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剑]当BOSS来到新手村》麻辣冰糖

45、天条（上）

　　天地初开，混沌中女娲、伏羲、神农三个生灵诞生于世间，创造天地人间，划分天、人、冥三界。

　　为管理三界终生，天道法则化身为天地三界中第一批神明，随女娲、伏羲、神农定天规法则，维持三界秩序。

　　太子长琴抱琴而生，辖理三界内所有的声音，人口之言，木石之声，琴鼓之乐，是为天地法则之乐神。

　　上古一场浩劫之后，天地间第一批神明隐世，之后又万万年，有凡人修行成仙，主宰三界，自称玉皇大帝，其后修行飞升者渐多，建立天庭，分封文武官，承上古神明之天条，再行修制，框定三界秩序。

　　天条禁止仙凡结合，玉帝之妹瑶姬思凡心动，与凡人诞下三子，天界派人灭其满门。

　　瑶姬被压桃山之下，其次子杨戬，三女杨婵侥幸逃出。

　　杨戬经历千辛万苦，学一身本领，想救回母亲一家团圆，却最终只能看着瑶姬被晒得魂飞魄散，大闹天庭无果。

　　为免再生祸端，天庭免其罪，封杨戬二郎显圣真君，封杨婵华山三圣母，兄妹居住在灌江口，听调不听宣。

　　杨戬从不明白，为何要禁止仙凡结合，为何一定要分开他的父母，拆散他的家。

　　他经历过一段失败的婚姻，在婚姻中折磨一千年，才知这世间还有如此痛苦的结合，可他还是不明白，明明他的父母那般恩爱，为何天条如此冷酷，绝不能让他们在一起。

　　他终于脱离了痛苦的婚姻，上天做了杀母仇人玉帝的官，掌管了最厌恶的冷酷天条，成为了三界畏惧的，司法天神。

　　最终，连他的妹妹也走上了老路，与凡人结合诞下孽缘之子。

　　为什么天条要如此冷酷，为什么明知神仙也有七情六欲，也一定要禁止仙凡相爱，否则诛灭满门，打入九幽，永世不得翻身！

　　神仙既然知道自己有缺陷，一样有七情六欲，就该去面对，而不是让自己变得冷酷无情，对三界生灵毫无怜悯。

　　他不想再亲手把自己唯一的亲人打入万劫不复的境地，可他还是不得不那么做，就像当年自己最恨的无情之神一样，将相爱的人生生分开，让骨肉母子分离。

　　对天庭妥协，杨戬不甘心，要掀翻天庭，他也做不到，究竟什么才是出路，他想了太久的时间，依然没有结果。

　　他只想知道这一切究竟为何，究竟怎样才能改变，是他仍然弱小，还是他一开始就想错了？

　　也许，只有去问这个世界上最明白天地法则运行的存在，才能真正得到答案。

　　上古神明虽已经隐世，但世上还存在这么一个，知道一切的起始，他一定知道为何会有这样的天条，或许也知道如何能改变。

　　这个人就是上古之时，因罪被打下天界的司音乐神，天道法则的化身之一，太子长琴。

　　知道三界中仍存在古神的人没有几个，洪荒神明隐世已万万年之久，生死簿还没有出现的时候，他们已不存于世，可根据上古传闻的说法，那乐神被打下凡尘，从此入了轮回，理应在册。

