地一摇头,大喝一声,举着小刀冲了过来。

      姑娘!姑娘!头不要这么铁好不好?!

      小白被她这举动整懵了,刀尖直刺到鳞上,白玉般的鳞片发出金石之声,崩裂出点点火星。小姑娘见刺不破蛇鳞,趁着这条白蛇发愣之际,持刀往上反掠,竟用蛮力把细鳞给掀翻了两片!

      吃痛的小白这才反应过来,连忙往回缩,小姑娘竟又悍勇地扑过来。她人没吓得住,又不敢还手,简直进退不得。

      这时只听两道破空之声,竟是那个少年持弓瞄准了她的眼睛,小白连忙甩头避让。小姑娘寻机又把小刀卡进鳞片的缝隙里,又待掀翻。
      头大!头大!

      就在此时,一阵狂风蓦地刮起,沙尘遮天蔽日,小白只觉得脖子被人抱住,然后就被拖进了不远处的小巷中。

      “化回来吧。”白钧皱着眉,显然这三人都很让他头大。

      小白化回人形,张牙舞爪地挣扎:“不把他们吓走,蜃蜈来了怎么办?我再凶一点就是了!”

      白钧用手臂将她箍住:“蜃蜈一时半刻不会来,他们寻到了东西,自会出去。”

      小白没听明白,扭过头想去看他,却被限制得牢实,只看得到半个下巴:“藏宝的地方不是在城外吗?他们进城里头找什么?”

      白钧沉默了一阵,将她放开:“跟去看看吧。”

      二人隐了身形跟在孩子后面。他们刚刚莫名遭遇了一条巨蛇,又刮来一阵妖风,此时天色愈暗,古城的废墟越发阴森恐怖,他们分外警惕,看见前方一座怪异的法阵,不知是何用处,便退得远远的,然后由那少年拔、出弓箭,在箭头上绑了个什么,点火引燃,迅速开弓射向法阵。

      白钧连忙暗控了一道疾风,将箭矢打偏了几分,箭头扎到法阵旁的沙土中,发出细微的爆炸声。箭头上绑的竟然是个大号的爆竹!

      亏得他出手够快,不然那法阵一破,里头绑缚的残魂冲出来可就麻烦了。

      这时,少年见一击不中,竟又拉弓搭箭,再射两箭,皆被白钧挡开。

      这回,贼道士的脸也黑了。

      这俩孩子,头铁,真铁,真不愧是祖上做沙匪的!

      小白难得见白钧左右为难,只觉哭笑不得:“我就说不要把他们放进来吧。要不我把他们从这条道儿上吓走?”

      白钧瞥她一眼:“姐姐方才那样威风也没吓得住,此刻又怎么唬得住人?”

      好在那俩孩子见到事有古怪,终于还是警惕地换了条路,白钧这次提前用了些障眼法,将孩子从设有法阵的地方引开,他们这才七拐八拐地到了城中一座高大的建筑前。

      这建筑看起来似乎是座庙宇,圆顶已然坍塌,碎成几块,孩子越过残骸,绕向后方的空地。这里应是一处花园,如今也只余黄沙和稀疏干枯的少许植被,花园中心是一座铜制的女神像,手中举着一盏灯。

      两个孩子寻到了此处,一身的疲惫和紧张顿时消去,欢呼着击掌,然后利索地扒开女神面前地上的沙土。

      “他们到底在找什么?藏宝的地方不是在城外头么?”小白越看越迷惑。

      白钧皱着眉不答,神情复杂。

      孩子扒开了沙土,露出一面铜板,上头似乎刻着一张地图,还有少许西州文字。小姑娘又从随身的口袋里取出三片刻着花纹的彩色琉璃和一支蜡烛,将蜡烛放进灯座中点燃,然后小心翼翼将琉璃片卡入灯罩中,接下来瞪大眼睛同少年一起趴在地上看琉璃片投在铜板上的投影。

      不多会儿,两个孩子再次发出欢呼,激动得相互拉着手跳了好一阵。

      “那三把钥匙,是那三片琉璃?”小白慢慢回过味儿来,却越发迷惑,“我没看到什么暗门开了啊,他们激动个什么劲?”

      “三把钥匙,只是开启藏宝图。”白钧声音低得有些听不清楚,“到底也是空欢喜罢了。”

      小白更听不明白了,见着两个孩子收拾好东西准备往外走,电光火石间忽然把什么事情连了起来:这小姑娘直到方才才知道宝藏埋在城外,而白钧,到底是从何得知的?

