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颜怒》鲁庵

7、剿匪

　　辛欣上前扶起红绸，把了脉，温言道：“红绸，你在这里歇息。蓝玉，随我到前面去看看。”
　　刚要转身出门，红绸一个翻身，又跪拦在她身前。用力大了，带动方才的伤处，顿时脸色煞白，说不出话来。
　　辛欣轻轻叹口气：“红绸，我答应你，不到万不得已，绝不泄露身份就是。”绕过红绸，迈步出了舱门。回头看了一眼，红绸依然跪伏在地上，脊背微微耸动。辛欣不禁摇了摇头。
　　刚到甲板上，就听玄湖大喝：“都闪开。”
　　未及看清状况，就见漫天的羽箭飞射而来，在阳光下烁烁夺目。辛欣忙一拉蓝玉，迅即后退数步。蓝玉拔出宝剑，拦在前面，剑光飞舞之间，将飞箭挡于圈外。
　　甲板上一片惨嚎之声，武功低些的伙计哪里能躲得过箭羽，转眼已伤了十多人。玄湖命人赶紧抬下去疗伤。
　　辛欣抬眼望去，对方船上一排排的弓箭手一体的灰色劲装，弓如满月、箭在弦上，锃亮的箭尖森然刺目，只等号令。这哪里是平常的海贼，这分明是经过专门训练的兵卒！
　　蓝玉伸手招来林飞和许奇，命他两人带着“如花”的人，悄悄潜到对方船上，刺杀首领魏七，引起混乱，好暂解商船之危。二人领命去了。
　　就听李楚冷笑道：“玄管事，你怎么说？”
　　玄湖一咬牙：“我们阁主并不在船上。”若不是顾忌着箭阵，他早冲上去与李楚恶斗一场了。
　　魏七懒懒道：“跟他啰嗦什么？放箭吧。我就不信都死光了，他阁主还能不出来。”
　　李楚抬起手，刚要落下，成子安轻喝：“且慢！”李楚愣了愣，收回了手。成军师虽然才来白虎盟不久，但智勇双全、谋略过人，将白虎盟整治得纪律严明、进退有度，他和盟主魏七都很是敬服。
　　成子安躬身对魏七道：“盟主本是要捉那琴心阁主的，刀剑无眼，莫要伤了不相干的人。还是让属下去劝说看看。”
　　魏七大笑：“军师总是妇人之仁。别说这几十个人，上月那次，四条船上两百余人都被我杀了扔到海里去了。”
　　成子安一皱眉：“盟主英勇过人，子安怎能及得。”
　　说罢来到船边，两船相隔丈许，也不见他作势，便腾身跃到了商船上，衣袂翩然，清雅从容。众人齐声叫好。成子安暗自考量，顾及自己的安危，李楚必不会轻易命人放箭了。船上的伙计手持刀剑围了上去。玄湖摆摆手，挥退众人。
　　成子安一拱手：“玄管事，请借一步说话。”
　　玄湖见他相貌俊雅，说话又极客气，便走上前去，离他一步远站定。
　　成子安低低声音道：“玄管事还是请贵阁主出来吧。我们盟主魏七可是杀人不眨眼的。莫说火炮威力极大，炸沉你们的商船不费吹灰之力，便是眼前的弓箭阵，双拳难敌四手，任你武功再强，也难以全身而退吧。”
　　“那我就拿你做盾牌！”玄湖跨前一步，伸手拿他肩头。成子安肩一沉，抬手缠住他手腕扭住。
　　“听说张宝将军又回朝做了破虏将军？”
　　玄湖一愣，抖手挣开：“是。”
　　两人各自施展小巧功夫，斗在一处。
　　忽然，对方船上一片哗然。原来，林飞、许奇趁两人相斗之机，跃上白虎战船，偷袭魏七。尚未近身便被李楚的长枪拦住。对方帮众见了，纷纷围了上来。杀手行动贵在一击而中，不中即退，不会陷入苦战，眼见敌方人数众多，无法奏效，两人只得退回。
　　魏七大怒，喝令放箭，又喊着开炮。众帮众一时手足无措。
　　李楚知他脾性暴躁，忙劝道：“盟主，成军师还在他们船上。别误伤了他。”见魏七点头，回身叫道：“成军师请回吧。盟主另有安排。”
　　成子安知道魏七又要大开杀戒，心里暗暗叹息，终不能阻止这场杀戮，救了眼前的几十人。他抽身跳出战圈，道：“玄管事当真不愿请阁主出来么？待会儿玉石俱焚，可神仙也救不了你们了。”
　　玄湖傲然挺立：“休想！”他怎会将辛欣交予敌手。出发前他早已命人准备了几艘小船，一旦事急，便可避入，也能暂解燃眉之急。抬眼远望，张宝的战船究竟在哪里？
