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6、谢灵钧.灵君灵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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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天门的云气聚了又散，湿润的清风吹在身上，令身为火修的灵君分外不适。
这位谢灵君原就不是耐得住的性子，修行五百年，大约只长了少许涵养，却依旧难改急躁的脾气。
到底是谁定的破规矩？西海龙王不住西海，非得住在云渺仙洲？连带着如今总领四海除妖的二太子也得住在天上，每每他们这样在下界除妖的小仙述职，总得层层通报，费老大半天的功夫才能把那三五句就能说清的事情汇报了事。
这破规矩还不止这一桩烦人的呢。
自从那老不正经的投胎转世后，他游历天下四百年，不止凡间，除却仙家禁地，那些隐秘的洞天宝地，乃至不为人知的魔窟妖穴，他全都翻了好几遍，却依旧一无所得，反而在寻人途中，顺手除妖卫道，竟然功德圆满，被点上了仙册，更被莫名其妙安了这除妖的差事。
那老不正经的正是因为窥探天机暴毙，他虽不至于打上云渺仙洲讨个说法，心里却不服这些高高在上的神仙得很，若非是这差事不耽误他寻人，又有青屿山那位姓陆的前辈亲自来劝，他只怕直接就将这劳什子的仙册当着仙官的面扔地上了。
那时那位前辈点了他一句：“遍寻不得，机缘未必落在凡尘。”
什么意思？那老不正经的人在天界？可他打听了上百年，也未曾听说哪位仙君叫做沈星尧。
八成，是诓他的吧？
等谢灵钧已成了登记在册的谢灵君，他才后知后觉上了当，可是除妖之责，哪怕没有天规约束，他自幼受的教导，也是铭记在心的。
罢了，仙寿长于凡人，他慢慢寻找便是了。
层层通传后，南天门的守卫终于放行，这些与仙君们沾亲带故的关系户，向来颐指气使，谢灵君憋住满心不快，直接往镇妖总兵敖沂青龙真君的府邸而去，到了地方却又被告知上司外出巡查，不在府中。
外出巡查？他倒是听其他同僚抱怨过，这位镇妖总兵与夫人自幼就不对付，后头更闹出些丑闻，一度嚷嚷着退婚，直至某次他贪功冒进连累那位白龙真君险些丧命，二人九死一生突出重围，倒又莫名其妙好上了，可婚后依旧是两天好，三天闹，鸡飞狗跳不得安宁，给云渺仙洲徒添诸多笑柄。这位心高气傲的青龙真君大约是秉着“好男不与女斗”的准则，只好时常借巡查之名滞留凡尘躲清静。
反正天下妖族早已被打压得不成气候，除妖也不过区区闲职，如今又有一众下属使唤，这位关系户尸位素餐，倒也无妨。
谢灵君鄙夷暗笑，将一早备好的述职书交了上去，转身就走。
尚在凡间修道时，他也时常遐想，渺渺仙界，应是何等光景。神仙圣人，大道清心，胸怀苍生，福泽万物？
等他自己也成了仙，却发现全然不是这样。仙，也不过是修为更高的生灵而已，既是生灵，便有私欲，而他们威能强大，这私欲小小“任性”一回，便是凡间难以承受的灾难。
如今四方共治，更有无数势力相互纠缠，乌烟瘴气之中倒也形成了一种微妙的平衡。可心直如钢的谢灵君总是看不惯的，也不愿与这些仙族多作交往，正闷着头快步走着，却忽听一声：“灵君留步。”
谢灵君抬头一看，却是少徽星君座下童子。
“仙童有何指教？”皆是青屿山出身，再不逊的后辈对前辈还是要守礼的。
“星君遣我引灵君去一处地方。”仙童恭敬行礼。
“何处？”谢灵君不禁微微蹙眉。
这位少徽星君多次暗示，他与冥府那位交情颇深，更有管理下界仙门的职务之便，欲结人族升仙之辈，成那龙、龟、凤、狐之外的第五方势力，谢灵君不愿牵涉其中，故而秉礼却疏远。
