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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煮豆燃萁谁人泣 ...

  •   这年小雪时分,下了场雨夹雪。灰白色天空的笼罩之下,万物都好似被洗褪了色一般。

      白钺坐在醉白池中的回廊上,失神地望着水面,幽暗的池水中,一青一白两尾鲤鱼正在追逐嬉戏。

      自从夏初开始,白钺便不再强破结界了,白钧又把经年园重新修缮了一番,只是再难与从前一模一样。

      这种湿冷的天气远比雪天更寒。白钧坐在池畔的亭子里,温好了竹叶青,望着白钺悠闲浅酌。

      “姐姐,别淋雨了,小心着凉。”白钧的声音隔着水面传来。

      白钺的目光游移到他脸上,慢慢绽出一丝讥讽的笑意:“你是火修呀,怎么会懂水修在雨中的畅快?”

      “可你的神色哪里有半分畅快?”白钧心平气和地问。

      “茕茕独坐,形单影只,当然毫无畅快可言。若有个水修与我雨中偎依,共赏美景,我自然就高兴了。”白钺盯着他的眼睛。

      小雨落在芭蕉叶上,淅淅沥沥。白钧垂下眼去,看了着水面交错的波纹,又微笑着抬起头来:“姐姐,你要是气我说话伤了你,我同你道歉。我们和好吧。”

      白钺讨厌他那样的笑,她想把他这张假笑的面皮撕破,她想要激怒他,伤害他,叫他也体会体会每日在她心里乱搅的痛苦。

      “道歉你就能变成水修吗?”白钺嗤笑一声,“我可是,只要水修的。”

      白钧略微错开她冰冷的眼神,好一阵才似乎收敛好情绪,继续微笑道:“回头我替你抓几个水修回来便是。”

      “那鸩青长老可得费心多抓几个,被你关了二十几年,你师姐我可是寂寞得很,就盼着多些人一同醉酒嬉戏,寻欢作乐。”白钺故意将这话说得轻浮无比。

      “这有何难?三言两语骗几个女修回来再容易不过。”白钧弯着那双漂亮的桃花眼,用略带嘲弄的眼神直迎向她的目光,“你不就是这样被我哄回来的?”

      他是会生气的。她只要记得这一点就行。

      白钧见白钺又低下头去看鱼,自己也坐回亭子里去,面上挂着半丝惯常的微笑,垂眼饮着温热的竹叶青。

      白钺一边低头看着水底追逐的两尾鲤鱼,一边用眼角的余光观察他。

      时间在这褪色的雨景中似快实缓,叫人分不清到底是清晨或是傍晚。

      这时,白钺看到白钧似乎又皱了一下眉。他虽然尽力掩饰,白钺却看到了。

      她已经等了很多天了。

      她深吸一口气,手指掐诀,引动满池的阴寒灵气,吐故纳新,熟练地运转了一个周天。

      可是,她是逆着练的。

      身体里像有一千把刀子细细地割着灵枢六脉,她瞬间脸色惨白,额头上迅速渗出了冷汗。

      “你在做什么?”白钧不知何时站到她身边,俯视着她,面色有些阴沉。

      白钺对着他嫣然一笑:“我若是逆练功法,爆血而亡,你那些丹可救不回来。”说罢,她又闭上眼去,继续引动寒气在灵脉中逆转。

      白钧低头看着她,似乎是头痛之症又加重了几分,他难受地皱起眉,平静的眼神终如一层薄冰被砸碎。他将她一把拽起来,眼角忍不住微微抽动着,一字一顿道:“你,一定要,这样闹吗?”

      “与你何干?”白钺牵起嘴角,偏执地笑看着他,往后退了退,想要挣开。

      白钧将她的胳膊紧紧抓住,拧眉强压下脑中的疼痛,咬着牙附在她耳边:“你若非要如此,我不介意废你修为。”

      听到白钧这从未有过的阴狠语气,白钺心中发虚,却又被那股不论如何也压不下去的怨气推着,毫不退让地冷盯着他。

      “你就算失了修为,也还能活个二三十年。”白钧手中钳着她的力量越来越大,“反正,我还有一次机会。”

      白钺不解他话中之意,也不想理解,继续哂笑道:“笑煞人也,你一个孤家寡人,非把我关在这里,同你做虚假的亲人,二三十年,还是两三天,有何区别?有何意义?”