　　杨戬查遍生死簿，却没有找到丝毫线索，这位神明的魂魄竟然根本没有进过轮回，传闻有误也不意外。

　　要在三界六道寻找一位上古神明的魂魄，与大海捞针何异？

　　可他仍不死心，瞒着天庭暗自查访，经十几年的寻访，终于在地界幽都找到了些线索。

　　原来太子长琴被打下凡尘，竟被凡人掠夺去一半，另一半魂魄无□□回，靠着渡魂夺舍而生，携着万古记忆转生于人世间。

　　“只要还有记忆，就够了……”杨戬甚至止不住的激动，看着那供奉在高案上，威严的司法天神印，转身而去。

　　那是古神明，世间最初的神明之一，他们是法则真正的化身，知道一切的秘密。

　　空山寂寂，花草衰折。

　　凄迷的晨雾中，百丈危崖之上，一杏衫男子端坐抚琴。

　　琴音锐利如刀，充满肃杀怒恨，松涛阵阵洒落翠雨，宛如翻涌的碧色波浪。

　　杨戬降在半空中，打量那杏衫男子，果然丰神如玉，有仙神之姿，琴音震撼人心三界难求。

　　他额头上的天眼激射出一道灵力，笼罩向抚琴人，竟被他身上突然爆发出的屏障给打了回来。

　　天眼一阵刺痛，杨戬也确定了他的身份，那是天道所施加的束缚，是天规的力量，窥探不得，不禁有些感慨：“果然是被打下凡尘的古神，即便被分裂了魂魄，天规的束缚依然没有消减。”

　　琴音骤然停顿，那抚琴自娱的人对这不速之客的打扰，似乎心情不虞，却也并未离开。

　　欧阳少恭抬头望向碧空，银甲黑袍的男人正负手下落，那昭示威严与地位的黑袍如浓浓黑雾，沉沉压下的巍峨高山般，降临在人间。

　　没想到还会有天神来找自己，欧阳少恭看着他走过来，轻轻一笑：“何方神圣？”

　　“天界司法天神，杨戬，有事来请教尊神，还请尊神见谅在下冒昧叨扰。”杨戬拱手行就一礼，还没有想好怎么开口，默默地打量着上古的神明，却未发现什么特别之处。

　　看起来只是个俊美风雅的读书人罢了，人间像这样的并不少，古神原来也与凡人如此相似。

　　他方一说完话，便听到对方似乎很善解人意地温柔道：“如今我是凡人，你不必称我为神，我知道你，劈桃山救母的那个杨二郎，是不是？如今做了司法天神，要问的可是天规之事？”

　　“不错，杨戬正要请教，只要上神能告诉杨戬改变天条的办法，无论什么代价，只要我能做到的，我都在所不惜。”

　　杨戬查过欧阳少恭这些年渡魂的经历，虽然知道的不算多，但他如今是个什么样的人，还是能窥得一二。

　　传闻上古神明为天道之相，本性无情，然而杨戬所查出的，却是这万年渡魂的痛苦孤独，早已经让这古神疯狂扭曲，绝没有表面这么淡然。

　　“代价……”欧阳少恭站起来，走到杨戬身边缓缓打量他，似乎对他的识趣很满意。

　　欧阳少恭漫不经心道：“我知道你要问什么，只有你真正决定去改变天条，才能来和我谈代价，不然一切都是无用，何况，你的力量虽然是三界少有的强大，但要对抗天地的法则……”

　　这话没有说尽，杨戬却已经听得很明白，他做不到，一人之力对抗天道，再强大也不可能。

　　杨戬是个聪明人，欧阳少恭的话让他感到了什么，他想改变天条已经想了一千年，毋庸置疑，只要还有一丝的机会，他就一定要去试试。

　　“我不觉得能有什么可以动摇我的决心，这天条太过冷酷，再这样下去，不光我所有的亲人都要葬身其中，天下苍生也被视为蝼蚁，苦不堪言。”

　　欧阳少恭笑得更是温和亲切，悠悠地说道：“你是这么觉得？”

　　他微笑着又道：“最好想清楚再说，我要告诉你的，是如今三界中可能只有我才知道的秘密，恐怕，就连玉皇大帝都不知道，能不能动摇你的决心，只能看你自己了。”

　　欧阳少恭好像很自信地认为，他接下的话，能让这个被天条折磨一千年的男人产生动摇，颠覆过去的一切，他饶有兴趣地笑了笑。

　　真是条可怕的老狐狸……

　　杨戬攥紧了手指，又微笑着，诚恳说道：“还请尊神赐教。”