      “你看着点他们,别又撞到你的阵上头了。我去把骆驼给他们找回来。”小白看着孩子走回了街上,连忙道。

      见着白钧还有些心不在焉,她扯了扯他的袖子,一眨眼:“快点,我给你准备了惊喜!”

      骆驼比马味重,小白忍着恶心循着味儿,把尚未跑远的骆驼牵了回来,拴在城门口,又拉着暗地里护送孩子出城的白钧往城外的藏宝处赶去。

      白钧跟着她走进洞中,神情复杂地环顾着空无一物的山洞,然后蹙眉看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看好啦!”小白得意洋洋地大笑一声,开启手中那枚青蛇模样的纳戒,只听稀里哗啦叮叮当当一阵响,眼前一片珠光宝气。

      她得意过了头,一股脑儿把东西全倒腾出来,金币堆成一堆,把她的小腿都给埋了进去,尴尬地一拔腿,眼见着就要摔倒。

      白钧抢步上前扶了她一下,她嘿嘿笑着搭着他的手,借力把两条腿都拔了出来,踩在金币堆上,笑嘻嘻地叉腰俯视他。

      “你从哪里弄的这些?”白钧疑惑道。

      “军营里偷的。”小白自豪得尾巴都要翘上天了,“雨露均沾,每家偷一点,反正那些将领抢了不少战利品,就当是战事赔款咯。”

      “姐姐这几日总往军营跑,是去偷东西了?”白钧望着她朝霞般的笑容,怔了好一阵,才问出这样一句。

      “头天晚上偷了一些,后头又怕不够,就又搬了一点。”小白从金币堆上跳下来,见一只耳坠勾在了裙子上,弯腰摘了下来,在手中得意地抛着,“反正这几天我也闲得没事。”

      白钧略微错目垂眸,将眼中闪动的光亮掩了起来,片刻后抿唇一笑:“既然如此,姐姐为何不多偷些值钱的珠宝,这样大一堆金币,那两个孩子如何搬得回去?”

      “我……”小白本等着白钧来夸她,不想竟反倒挨了这么一句,“我怎么知道他们会先过来?我本来打算你制镜子的时候,我送去他们寨子的。”

      “那你又何必现在堆出来?届时再送去便是了。”白钧见她恼了,存心挑刺逗她。

      “我这不是看他们高兴,也图你高兴嘛,而且……”而且憋了这么几天,还想炫耀一下,小白支支吾吾不好意思说。

      白钧忍着笑,伸手去捏她气鼓鼓的脸:“不许生气。”

      “要你管!”小白嗔他一眼,到底也没把他的手拍开。

      白钧忍不住又捏了捏,转身大略打量了一下这堆财物:“姐姐,我们挑一些轻便贵重的留下,这些沉甸甸的金币就别让他们带在身上了,免得招来祸患。日后我们再送过去就是了。”

      小白听他说得有道理,便也抓紧时间一起挑选起来,趁那两个孩子寻过来之前,二人又隐了身形躲在洞外看。

      两个孩子到了洞口,见山洞已被凿开,面面相觑,大感失望。可当他们进入洞中,见到地上一堆宝石珍珠,虽不太多,却也价值不菲,便也顾不得细想其中蹊跷,欢天喜地地从骆驼背上解下粗麻口袋,一把一把往袋子里塞。

      小白瞧着他们欢乐的模样,也跟着高兴。还有比循着传说历险寻宝,解族人于忧难之中更让少年人自豪的事情么?这段经历大约能让他们吹上一辈子了。也不知自己这条拦路的大白蛇,又会在那故事里被吹嘘得多威风。

      两个孩子装好珠宝,夜已深了,他们合计了一番,决定在洞中暂歇一晚,天亮再走。少年负责守上半夜,可小姑娘兴许是太兴奋,抱着钱袋子睡不着,轻声同少年说了一句,少年红着脸清了清嗓子,低声唱起歌来。