      白钧眼角又抽动了两下,不知是被白钺这绝情的话所激,还是头痛所致。

      白钺看着他眼中逐渐敛不住的怒色,满面嘲讽笑道:“我去会我的情郎,鸩青师弟,我倒想问问你,你有什么资格来阻我?”

      “会你的情郎?”白钧冷笑一声,“姐姐,你可别忘了,上次你去会你的情郎,爹爹是怎么死的。”

      白钧并不是乖巧怯弱的小绵羊,他再三容忍退让,不代表他不会咬人。他不仅会咬,他的獠牙会往你七寸上撕。

      白钺似乎有些承受不了这如同两条蛇一般,缠在一起相互撕咬的游戏。可是她不能退,她不能退,她要出去!

      只要白钧对她彻底寒了心,她就能出去了。

      “第二年,三师姐。第七年,二师兄和四师兄。第十四年,大师姐和宋师兄,还有大爷爷和母亲……”白钺痴笑着盯着他,缓缓地念着。

      “你在……说什么?”随着那一个一个数字从白钺口中念出,白钧头中搅动的痛楚越发剧烈,钳住她胳膊的手也发起抖来。

      快感与惧意纠缠在一起蛊惑着她,字字诛心的话语不断从白钺口中跳出: “第十六年,是爹爹。鸩青师弟,我的亲人,不都是被你这个命数不详的孤儿,一个一个克死的么?”

      此言一出,白钧的脸上瞬间失去血色,可白钺却疯魔了一般,继续笑问:“鸩青长老,您不如好好出您的家,同我再无瓜葛,兴许还能保我一命,您克死我全家的债,我就不同您讨了,如何?”

      白钧死死地盯着她,艰难地喘息着,钳住她的手不住颤抖,那双漂亮的眼睛,头一次发了红。

      他明明可以很乖,像小时候那样乖。他记得在江州城的时候,他被左权山灌了酒,醉醺醺地在她怀里哭,说他想要有个家。她明明答应过的,她在哪里,哪里就是他的家。可如今她却为了一个外人,翻脸无情,用天底下最狠毒的话,一刀一刀往他心窝里捅。

      她根本不知道他是从怎样的地狱里醒过来的,她根本不知道他心里关着什么东西!

      这二十几年,他日日守着她,盯着她,害怕她像他们那样转瞬即逝,他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可她却从未在意过他,不肯看一眼,不愿问一句,不曾给予他哪怕一丝一毫的关怀!他可以不计较,只要她还活着,只要她还伴着自己,他可以都不计较,可她再这样不知死活地激怒他,他是会撕人的!

      白钺被他那样盯着,只觉得再多一刻,便再也坚持不下去了。白钧的眼神却逐渐冷了下去。他看着白钺这幅难看的模样,冷笑一声:“你要练,不如到爹爹面前去练,叫他看看你如今为了个不相干的外人,疯成什么样子!”

      说罢,他也不待白钺回答,一手依旧钳着她的胳膊,另一只手祭出照夜清来,挥扇将结界撤了,拽着她一同御着扇子往丹元宗而去。

      白钺已经一年没出过经年园了,无边寒夜将原本熟悉的景色全都盖住,好像天地之间唯二的活物,除了她自己,就只有拽着她的白钧了。

      寒风夹着冷雨狠狠扑到脸上,她慢慢冷静下来,那被怨恨激发的疯狂斗性渐渐褪下去,只觉得被白钧钳着的胳膊,原来那样痛。

      “阿钧……”她讷讷地喊了一声。

      她兴许,真的是太荒唐了。

      “阿钧……疼……”她又轻喊了一声,话音还未落,眼泪却险些掉下来。

      白钧依旧沉着脸,并不看她,细雨润湿了他的头发,微微卷曲起来。细密的水珠挂在他不时蹙起眉头上,似乎那头痛还在折磨于他。

      ========

      丹元宗上下皆知鹤朱峰上有一位鸩青长老,谦谦君子,温润如玉,只是长年居住在山下一座园子里,难以得见。

      洒扫长生殿的英漓,却曾与他有过一面之缘。那时他正从长生殿里出来,身后跟着一名双眼无神的白衣女子。英漓擎着扫帚正要走进殿去,差点与他撞上,好在他及时往旁边避了一避。她原以为自己冲撞了长老,定是要挨训的,不想他却颔首温和一笑,便领着那白衣女子离去了。