“天机宫。”仙童做了一个请。
谢灵君并不应邀，只问：“天机宫岂是你我能出入的？”
“候在门外便好。”仙童又做躬身做了一个请，“还请灵君随我来。”
想来那大庭广众之处，应也不会有什么陷阱，况且这位前辈，除却诓他升仙那回，倒也没坑过他什么。谢灵君思量一番，应邀随同前往，又问：“为何去那里？”
“今日九天算筹，要放一批筹灵。”仙童的回答却令人有些摸不着头脑。
天机宫中的九天算筹是机要之地，到底测算了些什么，谢灵君一介小仙却是不知，只听说天道运行之奥妙，皆由之而生，由之而解，支撑算筹的，便是九九八十一个筹灵，其中主轴的筹灵，更是精通算法的不世之材。只是无休无止的推衍，极损心神，是而每五百年便要更换一批，而那放出来的筹灵，多少还是有些痴，通常修为也不高，只能闲养在一旁的仙苑中，无官无职，旁人也只好不清不楚地尊他们一声“灵君”。
“今日放出的主轴之灵，若非是星君多方转圜，这般闯下大祸的天才人物，怕还要被扣压五百年。”仙童又语焉不详地解释了一句。
“什么祸？”谢灵君心中忽有所感，立刻追问。
仙童停下脚步，神神秘秘将手指竖在唇前：“不可言。”
这仙童是少徽星君的心腹，谢灵君打过几次交道，是个过分机灵的人物。他也不多做纠缠，按住心头不悦，随他继续往前。
巨大的算筹终在视线尽头缓缓浮现，氤氲的仙云遮住了它的全貌，观之倒也不似凡间的算筹，更像是层层嵌套的浑天仪，在精密的结构下缓缓运转。
如此宏伟精妙的仪器，也不知是何人所造，这般仰之如山的巨物，怕是那四方天帝也难凭一己之力运行，也难怪这些筹灵每五百年便如同破损生锈的零件被扔了出来。
天机宫外已聚了些人，有些筹灵原本是仙族，自愿入筹为灵，此时自然有亲友接引，另一些则或站或坐地发呆，仙官拿着仙册一一问询，好替这些无官无职的算筹灵君们重新登记在册。
“这位灵君，您可还记得名讳？”仙官抱着册子，询问一位蹲在树下挖土的筹灵。
筹灵停下手中动作，带着些微痴态仰着头，苦思良久：“姓……沈……”
仙官依言登册，又请他点印。不想这位筹灵全不在意手上泥污，直接盖上了一个泥点，仙官不禁暗暗摇头，对这位显然已经心智失常，又无亲友倚仗的筹灵再无耐性，不甚客气地吩咐：“还请灵君早些去仙苑安养，莫要在外乱走冲撞贵人。”
筹灵呆看了他两眼，摇摇头：“不去……”
说罢他又低头挖土，仙官的脸色更是难看，警告道：“沈灵君，小仙可有言在先，这云渺仙洲的植物都是有数的，要是损毁了，可得受罚。”
筹灵却依旧锲而不舍地挖着土，喃喃道：“我徒弟是土修，定然是藏在土里，不让我找……”
仙官也懒得理这傻子，拂袖便走，又堆起笑脸去逢迎那些背景不俗的筹灵。
无人搭理的筹灵心无旁骛在土中翻找着，指甲中全是泥污，那落魄狼狈的模样，倒叫一旁久久凝望之人，想起来游历凡尘时，屡屡所见的乞丐。
这心中翻涌的，也不知是解气，还是酸楚。
筹灵脏兮兮的手突然被人握住，那只手劲力奇大，他想抽手却抽不回来，气得皱眉质问：“你是何人？”
“谢灵钧。”那人却仿佛更气了，咬牙切齿挤出了三个字。
筹灵疑惑地望了他半晌，又低下头去，用另一只满是泥污的手胡乱掐算，再抬头时，全无怒色，开心痴笑道：“我是沈灵君，是你是谢灵君，掐指一算，你我大大有缘。”
那人闻言，脸色更黑，狠狠拍向他掐算的脏手，恨铁不成钢地破口大骂：“还算！还算！算成个傻子了，还没算够？”
那痴傻的筹灵倒是不躲，看着拍红的手背，笑得更痴。
作者有话说
第116章 谢灵钧.灵君灵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