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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争执 ...

  •   辛欣这一觉直睡到日头起了方才起身,试着运气调息,内息已全无窒碍。梳洗完毕,宫女请她到偏厅用餐,脚刚迈进门就看到了在厅中来回踱步的月斯。
      “朕来陪你用膳。”月斯上前扶住她,挥手命众人退下,满面含笑,“身子大好了吧?”
      辛欣摇头叹息,“皇上……”
      月斯忙摇手,“别,知道你要赶我,吃了就走。”扶她坐下,将桌上的几种点心和小菜都小心地夹到了她面前的盘中,自己在旁边坐下,随手取了糕点便吃。
      辛欣却不动筷,上下瞧了瞧他,笑道:“陛下春风得意啊……”月斯不理她的调侃,笑而不答。

      尧信将辛欣送出了宫门,浔江楼的车马早已在门口等候。
      蓝玉一眼看见她,飞扑上前抱住,“公子!公子!你可出来了,急死我了!鸡叫头遍范先生就叫了我起身,一直在这里候着,早饭都还没吃呢。”
      辛欣回首看去,范瑜静静地立在马车旁,薄唇轻扬,露着淡淡的笑意。她慢慢走上前,握住了他的手,“范瑜……”
      “上车吧,既是无恙,先回楼里再说。”他的语声平和,辛欣细看他的神情,也并无异色,便由着他扶自己上车。
      林飞跳上车坐在车夫旁边,蓝玉眨眨眼睛,也上去在另一边坐下。
      马车行进,车厢内却静了下来,辛欣好似有满腹的话语要说,这会儿却不知如何开口了。
      “我,迷药已解,后背也只是小伤,太医都处理过了。”她讪讪道,不知怎的,这会儿面对范瑜,忽然生出一丝不自在,全不似平日里的疏放随意。
      “回去好好休息。你啊,没得什么事情都往自己身上揽!” 范瑜轻轻叹息,拉过她的手拍了拍。
      辛欣凝目望住他,点了点头,“是!范大先生!”
      范瑜微笑,又指了指前面车夫的位置,“墨阁主在外面。”
      探身掀起帘子,便看到了墨希宽阔稳健的后背,挺直的脊梁在扬鞭中凝成一股勃然的力道,骏马不堪鞭挞,扬蹄狂奔。她不觉笑了,墨希多半是恼了自己,这么大的人了,去和畜牲过不去。

      又过了几日,废太子和查纭仍无消息。范瑜整日督着辛欣卧床养伤,连院子都不让她出去。辛欣这次倒也奇怪,二话没说,一切都听从他的安排。
      “蓝玉……”辛欣蜷在院中的大藤椅上,享受着和暖的日光,眯着眼睛懒懒道,“你瞧我这样子,每日吃饱睡足便是玩耍嬉戏,可像猫儿狗儿?”
      蓝玉嗤地一笑,“公子,您做了得宠的猫儿狗儿,范先生却忙得紧呢。公主每日都召他进宫,很晚才能回来,先生还要去城西的商行指导那上官无尚的学业和生意。今儿放榜呢,也不知他能不能成。”
      辛欣听着慢慢敛了笑,“这些事情为何不早说?”
      蓝玉一愕,“先生说都不是什么大事,让我不要扰你。”
      “让玄湖来见我。”
      直过了快一个时辰,玄湖才擦着汗进来,干笑着行礼。
      “这些日子,上官无尚怎样?”
      玄湖原本神色忐忑,听辛欣问到上官无尚,松了口气,“他倒有些本事,我方才去看放榜了,上官无尚列三十七名,下月参加殿试,请先生再费心调教,若是能一举夺魁,必是前程无量。日后也是我浔江楼的一大助力。”
      “夺魁?我倒是宁愿他落了榜才好……”辛欣喃喃自语。
      玄湖一时没听清楚她的话,愕然望着她。
      “城西商行的生意怎样?”
      “呃,生意真是不错,我前日才去清了账,这个月收益增了七成,商行的几十名伙计都服他呢,这人也算是个经商之才。不过这几日都是先生亲自打点,说要让他专心科考,不要误了前程。”
      “前程?”辛欣失笑,她就是不想要他有什么前程!看来范瑜还真是有着根深蒂固的功名思想呢。也或许——他为了自己而辞官,未能尽展平生抱负,心里多少有些遗憾,因此见了这样的人才便忍不住去助他一二吧。那么,当真是自己误了范瑜么?
      这样胡乱想着,玄湖却在一旁坐立不安,不消片刻便将蓝玉斟来的茶水喝了十多杯。“喂!玄湖!本姑娘可不是专门来伺候你的!”蓝玉又泡了壶茶,终于忍无可忍。
      “是!是!”玄湖讪笑着,好似心不在焉,也不同蓝玉斗口了。
      “玄湖,你忙去吧。这事儿我要仔细琢磨。”辛欣摆手,玄湖如得了大赦,团团一揖,匆忙走了。