      那歌谣就在绿洲时姑娘用埙吹的那首,原本有些忧伤,此刻听起来也只觉得悠远,仿佛那些被时光抚平的故事,不如就大笑一声随风去吧。

      “回去吧。”白钧默默听了一阵,对小白说。

      “等下,你给我一张空符。”小白朝他摊了摊手,然后接过空白的符纸,用指尖凝聚灵气,乱七八糟画了几道,挥手将符飞过去,贴到骆驼肚子上,符纸就消失不见了。

      “最近翻你的书,见着个有意思的术法,如果他们遇到危险,这个符就会激发一只白蛇的幻象,寻常歹人见了一定能吓退。”小白显摆地笑出一列白牙。

      “姐姐的本尊连两个孩子都吓不住,还指望一道幻象能吓退歹人?”白钧见她膨胀过了头,忍不住泼冷水。

      “这不是我的问题,是这两个孩子胆子太大了,也不知道是谁的后人!”小白故作气恼地试探。

      白钧颇觉好笑地看了她几眼,伸手一刮她的鼻子:“休要胡思乱想。”

      二人回了废墟,月正中天,清辉如水,白钧为了全力以赴对战蜃蜈,自然是继续调息。小白靠着断墙想眯一会儿,又亢奋得睡不着,睁眼一看,发现这贼道士竟然在偷懒,压根没在调息,只是坐在塌了一半的城墙上,低头捏着一枚金币,不知在想什么。远处法阵中的铃铛传来模糊的叮当声。

      小白贼兮兮地凑过去,坐到他旁边:“我有件事还是没大明白。”

      “何事?”白钧将金币握回手心。

      “为什么巧心思都花在那三把钥匙上,结果真正的宝库却那样草率?”小白试探着问,“你说,那个人是怎么想的呢?”

      白钧看着她这明晃晃套话的样子,无奈地笑了笑:“我猜想,他兴许是觉得任何机关都敌不过暴力的损毁,只有旁人不知在何处的宝藏,才是最安全的宝藏。所以他自己一个人去把宝藏埋起来了,而其余族人,若非齐心协力,连宝藏在哪里都不得而知,也就无从独吞侵占。”

      “你说他心眼怎么跟你似的多?”小白继续旁敲侧击,“到头来族里的叛徒没捞着好,白白便宜了都不知哪里来的盗宝贼。聪明反被聪明误了吧?”

      “是啊,人力终归有限,谁又能做到算无遗策呢?”白钧说完,把金币收回纳戒,装模作样开始调息。

      小白只觉得这次终于逮着这贼道士的狐狸尾巴了,哪里肯罢休,眼珠子转了转,把阮摸了出来,叮叮咚咚弹起那个少年唱的调调。

      白钧忍了一阵,实在忍不下去了:“姐姐,你要真喜欢这曲子,我得空把谱写下来,别乱弹了可好?”

      小白死皮赖脸道:“不,我要你唱给我听。”

      “这可不是什么好曲子。”白钧垂下眼去。

      “那它讲的什么呀?”小白拽着他的狐狸尾巴可劲扯。

      白钧沉默了一阵,低着头,伴着远处模糊的风铃声,缓缓开口:“讲的是一个西州的王子,一出生便背负了弑父的预言。”

      “然后呢?”俏道士悠然讲故事的嗓音向来好听,小白把阮收了回去,恨不得抱个西瓜出来啃。

      “他弑父了呀。”白钧抬起头来,淡淡一笑。

      小白蓦地噎住,瞪着眼睛问:“我是说……中间呢?”

      “没听懂。”贼道士弯着眼睛,笑得狡猾。

      见着狐狸尾巴又要从手心里滑出去,小白干脆耍起赖:“我反正是知道了,你这满嘴谎话的贼道士,绝对是诓过了孟婆,把汤给倒了,还不止一回!”

      “姐姐真会说笑。”白钧依然笑得毫无破绽,“我连奈何桥都未曾走过,又如何去骗孟婆?”

      “哪有人是没走过奈何桥的?”小白眼见着到手的狐狸跑了,气得七窍生烟,“从前就知道怪我不闻不问,如今问了你又尽在这里诓人,以后可别再指望我问你了!”

      白钧的笑颜滞了一瞬,看着她气鼓鼓的样子,又笑道:“姐姐不也是个小骗子,偷了东西,还瞒我这么些天?”

      没见过这样倒打一耙的!小白说又说不过他,气呼呼地别过脸生闷气。

      “不许生气。”白钧伸出手去勾她的小指。

      小白的脸一下子更红了,僵着身子心虚地低头瞟了一眼勾在一起的指头。

      “姐姐心善,总爱渡人。”他认真地玩着她的小指,面上挂着淡笑,“可世上有些人,不可渡,也不愿受渡。”

      “你这话什么意思?”小白诧异地看他。

      白钧望着她满眼柔情地笑,然后轻轻捉住她的手,按到自己胸口上:“姐姐愿渡我,我心中欢喜。填不满,但是欢喜。”

      平静的心跳贴着她的手掌传来,小白感受到他发烫的体温,惊得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

      “姐姐既听见我的心,就别再计较故事的真假,可好?”他眼中的柔情似一汪见不到底的湖,要将误入湖心的她沉溺下去。

      小白实在顶不住这场面了,把手一抽:“什么心不心的,我去睡觉了!”

