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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重洋 ...

  •   转眼已到了公主出嫁之日,送亲仪式规模宏大,京城百姓万人空巷,都要看看这位皇家最美丽的公主的婚嫁。皇帝素与九公主亲厚,拉着她同乘一辇,竟亲自送到了口岸。临别在即,九公主终于扑进皇帝怀中大哭着不愿离去。
      辛欣本打算着乘坐浔江楼的商船回东越,途中也可事事方便。可临行时公主特意派人到范府,命范瑜夫妇同船随行。正在烦恼,墨希进来说道要跟她去东越,任她如何解劝,也总是一个“去”字。
      辛欣恼了,撂下一句话便走。
      “去东越的都做侍从!”
      红绸跟了过来,低声求道:“公子,你便让墨希去吧。你也知道他这人,明里不能去,也得暗里去。没得多吃些苦头。”
      辛欣想到当年出海剿匪,墨希便是扮作了船夫暗中护卫自己的。她暗叹一声,拢住红绸的肩,低声道:“红绸,总是累了你了。”
      红绸笑了,笑中漫溢着坚毅和豪气,“公子放心,琴心阁总是咱们打下的天下,我虽不能让它发扬光大,也不能在我手中毁了!”
      辛欣依旧一身月白的儒装,作男子打扮,待到与蓝玉出了府门上车,却见墨希、白祁、林飞等人身着侍从服饰,早安顿好了范瑜,立在马车两旁候着。辛欣哭笑不得,只得由着他们去。
      立在船头,远远看着黄罗伞盖下相拥唏嘘的二人,辛欣颇为感慨,纵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也终究逃脱不了和亲的命运。生于帝王之家,恐怕终究是不幸大于幸吧。这场姻缘虽是九公主自己求来的,但身处异国,若不能得君王倾心,是福是祸谁人又能预料?
      送亲的官船终于起锚,渐渐离得远了,岸上静静独立的皇者身影慢慢变得模糊,别离的哀伤仿佛一点点积聚,最后凝成了一个遥远的记忆。
      官船宽大,共有三层。公主和侍女、侍卫住在最高层,第二层住着金龙的送亲使和东越的迎亲使,第一层住着平日里跟着九公主的厨师、匠人等等,再加上护卫的军士,总有两百余人。
      海上寂寞,九公主忽然想到辛欣在海外日久,定是知道东越的许多趣事,便派了身边的宫女青儿叫她来说话。
      蓝玉听到公主传见夫人,大为着急,辛欣对青儿道:“我家夫人身子不适,请青儿姑娘带在下去见公主。”
      青儿看了看她,撇撇嘴,“你是个男子,如何能见公主殿下?”
      “你只管带在下前去,就说辛公子求见,公主只会比见到夫人更开心。”
      青儿将信将疑,带了她上了顶层船舱。公主闻报,果真立即召见。看到一身男装的辛欣,九公主还是吃了一惊,上下打量,张口道:“夫人——”
      辛欣忙拱手道:“请公主殿下屏退左右,在下有事禀报。”
      九公主顿时明白,挥手命众人退下,亲自去关紧了房门,绕着她转了个圈,赞道:“夫人的扮相真是俊美!与宫装时大不相同,却一般的光彩照人!”
      辛欣跪下行礼,垂首道:“辛欣要求公主一事,请公主务必答允。辛欣在外行走,一向都是以男装示人,还请公主万勿揭穿了。”
      九公主击掌大笑:“有趣!真是有趣!本公主答应你就是!辛公子!”
      辛欣听她答允,松了口气,也便耐着性子给她讲述东越风物,最后陪她下棋玩耍。盘到中局,九公主忽然呆愣起来,过了片刻问道:“那东越的皇帝,是什么样儿的?比我皇兄如何?”
      见她到底露出了小女儿情态,辛欣微笑道:“公主的夫婿虽然比不上皇上英明神武,却也是个潇洒伟岸的好儿郎。”
      “潇洒伟岸?”九公主目中光芒一闪,慢慢垂下头,喃喃道,“只不知比范先生怎样……”