      用过晚饭,范瑜还没有回来。辛欣径直来到他的书房,桌案上满满摊着的果然都是治世之学,圈点注解密密麻麻,都是那日日相见的蝇头小楷。他……还真是尽心。
      书房外响起了熟悉的脚步声,轻快、从容,到了门口却顿了顿。
      迟缓的脚步终于到了她身后,温柔的臂膀缓缓拥住了她的身子,微醺的鼻息在耳畔轻拂。辛欣并未如往常般避让,她闭上双目,仰起颈项,将头轻轻靠在了身后那人的肩头,尽心享受着这一刻的温馨与沉沦。原来,往前迈上这一步是这么的容易,此时她心底漾着的,是摸不到边际的暖意和安心。
      “你……饮了酒?”
      “是,上官无尚上了榜,约我去喝顿酒。我没推辞。”
      “这上官无尚,也未必便要去做官……”
      “欣儿,相信我,上官无尚是治世之才,月斯有福了。”
      “可我却要让他做我琴心阁主宰一方的霸主!我要带他去南离!”辛欣轻轻脱开他的怀抱,转过身来,直视着范瑜。
      “欣儿,这样的人才,流落在民间无所作为,实在是可惜了!”
      辛欣面色微变,“范瑜,你——可是已有悔意?”
      “不!”范瑜淡淡笑道,“欣儿,能这样伴在你身边,我愿足矣。”
      只是这样相伴么?可是,她心里,她已经……
      “东越的右相虽然精明干练,却稍嫌谨慎小心,左相年纪已大,这上官无尚历练几年,或许便是能助月斯成就大业的一代贤臣。退一步说,等几位皇子大些,做个太傅也必能教导出圣明之君。欣儿,月斯也算是你的至交,你便不为他的基业考虑一二么?难道这便是你商贾本色?”范瑜说到最后不觉带了些咄咄气势。
      无名的怒火勃然而起。
      “范瑜!当日我能给你成子安,今日却不能给你上官无尚!这人,我要定了!”辛欣拍案、拂袖而去,无丝毫犹豫。

      ————————————————————————————————————————

      已经过去半个多月,月秦与查纭仍是杳无音讯。看来他们多半是早已逃离了京城,城内的警戒也慢慢松了下来。左相查慎早已抱病多日,朝堂上的升迁罢废也在不动声色间慢慢进行。
      城西商行地处繁华之地,店面却不大,上官无尚将来访的辛欣和蓝玉让进了后院的客厅。即便知道这位辛公子是楼主玄湖最敬重之人,他依旧是气度闲雅、不卑不亢,举手投足间的神态依稀与当年初入朝时的范瑜有着三分相象。辛欣心里暗暗叹息,难怪他会这么帮着他。
      昨夜的不欢而别,或许是两人相识以来的第一次争执,针锋相对、各不相让。
      “商贾本色?我原本就是个无良的商贾,范瑜,你到今日方知么?”她心里憋闷,便带上蓝玉,到城西商行来探个虚实。
      两人说话间,屋外跑进来一个四五岁的孩童,大声叫道:“爹爹,范先生今儿还来么?”
      “要晚些时候呢,玉儿,过来见过辛先生。”
      上官玉行了礼,歪着头看了看她,“辛先生和我师父一般好看呢。”
      上官无尚有些尴尬,躬身道:“辛公子见谅,我这逆子一贯鲁莽胡言。能得范先生为师,是犬子几世修来的福分。”
      蓝玉瞪大了眼睛看着辛欣慢慢沉下脸来。
      一个月不见,这小娃子倒是生得红润结实了。范瑜从未收过徒,识得没几日竟收了这孩子作弟子?他对这上官无尚当真看重。
      上官玉没等再说话就被他父亲赶了出去。上官无尚歉然道:“犬子无礼,扰了公子。听玄楼主说,当日无尚困顿,是辛公子救了我,给我一切方便,才能有今日。无尚无以为报,辛公子今后但有所命,无尚绝不敢推辞。”他说着起身深深一揖。