      说罢她逃也似的跳下了城墙,寻了个远远的地方躲着,心乱糟糟地跳了半夜,一时气恼自己污了人家清白却不敢认,一时又忧心他们终归是人妖殊途,一时又期望这蜃蜈逮不住,只能同黎璎姬去换尾巴,这样就自己可以顺带化妖为仙了,一时又害怕捕捉蜃蜈出了岔子,他困在蜃境中遇到危险,一时又不愿这破丹药练成以后他自此回了丹元宗,自己也再不敢找上门,一时又疑惑自己到底怎么就会对一个满嘴谎话的贼道士上了心。

      乱得很!乱得很!乱得很!

      直到后半夜她才迷迷糊糊地睡着了,仿佛又听见那个哭声。

      我只剩你了。我只剩你了。

      “姐姐,醒醒。”白钧的声音模模糊糊地传来。

      小白睁开眼,见他正蹲在自己面前,手中罗盘的指针指向西面不住地震颤。

      “蜃蜈来了。”白钧简短道。

      小白连忙起身,白钧带着她走到最外围的一个法阵旁。小白担忧地望着沉沉天幕,空中有一团影影憧憧的沙尘正在接近,心中小鼓乱锤。

      见她过分紧张,白钧把羽扇放到她手中,玩笑道:“姐姐收好,用坏了可是要赔的。”

      “你让我炼了得了,每次都是借,我只能用到三五成。”小白抱怨道。

      “这羽扇是我白家的传家之物。”白钧将她轻轻往身前一拽,低头附在她耳边,“姐姐嫁我,扇子就送你。”

      这贼道士玩笑开得越来越过,小白红着脸嗔他:“你一个道士,我嫁什么嫁?”

      白钧抿唇一笑,又肃敛神情:“万万守好这个阵,务必寸步不离。如果阵心变得暗淡,就唤一声‘阿钧’,不然我可就困在蜃境里,再难出来了。”

      “那你小心些,注意听我声音。”小白满面忧心地望着他深情的眼睛,“等你出来了,我……我和你坦白一件事。”

      白钧意味深长地看了她片刻,笑着伸手一刮她的鼻子:“小骗子,又瞒了我什么?”

      “我……我……等你出来我再说。”小白嗫嚅道。

      “好。”白钧安抚着拍了拍她的头,“守好我,等我出来。”

      这时天空中那片幻影般的沙尘停驻在废墟上空,盘旋犹豫了片刻,然后缓缓下落,不明意义的重重景象在他们眼前不住翻涌。

      白钧对她浅浅一笑,转身消失在模糊的幻象中。

      小白拔掉了肋下的扑朔钉,运转起全身的妖力注入阵中,忐忑不安地守着,寂静的废墟只余幽幽风声,也不知过了多久,阵心果真渐渐暗了下去。

      “阿……阿钧。”她犹豫着轻唤了一声。

      阵心似乎亮了一些。

      “阿钧。”她又忧心忡忡地唤了一声。

      阵心回复了光亮。

      她松了一口气,捧着有些发烫的脸颊。

      等他出来,那晚的荒唐事,自己的重重顾虑,还有切切心意,不如都摊开了说吧。

      当然,还有他心里藏着掖着的事,也必须交代清楚了!

      不然就大路朝天,各走一方。哼!

      阵心又暗淡了几回,皆在她的轻声呼唤中回复了光亮,东方的天空逐渐褪去了墨色,星辰如碎钻般缀在天幕上,越发透亮。

      小白按捺住心中焦急,认认真真地盯着阵心。

      就在此时,她忽觉背后一股杀气,连忙转身回看。

      一柄无锋巨剑,携着灼热的熔岩,以排山倒海之势往她劈了过来。

      刹那间她只来得及草草凝出一道霜障,巨力瞬间砸开屏障,不留余地将她往后拍飞了出去。

      这……

      不是她不想拼死守住法阵,是对方压根没给她努力的机会啊!

      就在她跌入沙尘的瞬间,她听到一个苍老而焦急的声音在远处大喊:“灵钧住手,自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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