      她后来才知道,原来那就是传闻中的鸩青长老。

      自那以后,但凡其他女弟子又叽叽喳喳地讨论起这位神秘的长老时,英漓就只是在一旁静静地微笑,心中欢喜而满足地暗想:你们说的都不是他,我见过他,我知道他是怎样一位芝兰玉树的君子。

      今日,英漓一如往常地在长生殿中扫着地,听到门外的动静,却看到那位见之难忘的鸩青长老,正粗暴地拽着当时的那个白衣女子,面色阴沉地走进来。

      “出去。”白钧冷冷地看了一眼这个洒扫弟子,强压着怒意吩咐道。

      英漓执着扫把,呆楞在原地。

      “出去。”白钧睨着她,声音更冷了。

      英漓慌忙低下头,抱着扫把含泪匆匆离去了。

      白钧一展照夜清,沉静的空气便随他一挥向外猛扑而去,将长生殿的大门“砰”的一声关上,殿中的烛火剧烈地摇动着,光线更加明灭不清。

      “你练。”白钧将白钺狠狠一把扔在白安仁的灵位面前,“你就在这里练给爹爹看。”

      白钺在路上便已经悔了,此刻在白安仁的灵位前,更觉羞愧难堪,只能低下头去掉泪。

      “我也不用废你修为,再守着你这无情不孝的废物几十年。今日当着爹爹的面,我就看着你怎么逆练功法,爆血而亡。你我,就自此都解脱了吧!”白钧满眼怒火地俯视着她,身上再无那个乖巧贴心的孩子的半分影子了。

      白钺只是颓然地垂着头,一言不发,眼泪一滴一滴掉到冰冷的地板上。

      沉默中,白钧觉得那原本过会儿便会好的头疼竟直往脑仁里钻,终是忍不住低头扶额,狠狠地按住太阳穴。

      “阿钧,你们为什么都要这样对我?”白钺啜泣着缩成一团,“把我送到青屿山的,是你们。我同他日日相处,同他感情一日比一日深的时候,你们也并没有阻我。为什么,偏偏要在我把他织到生命里去的时候,再来告诉我,所有的一切,都是错的?”

      白钧将手放下来,拧着眉看着她,仍时不时痛苦地摇头。

      “我并非没有试过。曾经整整四年,我日日看着他,不断告诫自己,他迟早是要回去的,千万不要陷进去。那个时候,你们来告诉我,这是错的,我便即刻回头是岸。可是,为什么非要等我陷进去以后,你们才来告诉我,拿你们的命来告诉我,这是错的?”白钺自顾自地说着,好像在对白钧说,又好像是对白安仁与纪岚君说。

      白钧眼中冰冷的怒火在头疼的折磨下慢慢熄灭下来,他低着头,满眼痛苦地看着白钺。

      “爹爹死了,母亲死了,师父灰飞烟灭,大爷爷也尸解而去。为什么你们就不能同我好好讲讲道理呢?为什么就非要这样突然死掉,这样来惩罚我呢?我只是爱他呀,为什么就都错了呢?凭什么就错了呢?”白钺哽咽着,似乎越说越哀伤。

      白钧看着她,眼神逐渐软了下来。

      “你们什么道理都不讲,便把我丢到这个满是错孽的泥潭里,凭什么呢?凭什么要让我背负这样多的罪过?我除了满身的错孽,我什么都没有了呀。你们凭什么把我变成这样呢?我不愿变成这样啊!”白钺渐渐泣不成声起来。

      呜咽的声音幽幽地回荡在空旷的长生殿中,白钧皱着眉静静地俯视着她,时不时因为头疼眼角抽动一下。过了许久,他才叹了叹气,缓缓走过去,俯身将伏在地上哀哭的白钺捡起来,护在怀中,柔声道:“爹爹会寻短见,是因为我没有及时回来。纪师伯会负气出走,也是我的缘故。掌门真人尸解而去……大概也与我有关。我当初同你那样说,只是想拿愧疚拴着你,让你跟我回来。这些并非都是你的过错,你没有自认为的那样不堪,别再这样自暴自弃了。”