　　“好，那我就告诉你。”欧阳少恭似乎就在等他这句话，眼中压抑不住地兴奋，“你要改变，就要知道为什么会有天条。”

　　“天条，是上古之时玉帝和王母定制的，不对吗？”千万年来天庭一直是这么宣扬，难道还会是假的？

　　杨戬虽与天庭貌合心离，但毕竟是司法天神，对天条了解甚深，除了一些过于严苛的惩戒与法条，大部分他也认为应该信服遵从。

　　“倒也没错，只不过在玉帝出现之前，其实就已经有天条出现了，禁止仙凡结合，并不能算他们制定的，他们只不过改了惩戒的法则，至于其他那些指天怒骂降雨三年，乱七八糟的东西，就是他们自己加上去的了，不能相提并论。”

　　欧阳少恭笑得有些嘲讽，好像觉得可笑，杨戬想的却不是这些，这竟然不是玉帝和王母制定的，那他们为何要如此维护？

　　不惜对自己的亲妹妹亲女儿都那般狠毒，为了的不过是并非自己所制定的天条，难道改一改天条，竟还能动摇他们万年的地位与统治不成？

　　杨戬从未想过这个可能，抑制不住心里汹涌的情绪，向来喜怒不形于色的他，脸上也露出了一丝痕迹。

　　这当然逃不过欧阳少恭的眼睛，他不等杨戬自己问，就笑吟吟地继续道：“你有没有想过，为何仙凡之间，总是仙女思凡动情，从来都是女子，甚少见男子？”

　　“为何？”杨戬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因为他自己似乎也曾动过情，哪怕隐约得就像不存在。

　　欧阳少恭悠悠转过身，望着百丈悬崖的景色，笑道：“因为女子易动情，男子易动欲，这也是天地法则之一，人有七情六欲，顺应自然，这同样是天地法则，但你知不知道，在我们那个时候，由天道法则化身而成的第一批神明，本来的确是没有七情六欲的，我们连什么是痛苦都不知道，更别提什么寂寞和情爱，那个时候，也没有禁止过仙凡结合。”

　　杨戬从未听过这样的说法，不禁迁怒于这些神对三界的弃之不顾，道：“那为什么统治三界的不是你们，却要交给那些有自私和欲望的神仙！”

　　神仙要是真的没有七情六欲，就不会思凡，不禁止仙凡结合，就不会有杨戬所经历的那些惨剧。

　　“既然你们把天地交给了有七情六欲的神，为何又要改了？不让他们有情？偏偏要他们做无情之神？”

　　“因为……就算是天道所化的神，在人间久了，也会有了感情，我在榣山抚琴万年，也感觉到了寂寞。”欧阳少恭追忆着遥远的上古时期的记忆，却没有露出什么怀念的神色。

　　“我已算是对情感所知最晚的神，那时，诸神都渐渐获得了情感，于是就开始有许多神明开始和凡人男女结合，诞下子嗣，生儿育女，没有什么天条束缚，他们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杨戬没想到竟听到了如此的秘密，上古的神明，肆无忌惮就可以和凡人在一起，他们长久的生命，可以让他们一个一个不断地换新的伴侣，不会寂寞。

　　“那样不好吗……”杨戬垂下眼帘，叹息道，“至少神也不再寂寞，凡人一生也可以和爱人渡过，直到终老。”

　　就如同他自己，那寂寞的滋味早已入骨。

　　“当年我们也是这么想的！”欧阳少恭猝然转身，双眼逼视着他，那其中像是焚烧着地狱的烈火，一步步走来。

　　“但你知道会有什么后果吗？神的儿女，血脉中流淌着神的力量，他们虽然也会生老病死，但比凡人要强得多，寿命也要长得多，神的一生漫长无尽，永远会寂寞，会有一个接一个的伴侣，他们生儿育女，儿女再生儿女，每一个人身上都流淌着神的血液，虽然越来越淡薄，可他们依然和凡人不一样。”

　　杨戬似想到什么可怕的事，睁大了眼睛，惊骇至极：“难道……”

