区区刑部侍郎,是搅不乱天下的,但俞相既可兴邦,自然也可祸国。
第七世白钧,第六世温恪,第五世猎户,第四世赵恒安,第三世灾星,第二世鹿时远。白钧唯独没讲第一世的故事,因为他不愿承认第一世发生的事,不愿承认重亥已还过他血债,更不愿承认自己第一次居然是受重亥的刺激恢复了记忆。
但正因为有这一世,白钧对重亥已经没有杀心了(原来其实也没多少,几千年见他动手了吗?都是故意搞事情气他哥当做“报仇”),他一直想的就是怎么尽可能避开他,毕竟他可比谁都清楚,什么叫“重亥打相柳,就是大人打小孩”。
这一世白钺还在雷霆都司府的泥巴里躺着,祖宗还是亦二亦三的排行,“老四”就让弟弟占一回吧。哥俩别扭了几千年,就在暂且忘却血海深仇的情况下,正儿八经做一回好兄弟吧。
其实这篇番外也给出了一种可能性:如果当初重亥能够收留相柳,他兴许会在哥哥的庇佑下,相对正常地成长,甚至因为他乐于和人结缘的个性,他会成为一尊比重亥更受爱戴的龙神。当然,他肯定还是有许多坏心眼儿,经常捉弄这些泥巴人,但面对那些波谲云诡的神族内斗,他会比他哥更善于应对。
重亥的属性是“隐侠”(林深也说过想做隐侠)。“隐士”的那部分,源于他天性中的孤僻和消极。他看不惯这乌烟瘴气的世间,却只愿独善其身躲清净。就像俞三,他不和旁人结缘,始终置身事外,所以他护卫苍生的觉悟,是远远晚于俞四的。
然而他作为强者,又有对弱者朴素的保护欲,这是一种广义而神圣的“父性”。当他慢慢和人结缘,不由自主开始诊视这些“麻烦的小东西”时,他天性中属于“侠客”的那部分,就会缓慢而坚定地觉醒。
“隐士”和“侠客”两种全然相反的属性,是重亥一生的困扰,因而他也在两种属性的拉扯下,也做出过许多错误的选择。他想同章尾山划清界限,因而漠视了相柳的求助和依恋。在他这漫长的一生中,有没有为此而深深地后悔呢?他余生自困在嶓冢山镇守轮回井,其实也是一种至狠的自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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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废话.关于“父性”》
既然提到了“父性”,就再啰嗦几句吧。作为两个主要的男性角色,重亥和相柳身上都具备“父性”。
重亥身上有着广义的“父性”。准确地说,是女娲作为“地母”,给予人族肉身,元蟒作为“天父”,赋予人族灵魂,重亥从元蟒手中接过“父职”,成为半父半兄的存在。这种父性,并不针对某个人,而是源于强者的天性与天职。为“父”的那部分,导致他难免带着些大家长的专、制,又总是沉默如山,为你付出却不言表。石非卿给白钺找阿虺,放血助她修炼,清缴三百里海域,制蜚枭之盾以备她日后飞升防天雷,这些事情他从不主动说明;重亥为白钺牺牲良多,却不给她多余的解释;重亥对相柳,俞三对俞四,也是如此;而他庇护人族数千年,重建秩序后,无人再记得当年的传奇,他也无所谓,庙也懒得立。他一直都是这死德行,默默去做,从不邀功,完全就是“父爱沉默如山”的标准模板。