　　成子安飞身跃回，李楚立即挥手命人放箭。
　　“且慢！”一人厉声喝道。
　　众人尽皆回头看去，一名身材高大的船夫从舱内出来，他扫视众人片刻，缓步走近：“区区不才就是琴心阁主。”
　　李楚伸着手指点着他失笑道：“是你？琴心阁阁主？一个船夫？”
　　这船夫唰地撕下身上的粗布衣服，露出里面的蓝布长衫，接着又摘下人皮面具，现出清霍沉稳的面容。
　　“墨希！”玄湖吃了一惊。
　　墨希冲他点头示意，然后面向魏七：“我们琴心阁一向与白虎盟无涉，贵盟两月前劫了我阁的货船尚未及讨教，今日倒不知魏盟主要见我为了何事？”
　　魏七略觉疑惑，招手叫过李楚和成子安，悄声问道：“此人是真是假？”
　　李楚摇头不知，成子安道：“密报琴心阁主确实是叫墨希，身材相貌也相仿。”
　　魏七不耐：“认清楚再说，莫要交个假货毁我白虎盟的声威。”
　　“那就要露了琴心阁的暗桩。”李楚觉得有些可惜。
　　“他们阁主在我手里，还怕他什么。”魏七冷哼一声。
　　李楚点头称是，回身做了个手势。
　　这时辛欣带着蓝玉走上前去，林飞和许奇护在旁边。
　　玄湖上前拦住她：“这是琴心阁与白虎盟的交易，公子请回。”
　　辛欣淡淡一笑，拨开他的手，走到墨希身旁：“你怎的来了？”
　　“琴心阁的买卖，我这阁主如何能不出面？公子别来无恙。”墨希微笑。
　　辛欣心里明白，墨希必是不放心自己方假扮船夫，混在商船上，若是安全往返便罢了，一旦有了危险，他便会挺身而出，护卫自己周全。望着墨希眼中的柔柔关爱，不由得心里一酸，垂下眼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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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奇上前躬身道：“给阁主问安。”
　　墨希摆摆手，眼眸凝视着辛欣，却未稍离：“你们随公子回舱吧。”
　　许奇应声上前要搀扶辛欣，却在一瞬间踏步左移欺近墨希，猝然一指点在他胸前膳中穴上。然后一个旋身来到他身后，扶住他软倒的身子，一柄匕首架在他的颈间。
　　眨眼间大变陡生，众人俱都愣了。
　　“站住！”许奇喝止辛欣前移的脚步。
　　蓝玉大喝：“许奇！你做什么！”
　　这许奇入“如花”虽仅一年，但功夫既高，做事又极细，屡立奇功，很快便升至两大管事之一，掌管暗部事宜。今日骤然发难，却是令人震惊。
　　辛欣狠狠瞪了蓝玉一眼，暗道：“回头再跟你算帐！”她冷声道：“许奇，你这是何意？”
　　许奇却不答她的话，回身朝白虎船道：“盟主，这墨希确是琴心阁主。”
　　魏七哈哈大笑：“好！带过来！”
　　李楚和成子安两人跃到商船上，架了墨希便走。众人碍着墨希，都不敢稍动。
　　辛欣取出一物，森然道：“许奇，你可识得此物！”
　　“琴心阁玄铁令！”许奇吃了一惊。这玄铁令是阁主的信物，他也只见过一回。这些日见首领蓝玉对这辛公子礼敬有加，暗自猜想他必是身份尊贵之人。可这玄铁令如何会到了他手？
　　“我是真正的琴心阁阁主。”这许奇身为“如花”两大管事之一，居然敢叛了她琴心阁，今日绝不能轻饶了他。
　　话未说完便被一声震耳的巨响吞噬了。顿时，浊浪滔天，水花四处溅落。这是炮声，众人回首看去，原来是张宝的将船与白虎盟的副船交上手了。
　　成子安喝道：“先回船。”三人搀着墨希跃回白虎船，起航迎战官兵，一时也顾不得商船。
　　辛欣一跺脚，喝令商船立即后撤，退出战圈。火炮的威力她是见过的，若是急着解救墨希，无论成功与否，这商船上数十条人命必被会战火波及。