      又过了两日,白祁解药配制成了,亲手喂范瑜吃下。过了小半个时辰,范瑜终于醒来,叫了声“欣儿”,转眼看到一屋子人,瞧着大伙儿发了愣。白祁大大松了口气,悄悄擦了擦额角的冷汗。
      辛欣不觉露出笑颜,拍着他的肩头道:“白祈,辛苦你了!不愧是‘活死人’!你真是范瑜的福星呢!”白祁脸色一变,尴尬地笑笑,躲了出去。
      “好了好了,范瑜无恙,大伙儿都回屋吧。这许多人,气都喘不过来!”辛欣挥手驱赶众人,片刻之间屋内只剩了他二人。辛欣顺势在床前坐下。
      “欣儿,你也回了金龙?怎的没告诉我?这是在哪里?”
      “我回乡探望父母双亲,走得匆忙,便没知会你。知道你受了伤,才赶回京来。”辛欣语声平和,“咱们这是在船舱里呢。”
      “船舱里?出海了?”范瑜这会儿明白过来了,“今儿什么日子了?九公主,送亲?”
      见辛欣微笑着点头,他轻叹了一声,拉住她的手道,“没想到我昏迷了这许多天。欣儿,多谢你了!让我能完偿这个心愿。他,皇上可有——口谕?”他知道,必是辛欣得了皇上的旨意,方能令自己仍旧做这送亲使,也不知皇帝是否为难了她。两年前,他罔顾皇帝的信任,为了一己之私而辞官。一直以来,在他心里对当今皇上有着深深的愧疚之意,做完了这件事情,他也好真真正正做个身心自由之人。
      “并无口谕。我知道你答允了的事情总是要做到的,更何况这次是为了美貌聪慧的九公主。”辛欣抿嘴而笑,看他露出焦急之色,张口要辩解,伸了手指轻轻按在他唇上道,“都如了你的愿就是。”
      “只是未能亲自给皇上辞行,心里颇感不安。”
      辛欣脸色一暗,旋即笑道:“一年之后总要回朝,到时再请罪不迟。”
      范瑜惊愕地长大了口,半晌方道:“你,这你也知道了。”
      “怎么?这等事情,如何是能瞒得的?”辛欣这会儿心情大好,也不与他计较,展颜道,“范兄,你身无内力,遇到事情总是不安稳,今后可试着练些吐纳功夫,好歹对身子有益。嗯,你多日未进食,我先去给你准备些吃的来。”
      “是,欣儿说如何范瑜便如何。”他眼眸清亮,尽是喜色。
      辛欣面上微红,不再说话,抽回手,起身出了门。候在门外的林飞忙进来侍候,正看到范瑜笑眯眯的脸庞。
      去白祁处请教范瑜的饮食,和蓝玉一同做了几道简单的餐饭,刚回到廊间,便发现范瑜门外站满了公主的侍女和侍卫。辛欣心念一转,莫不是公主在里面?蓝玉提了食盒正要进去,却被侍卫头领杜文拦住,“对不住,夫人请稍候。公主吩咐,任何人不得入内。”
      辛欣面色不由一沉,自己到丈夫的居室,竟然还被拦下,当真是权势逼人!
      林飞忙过来低声禀道:“夫人,方才公主殿下听说先生醒了,便过来探望,命所有人都退下。这会儿屋内只有公主和先生二人。”
      辛欣强压下心头涌起的怒意,吩咐林飞,“待范瑜有了空便来叫我。”转身叫回蓝玉慢慢走向自己房间。她对自己方才突然而起的怒火暗暗心惊,难道这便是——妒意?她摇头哂笑。

      —————————————————————————————————————————

      这时门上轻叩,蓝玉开了门,却是东越迎亲使右相连翰。辛欣自去了东越建浔江楼,从未为了楼里的事情出过面,并且刻意避开月斯的政事,因此与朝中官员大多没什么来往,此时见连翰来访,颇感意外。
      两人见过礼落座,连翰紧紧地盯着她瞧,直到辛欣面上现出一丝不耐。
      “夫人果真是仙人一般!难怪皇上对您念念不忘,费尽心思。”
      他此言一出,辛欣顿感不快,虽说月斯与他亲厚,自己的事情断然不会瞒他,可这人身为当朝右相,这般直言皇帝的龌龊心思,近乎调侃,实在不是个厚道之人,心里已将他比作了下乘。
      “连相玩笑了。不知相爷今日来此,有何吩咐?”
      连翰收笑,端正了身子,正色道:“今日连某来此,是为了向夫人讨个主意。”
      “相爷何出此言,辛欣一介女流,岂能替相爷拿什么主意。”
      “夫人与皇上相交数年,应当知晓皇上的旧事。前太子谋乱,皇上不忍手足相残,只是将他终身幽禁。”他看了看辛欣,见她只是静静地听着,并不接话,也只得接着说,“近日太子余党蠢蠢欲动,欲救出月秦,杀害九公主,嫁祸吾皇,引得金龙与东越失和,趁机谋夺皇位。公主最信任的便是夫人,因此本相想请夫人拿个主意,如何才能护卫公主周全。”
      “相爷既是对叛党的计划了如指掌,为何不下令缉拿,了却后患?” 辛欣淡淡地问。
      “呃,这个,这些只是传言,暂时还没有确凿的证据。捉到的乱党竟无一活口。”
      辛欣微微一笑,道:“真是对不住,连大人。我辛欣只是个小女子,这等朝堂大事,实在不能助您分毫。您应当与陈大人、范大人商议才是。蓝玉,给丞相大人奉茶。”
      连翰有些讪讪的,起身告辞。蓝玉送到门外,便看见林飞匆匆赶来。“夫人,公主走了。”
      辛欣命蓝玉去厨房热下餐食,自己随着林飞慢慢踱了过去。连翰此次来访究是何意?示警?泄密?暗示?他终究是月斯信任的人。她隐隐感觉到这中间似乎有什么东西自己无法触摸,雾里看花一般。
      范瑜靠坐在榻上,微眯着双目,看到辛欣进来,精神一振。
      “欣儿,听林飞说你等了我许久,害你担心了。在金龙未及与公主见面,她听说我醒转了,便来看望。”辛欣但笑不语,范瑜更见窘迫,“欣儿,我们没说什么呢。公主尽是些女儿家的小事情,啰啰嗦嗦说到现在。”
      “范先生的大名在金龙人尽皆知,能得公主仰慕,也是平常。”辛欣浅浅笑着,坐在榻旁。
      范瑜反倒平静下来,握住她的手笑道:“还是欣儿知我。那个,说了这会子话,我倒有些饥饿了。”
      “哦?人言秀色可餐,范先生还没有饱腹么?”辛欣说完忍不住勾起了嘴角,范瑜看她并未着恼,也跟着笑了,那笑中却是别有深意的释然。