但是为“兄”的那部分,又导致他有点欠揍。或者说,每一个严肃的“父”,心中往往藏着一个不靠谱的“兄”。根据我的观察,不同于大多数女性见到幼崽产生的那种难以克制的、泛滥的“母爱”,男性对幼崽的喜欢,往往带着点“这小东西真好玩”的意思。因而我们往往会看到那些当爹的喜欢把自己的幼崽举高高,甚至抛起来玩,他们就是没办法克制自己这欠打的手。重亥亦然,虽然父性天职以及漫长岁月的洗练,让他更加沉默、稳重,但他内心依然保留着这样一个欠揍的“兄”,总会忍不住想“欺负”自己所保护的人。如果“父”代表了他的神性,“兄”,大概就代表了他的人性。当他投身凡尘的时候,人性的一面就被放大了,嘴欠手也欠,石非卿、林深、少年俞三,皆是如此。这时候的他,是自在的、放松的,仿佛是下班以后暂且卸下职责,在亲近的人面前,难得释放一些真实的小任性。
而相柳身上,则是一种狭义的“父性”。他就是想要和人结缘,拥有家庭,成为某个具体的“父”。在这种父性的驱动下,他有很明显的“筑巢”行为:两次哄骗白钺回经年园,他都先把园子打理重建了一遍;掳她去罗酆山之前,他也是尽可能地把万事准备妥当了再动手。在这种本能的(或者说动物性的)父性的驱动下,他潜意识地遵从了“筑巢-吸引雌性-养育幼崽”的行为逻辑,甚至有点强迫症似的反复筑巢,非要装修成个金窝窝才满意。经年园清幽雅致的一草一木,罗酆山方案图里别具匠心的一笔一画,拆开来看,就四个大字:我要生崽!(噗~)他是那样的喜欢幼崽,不论人或是兽的幼崽,他都很擅长也乐于带他们,幼崽也往往都喜欢他,可他却偏偏不敢再生一个属于自己的幼崽。
至于他为什么没能觉醒广义的“父性”呢?因为他一直是个“弟弟”啊。
我认为,每个未成年蜕变为成年的标志,就是心灵乃至行为上的“逆父”。父爱的确如山,他一直黑沉沉地压制着你,挡住了天空,阻止你的成长。重亥因为念及师恩,对章尾山消极回避,对人族的惨状视而不见,直到他决定遵从本心,愤起剿灭这些化为妖族的恩师子嗣,他才完成了“逆父”的蜕变,真正成年,因而才能从元蟒手中接过父职,成为新的“父”。
而重亥对于相柳,就是这个需要去逆的“父”。可是重亥太过强大,他哥俩的关系又一直是这样的别扭。相柳从未停止过挑衅重亥,却又从未彻底完成过“逆父”。直到最后,若不是被逼到墙角,他不会去走兔搏狮,而搏狮的结果,也是他意料之中的惨败。没办法,重亥这座沉默如山的“父”,实在是太难劈碎推翻了,所以相柳永远是弟弟,是未成年,只能具备的狭义的父性,而无法觉醒作为强者的父性天职。
但正如我上文所说,如果重亥选择庇护相柳,哥俩都在瞿父山守护人族,那么相柳就能完成“逆父”,真正成神。
是的,他哥俩还是要分道扬镳。重亥孤、直、拧、死心眼儿,而相柳总是有灵活的底线和手段。就像把俞三俞四丢同一个国家,俞三亲眼见识到这位“奸权”的各种手段,哥俩迟早会因为政见不合而对立。相柳如果在重亥的庇护下顺利成长,取得相应的力量,那么他就具备与重亥对抗的资格,不再是恶作剧一般的挑衅,而是真正的反叛和“逆父”,最终成为割据一方的强者。他兴许不是善良仁慈、堪称道德表率的龙神,他亦正亦邪、更具侵略性,但在他的“父性”庇护之下,弱者兴许会有不一样的未来。
不过话又说回来,如果相柳是支撑内政的“柱”,重亥则是抵御外敌的“脊”,柱和脊直接怼一起是会散架,中间得架梁。如果圣女蘅能作为屋梁(白钺不行,她还是个几十岁的孩子。噗~)把柱和脊整合在一起,房屋的基本结构就有了。
这么一看,他仨正好在X、Y、Z轴上各据一个垂直方向耶,这结构我喜欢,美。
要不下次写一篇脊梁柱的文儿?不,我不喜欢,就喜欢把屋子拆散架。我不光要摇柱子,还要砸屋脊,再把梁撇断。搞破坏,就是很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