      “可是,我什么都没有了呀。凭什么呢?凭什么就什么都没有了呢?”白钺哽咽着问。

      “你哪里就什么都没有了?我守了你二十几年,你永远都看不到我吗?”白钧难受地眯起眼睛,疼痛反反复复在他脑子里钻。

      白钺没有回答,只是继续哭泣。

      “姐姐,我知道你是入了心障。”白钧眼角又抽了一下,皱着眉说道,“可我并非没有长心。你对我一分好,我便还你十分。可你若再这样闹下去,我也是会弃了你的。”

      白钺颤了一下,哭声也突然止住了。

      “我还有一次机会,而你,到时候是愿意去青屿山独求仙道,还是去蒋姑庙孤独终老,就再也无人过问。”白钧附在她耳边,压低声音缓缓道,“你,自此就再没有亲人了,听明白了吗?”

      “可是……我难受。我心里好疼,头也疼,我醒着疼,梦里也疼,每天都好疼,怎么都好不过来……”白钺说着,又低声呜咽起来。

      白钧蹙眉强忍着脑中的疼痛,轻抚着她的头发:“没关系,都会过去的。什么样的痛苦,都会过去的。阿钺,你信我。”

      长生殿中的烛火,伴着隐隐幽幽咽咽的哭声,静静地摇曳。那些一排排的灵位,一座座的坟墓,都埋藏着各自的故事,积满了时间的尘埃,却无人倾听。

      直到白钺的哭声渐止,白钧才将她从怀中放开,他额上已浸出一丝冷汗,却捧着她的脸替她拭泪。看着她这幅温顺的模样,他不禁温柔地笑起来:“阿钺,想不想去看我们的玉牒?我以前总去看,你的在右边,我的在左边。你可还记得,那是我小时候,你握着我的手放上去的。”

      “嗯。”白钺失神地点点头。

      白钧痛苦的眼神里终于透出一丝安心。他扶着她站起来,轻轻牵起她的手,对着白安仁的灵位安然一笑,便带着白钺走出长生殿。

      长生殿与玉牒殿都在丹华峰,可中间却有一段距离。夹着细雪的雨丝落在他身上,寒气激得他头疼又深了一分。

      真是奇怪,从前这疼痛并不会这般持久。

      都是被她给气的吧。无妨,一会儿看过了玉牒,再把她关回经年园里,一切就都好了。

      此时夜已深,路上仍遇到三五个长老弟子。他们有些诧异地看着鸩青长老牵着个女子,其中有一位长老还认出来这是久不曾露面的白钺。

      白钺有些尴尬地想把手抽回来,白钧却仍旧牵着她,对着来人微微颔首致意。

      这一路真是有些长,冬夜里湿冷的天气让他分外不舒服,头疼得竟然有些发起昏来。

      无妨,等回了经年园,温一壶竹叶青,同她对饮几杯便好了。

      “阿钧,谢谢。”到了玉牒殿门口,白钺突然对他说。

      然后,他手中蓦地一空。

      白钧想也没想,伸手祭出照夜清,抖开玉扇,扬手一挥。流萤般的星火随着搅起的烈风,顷刻间化为数道幽冷的毒焰往空中烧去。

      白钺凭空御气,本就快不过这几道借风而至的毒焰,周围的气流又被白钧的灵力搅乱。眼见幽冷的焰火如流星一般拖着尾迹从数个方向袭来,只能匆忙凝出一道霜障去挡。

      她故意挑在冬季夜雨中逃脱,想借着天气削弱他。可她手中并没有哪怕一张符,而险些做了鹤朱峰首座的鸩青长老,并不是她能抗衡的。

      白钺自空中滚落下来,手肘和膝盖在剧痛中擦破,不慎吸入的毒烟刺得她肺中针扎似的疼。她却毫不在意,头也不回地爬起来,御气又往空中仓惶逃去。

      头痛干扰之下,白钧再也压不住心中怒火。他知她有蜚枭之盾,便也不打算留手。夜雨对他虽然不利,可他并非纯然的火修。他将照夜清倒转过来,伸手运气在胸前似缓实快地虚划一圈,无形的气流裹挟着满天的雨丝,瞬间形成一道巨大的漩涡,将飞逃的白钺罩在其中。

      白钺仰头一望,正待自上方突破逃离,白钧却一掐法诀,那漩涡骤然收口,气流以混乱却玄妙的方式搅动收缩,竟成了一道茧形的牢笼。

      白钧死死盯着被困的白钺,左手不断掐诀,那风茧继续收缩压紧,一道道剑刃般的气流碎片密藏在旋风中,发出尖细的嗡鸣。

      这并非普通的风茧缚,这是白钧自己改过的术法,他喜欢叫它血茧杀。被风茧捕获的猎物,会被一道道阴狠的利刃绞成血水肉泥,而这个过程中,风茧会被逐渐染成诡艳的红色。

      他知道她有那碍眼的盾。他今日倒是要看看,那蜚枭之盾会不会被这血茧绞个粉碎!