      辛欣和蓝玉牵着马在闹市中缓步走着,谈了这许久,好歹得了上官无尚的一句话,辛欣略感欣慰。“无尚虽是能金榜题名,却实在不舍得就此离了商行的生意。”
      周围的噪声愈来愈大,辛欣忽然觉得额头一跳一跳地痛了起来。自出外闯荡以来,即便是身处困境、遭遇危险,她的心绪也从未如此时这般繁乱与颓然。金龙、东越、南离……早已谋划的一切,似乎都已变得不可把握。身旁的喧嚣仿佛慢慢远去,天地也都似在旋转着……
      “公子!公子!”蓝玉扶住了辛欣,看着她苍白的面色,暗暗担心,“公子身子不适,咱们还是回去歇息吧。”
      自公主大婚后,范瑜、白祁和辛欣等人都搬回了浔江楼,只剩了礼部侍郎陈书会仍居于别院。
      辛欣回到楼里,倒在榻上便睡,连午饭都没吃,昏昏噩噩直到太阳落山,被屋外吵嚷的人声惊醒。她轻轻按了按阵阵发痛的额头,问道,“蓝玉,什么事?”
      蓝玉听她问话,进来禀道:“是神鹰八卫,不见了皇帝,到咱们浔江楼来要人!”
      寒玉一步闯了进来,“辛公子,我家主子现在何处,请您说个清楚明白!”
      “我家公子一直在房内休息,何时见过你主子……”蓝玉瞪起了眼珠子和她理论。
      辛欣摆手,起身下榻,问道:“寒玉,慢慢说来,你主子怎么了?”
      “公子是扮猪吃老虎呢!”寒玉愤然道,“你究竟将我主子带去了哪里?你又有何图谋?”她一直暗暗喜欢月斯,这会儿心里一急,眼圈儿都红了。
      “对不住,辛公子,事情紧急,恕我等不敬。” 寒义说完走了进来,看了看辛欣道,“公子,主子今日午时得了您的一张留笺,便依约去了西山碑林,过了一个多时辰都没出来。咱们进去寻找,却不见了踪影。只能来问公子,能否告知我主子的去向?”
      蓝玉在一旁大声道:“我家公子午前就在房内休息,哪里都没去过!”
      “留笺?”辛欣沉吟道,“拿来我看。”
      寒义摇头,“已呈给皇后娘娘了。侍卫营全体人等都已派出寻找,咱们却不敢声张,只能悄悄禀明右相大人和皇后娘娘,听凭处置。”
      “你们‘神鹰八卫’呢?为什么不在皇帝身边护卫?”
      寒玉愤然道:“不是你自己要主子一个人去的么?如今出了事情还想抵赖!”
      “不是我!寒玉,此时不是问罪之时,救人要紧!若是其过在我,事后辛欣甘愿引颈就戮。”辛欣说完转向寒义,正色道,“寒兄,看来此事多半是和叛党有关,宫内也有他们的内应。这些人许是藏匿在京郊不为人注目之处,伺机捉了皇帝。你可提醒右相,让他派人在京郊可疑之处细细搜寻。”
      寒义定定地看了她片刻,点头道:“公子,我信你!”
      神鹰八卫带着众侍卫匆匆去了,辛欣轻叹口气,“蓝玉,咱们也去看看吧。”
      蓝玉瞧着她嫣红的面颊,伸手试了试额头,“公子,有些热呢。”
      “不妨事。”
      蓝玉出去先请了白祁过来,又迅速备好马匹,“公子,咱们去哪里?”
      “西山碑林,那里既是事发之处,必是有些线索可寻吧。”
      白祁给了她两粒丸药服下,迟疑道:“公子脉息紊乱,内火极重,似乎是心内郁积不疏所致,虽不是重症,但这会儿最好能多休息。”
      辛欣微笑摇头,月斯如今生死不知,她哪里还能安心躺在榻上休息。辛欣在琴心阁向来说一不二,白祁也不敢再劝。
      两人刚出了门,后面有人大声唤道:“辛公子请留步!”回首看去,却是九公主的侍卫首领杜文。
      杜文跳下马来,深深一礼,四下瞧瞧,低声道:“范夫人,皇后娘娘请您入宫一见。”
      辛欣心内焦急,本不想随他入宫,可一想到九公主性子倔强,此次不听她传唤,以后还不知会生出多少事端。不如早去早回,也好早些去寻月斯。
      “杜大人,走吧!” 她一鞭挥出,马似惊雷。
      杜文奔行了一阵,看到蓝玉跟在后面,忙调转马头拦住,“娘娘只请夫人一人入宫,蓝姑娘请自便。”
      望着杜文与辛欣疾驰远去的背影,蓝玉心里没来由地浮起了不安。

      随着杜文身后快步走进青苓宫,在正殿内候着,四处寂静,连个宫女太监都没见到。
      “杜大人,请问皇后娘娘现在何处?”
      “请夫人稍候。”
      杜文斟好茶水递了过来,辛欣伸手接过,蓦然手腕一紧,半身酸麻,已被他扣住要穴。她这会儿的心思全然不在这里,更不会想到对杜文有所防范,只一瞬间,已然受制。伴着一声脆响,茶盏落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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