　　玄湖忙着奔去安排，辛欣静立船首，双眸注视着渐渐远去的白虎船上被绳索牢牢缚住的身影，心里微微地刺痛：“墨希，你这又是何苦！”
　　蓝玉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阁主，属下失察，请阁主责罚。”
　　“你负责救回墨希。责罚，先记下吧。蓝玉，今后要改改脾性了。”辛欣喟然叹道。
　　蓝玉应声称是，叫过林飞便要出发。
　　辛欣随后跟上：“我也同去吧。”
　　见辛欣要下小船，玄湖忙赶过来劝道：“万万不可，阁主万金之躯，如何能这般涉险。若有个差错，岂不是负了墨希的一片苦心。”
　　玄湖身后转过一人：“阁主，请让我随蓝玉去救主子。”正是墨希的护卫墨云。
　　这时，红绸也奔来劝阻。辛欣无奈，只得答应与红绸居后接应。蓝玉带着墨云、林飞及“如花”的四名杀手分乘两个小船，在硝烟弥漫的炮火中悄悄掩了过去。辛欣与红绸的小船在后瞭望，以备不时之需。
　　小船接近白虎船时，炮火暂时停歇了。海贼的副船不愿投降，负隅顽抗，已被炮火击沉。数十名帮众在水里浮沉挣扎，魏七也不理睬。成子安忙命人接应，拉上船来。
　　成子威正高声喊着话，喝令白虎船上众人速降。
　　蓝玉等七人顺着铁链悄悄攀上了船。
　　魏七何时遭受过这样的溃败，大声喝骂拒降。成子安小声解劝，魏七一掌将他击倒。
　　李楚忙上前扶起，看了看魏七，左右为难：“盟主，成军师说的是，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咱们暂且低头，留下性命，还可东山再起。”
　　魏七冷笑道：“我手里担着上千人的性命，朝廷将我活剐了都不够，还会给我留下性命！”
　　成子安温言道：“至少这船上百十名兄弟得到保障了。”
　　魏七斜着眼睛盯住他：“成子安，从你来到我白虎盟就没安什么好心。每日动辄便要阻我杀人抢劫。我白虎盟是海盗，可不是开粥棚济贫的！你是不是朝廷的眼线？说！”
　　“我成某俯仰无愧天地，并非是什么人的眼线。盟主只顾了自己性命，便不顾及船上这许多兄弟的安危，官船炮火袭来，便要有多少妻子没了丈夫，多少儿女没了父亲。”
　　魏七眼光狠戾，一字字道：“李楚，给我将这朝廷的奸细绑了，与那个阁主都捆在桅杆上。若我白虎船败了，便让你们陪葬。”
　　李楚迟疑道：“盟主！”见魏七扭过头去不睬他，知道已无转寰余地，只得拿了绳索上前捆绑，暗自想着待盟主气消了再好好相劝。
　　成子安昂首受缚，也不挣扎。
　　“军师早知盟主脾性，何必还自己往刀口上撞！”李楚一边摇着头，一边去指挥帮众准备还击。
　　三条官船将白虎船困在中间，魏七杀红了眼，拒不投降，双方互相攻击起来，火炮猛烈，白虎船船身被击中，一阵摇晃，向一边倾斜。
　　辛欣大吃一惊，甩开红绸拉扯的手，纵身跃上白虎船。
　　眼光一扫，只见半边船身都被炸裂了，多数帮众都纷纷要跳上小船逃生，魏七大声喝止，听者不多，气得他拔出腰刀，砍杀了几人。
　　墨希与成子安被缚在桅杆上，李楚率领数十帮众拦住蓝玉等人去路，墨云拦住许奇狠斗。双方咬牙拼杀，只听到炮火间隙的兵刃撞击之声。
　　辛欣看清形势，忙顺着船舷从侧面绕了过去。有蓝玉等人缠住贼人，自己便可轻松救了墨希。
　　眼见到了墨希身后，眼前黑影一闪，一人拦在面前，手中大刀架在墨希颈上。正是魏七飞身赶来，抢先了一步。辛欣心里一沉，停下脚步。
　　张宝战船上的范瑜原本焦灼万分，稍后见琴心阁商船退出战火，稍稍放下了心。这时蓦然发现了白虎船上熟悉的身影，大惊，连忙喝令停炮。
　　张宝很是疑惑：“范相，敌船眼见沉了，咱们这时停火，岂非给贼人反击之机？”
　　范瑜沉默不语，固执地紧抿着唇。
　　张宝只得前去传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