      白钺却也奇怪,不知是否是过于慌乱,她并未祭出羽盾。

      她低头沉吟片刻,竟将羽扇祭了出来,悬在面前。她手中捏了一个无比繁复的法诀,双手虚扣于胸前,不断将灵气催动汇聚于扇上,竟是强行使了雨冻云停之术,想借着这把风水双相的扇子,将那风茧中裹挟的寒气引住,凭灵力硬抗破了白钧的术。

      白钧此时心中冰冷的怒焰狂烧,她用那碍眼的盾挡他便罢了,偏要拿他苦心孤诣给她制的扇子对抗他,还不知天高地厚使这她根本驾驭不住的术,妄图空凭灵力与他硬抗,当真是不知好歹!

      霎时间,他脑子里闪过一个画面,是将她连同羽扇,绞成一滩血水的样子。

      不!不行!

      他拧着眉,强压着脑中疯狂搅动的痛楚和恨意,左手略微颤抖着换了法诀,将灵气从那一片片风刃中撤出,只全力牵引压制住她的灵力。

      白钺咬着牙,虚扣的双手中透出清冷的灵光,映得她的脸色越发惨白。

      白钧冷冷的盯着她,一分一分逼着她不断狂催灵气相抗。

      我也是会生气的!

      这话你听不见吗?

      僵持间,白钺的双手开始发抖。她的灵气已经跟不上了。

      此时,已有几人被他二人的斗法惊动,他们虽一时并不敢上前阻止,可白钧眼角余光却瞥见有人往如今做了掌门的茵陈住处而去。

      不能拖了。

      把她关回经年园去,看看这个铁石心肠的废物,到底还要闹到几时!

      白钧将照夜清轻轻一提,再缓缓一压,那风茧中的灵气便蓦增一倍,白钺原本榨净全身灵气与之对抗,被这骤增的灵气猛然一压,一口鲜血喷吐而出,自空中坠落而下。

      头痛中,白钧已经想不起这是第几回她在自己面前,如一只中箭的白鹤一般凄然坠落。

      每一次,他都很生气,看着她头破血流的样子,他真的很生气!

      他收起照夜清,缓缓走了过去。

      白钺伏在地上,一边呕着血,一边徒劳地挣扎着想要爬起来。

      是啊,看着她这个样子,他很生气,可是他也很心痛。

      白钧忍着脑中越发剧烈的痛楚,俯下身去,将她轻轻扶起来,温柔地拨了拨她额前沾血的几丝乱发,轻声道:“没关系,我会治好你的。回经年园去吧,别再闹了,可好?”

      话音刚落,他突然神色一变,眼中原本熄灭的怒火突然狂窜而出。他将白钺狠狠往地上一掷,站起身来,瞪大那双有些扭曲的桃花眼,往无尽的夜雨中愤然望去。

      他抬手正欲御扇而追,一股前所未有的疼痛却自他脑中炸裂,他慌忙垂首扶额,额上青筋爆现,双眼痛苦地紧紧闭上,紧扣在太阳穴上的手指不住地颤抖着。

      然后,他翻手将照夜清一挥,藏在扇骨中的毒针悉数往倒在他身后的白钺身上扎去。“白钺”嘶鸣一身,化作一条白蛇,痛苦地挣扎扭曲着。

      白钧以手掩面,再度猛然睁开双眼,那双黑如墨玉瞳孔,竟然闪着诡异的银光。

      他瞪大那双扭曲的瞳孔,怨愤地盯着茫茫无际的夜雨。

      怪不得“她”从始至终没有用蜚枭之盾来挡,怪不得“她”要愚蠢至极地用灵力与他硬抗。真正的白钺,早就化身烟雨,遁逃无形了。

      这个绝情的疯女人,连她唯一的蛇,也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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