　　“没错，当他们发现自己有这种力量，只要有一丝丝，就不再甘心做凡人了，哪怕他们本就比凡人强得多，几乎没有一个例外，所有神的后裔，哪怕血脉淡薄得和凡人没多太多区别，都走上了修行飞升之路，他们自认为神的后裔，理所当然地认为自己应该和神一样，长生不死，有无穷的力量。”

　　杨戬沉默不语，这的确很可怕，他自己不正是这样的人，虽然一开始并未有成神的想法，是为上天所逼迫，结果却并无不同。

　　修行需要三界极大的灵气，和无数天材地宝，灵脉精华，一人成仙，他所用的东西，就足以使千里之地化为焦土，灵水枯竭，草木不长，流云不飞，只因他已经将所有的灵华全部拿走了。

　　欧阳少恭冷笑一声，抬头看向天空：“现在，那天庭之上所有的仙神，哪怕只是数万天兵中普通的一个小兵，一个烧火的小童，都是上古神明的后裔，他们血脉中必定流淌着神的血，他们自己可能不知道，但他们还是凡人的时候，发现了自己与众不同之处，就开始修行，想要成仙，失败的虽然多，但他们所掠夺的天地精华，却已经不能还回来了。”

　　他广袖挥过，半空中浮现出一道影象，杨戬看到那情形，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身形晃了晃，那当真比地狱还要可怕，连他都不能控制地感到惊恐。

　　可这些都是上古之时真正发生过的，除了欧阳少恭，没有第二个人亲眼见过，体会过那地狱的恐怖。

　　三界之内，无论人神鬼妖，就像同时遭受了瘟疫、大旱、饥荒，天地灵气稀薄，连树木都无法长大。

　　人类原本一日三餐就能够吃饱活下去，得到足够滋养生命的力量，但天地没有了足够的灵气，人类就算吃到撑死，也还是不够活下去，吃那些失去了生机的食物，就和吃土无异。

　　对于神来说，灵气就是呼吸不能缺少的空气，没有灵气的滋养，神不会死，却会一日日枯萎，每一刻过得生不如死。

　　人类相食，天神重病，鬼妖也爆体而亡，万物万类无一幸免。

　　阴阳颠倒，天地混沌。

　　上古神明们也开始惊慌失措，不知如何应对如此的局面，他们本是法则的化身，却因为情感的放纵，最终毁了天地的一切。

　　他们也曾想过要屠尽神裔，可不说那些有了感情的神愿不愿意，就算肯，修行有成的仙们，也不那么容易杀了。

　　“一开始，真正的神裔只有几百人，没人会觉得他们会造成什么后果，可他们再生子女，子子孙孙无穷尽，当我意识到会有这样的后果时，我以为数万年之后才会出现，但想不到会越来越快，最后竟然只需要千年，就变成了这样……”

　　欧阳少恭悠然说着，脸上依然带着笑容，只是那笑容，在杨戬看来是如此可怖。

　　那残忍冷酷的神色，渐渐又变得悲悯，欧阳少恭仿佛在怜悯这世间渺小的生灵，叹息众生的苦楚。

　　他喃喃道：“这是众神的罪孽，为救三界，天道降下刑罚，众神被剥夺了所有的力量，重新化归为天地法则，没有了情感，没有了思想，也就成了最初的……天条。”

　　而那个时候，欧阳少恭早已经被打下凡尘，恰巧避过了此劫。

　　杨戬听完这些，心头激荡，想说些什么，却发现自己没什么可以说的，一句话都说不出了，只有嘴角泛起一丝苦涩无奈的冷笑。

　　天条不能毁，仙与凡的禁忌依然不能开。

　　可十多年过去了，他那身体里流淌着神裔血脉的侄儿，也开始如欧阳少恭所说，和当年的他一样，发现了自己的不同，从此不甘困于一村，要去找自己从未见过的母亲。

　　这个可笑的轮回，原来从上古之时开始，就一直有人不停的重蹈覆辙，没有停止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