      到了东越京都离大婚之日只有二日了,月斯亲自到城外迎接,公主一行都被安置在皇宫的别院,月斯安排了皇家禁卫军层层护卫,确保公主的安全。
      送亲使陈书会与范瑜随着连翰入朝叩见君王,九公主却得呆在别院,听着东越女官和氏的教谕。东越的言语、礼仪都与金龙略有不同,九公主听了小半个时辰就厌了,挥手命她退下。
      这女官却并不从命,跪下道:“公主殿下,后日便是大典之期,时间紧迫,一切仪程不能有丝毫差错。请殿下辛劳些,忍一忍吧。”
      九公主到了东越原本就心情烦躁,见她顶撞,早已恼了,喝令侍卫绑了出去重责五十板子。这和氏原是月斯的乳母,在宫中极受尊敬,哪里吃过这亏,奋力挣扎、大声呼叫,声嘶力竭。随她来的两个宫女早吓得抖成了一团。
      青儿见众人都劝解不住,急得团团转。大伙儿远来东越,头一日就得罪了宫里的要人,今后明里暗里还不知会生出多少事端。心念一转,忙跑去寻辛欣。在海上几日,九公主每日都传辛公子来聊天下棋,言语间对他极敬重。请他来劝说,公主必是能听得进的。
      既是范瑜住在了别院,辛欣不放心,便也带着墨希、白祁等人住在这里。听了青儿的话,辛欣腾地立起,说声“这还了得”,匆匆随了她便走。
      还没到公主居住的院子就听见女官的哭叫声。辛欣紧赶几步,奔进院门,见侍卫按住了和氏正要动手,忙大声喝道:“住手!待我先见过公主!”紧随着进来的青儿也连连摆手,侍卫们便停了手候在一旁。
      辛欣松了口气,也不等人通报便迈步进去,先跪下行礼。九公主怒气未消,见她进来,恼道:“这东越的下人真是没规矩了,我说不学便不学!”
      辛欣一笑,起身上前附在她耳边小声劝说,公主的面色渐渐和缓,最后微微泛起了红晕。
      “我,那日皇帝月斯出城来接咱们,我从帘子缝中偷偷瞧了一眼,确是如你所说,当得起——潇洒伟岸四字。”说着脸更红了。
      辛欣听了顿时放下心来,但凡闺中女子都对自己的夫婿充满了美好的向往,这位九公主看样子已对高大俊朗的月斯颇有好感,时日久了,定会将原先对范瑜的一腔柔情都转到月斯的身上,她柔声道:“公主,月斯通情达理,温柔体贴,是个铮铮铁骨的好男儿,这也是公主的福气。难不成您想让他瞧瞧咱们金龙的刁蛮公主不成?”
      公主噘着嘴,忽然拉着她衣袖撒娇道:“那你可答应一直陪着我?”
      辛欣微笑道:“是,辛欣便一直陪着公主,直到大婚可好?”她想了想又道:“近日京都不太安稳,公主行事也要当心才好。”
      青儿在一旁瞧得直吐舌头,她自小服侍公主,知道她性子豪放,不拘小节,却也没料今日竟抱着一位年轻男子的胳膊耍赖。她越想越是担心,这要是被东越皇帝看到了可如何是好。
      九公主回头看见她哭丧着脸立在一旁,斥道:“没见我和辛公子商量好了,放了那女官,让她进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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