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使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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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斯的面色略见缓和：“好，既是墨阁主的一番心意，我东越就却之不恭了。待玄湖大管事回来，墨阁主就可以离开了。”回首吩咐，“蓝义，请墨阁主先回房休息。”
蓝义应声走上前，墨希深深看了看辛欣，嘱咐道：“辛欣，你与殿下多时不见，好好谈谈，将来再想如今日这般叙旧，可不容易了。”
辛欣明白他的意思，微微点头，眼见着墨希随着一盏明灭的琉璃灯去了。
“已经去得远了！不用看了！”身后的语声有着莫名的怒火。
回身进房，辛欣才发现寒氏兄妹不知何时已经离开，只剩了月斯满面阴冷立在门口。
辛欣缓缓在桌前坐下，低声道：“殿下，你我相识数年，情如兄弟，今日竟为了太子便心生疑窦。”
“兄弟？”月斯走到她面前，俯下身子，望住辛欣，鼻息几乎喷上了她的面颊，“辛欣，我不要做兄弟。我——”话未说完，月斯蓦地直起身子，快步走到门口，背对着辛欣站住：“我要你做我的妻子！”
辛欣听了这话浑身一颤，还未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月斯已在门外消失。她怔愣着坐了半晌，心乱如麻。
一灯如豆，光影憧憧，颤颤悠悠，似明还暗。
妻子？
范瑜——那温润飘逸的身影。
夜已深，辛欣了无倦意，推开门走到院中。今夜的月光被云层遮挡了大半，清幽的月光透过枝叶在地上覆着浅淡的影子。
身侧的影子慢慢被另一个人影遮住，“谁？”辛欣的语气中有着百无聊赖的无奈。
来人转到她身前，施礼道：“公子，是属下红绸。蓝玉在周围巡视，片刻即回。”
辛欣见了她大喜：“红绸，你来了太好了。你没随玄湖回金龙？”拉着她进了屋。
红绸一身夜行衣，黑巾蒙面，她取下面巾，将房间打量一遍：“公子，四皇子没为难您吧？”
辛欣摇头：“你们怎得来了这里？”
“玄湖来到船上，让咱们留下照顾您的安全，有机会就帮您救出墨希。”红绸说着一笑，“也奇怪了，他怎么不当墨希是对头了。咱们跟着忽达去了太子府，后来月斯将墨希送去了内务府，又捉了太子，几处都有大军把守，我和蓝玉商量，既然暂时没有危险，就不必打草惊蛇，便寻来了四皇子府。这里的几个护卫功夫都有些棘手，一步不离你左右，因此一直不便现身相见。方才他们大多随月斯走了，我这才得空进来。”
“做得好！”辛欣赞道，“若要强行离开，以我的功夫也早就能离开了。只是若这样，咱们琴心阁苦心经营的与东越的商事便断了，怕是与月斯的几年交情也毁了。”
“是，这些我都知晓，一直拦着蓝玉没动手。现下这里恐怕只剩了两三位寒氏护卫，蓝玉能应付得来。公子，明日我们正式登门拜见可好？左右他们也都识得我和蓝玉是你的侍女，何必这般偷偷摸摸。再说，你这里也无可心的人服侍。”
“也好，只是暗部的人不要露面。如今事情有些复杂，但愿能如我所愿，顺利脱身。”辛欣一声长叹。
红绸极少见到阁主这样忧心，满心不解，睁大眼睛瞪着她。
辛欣也不瞒她，将月斯的言行详细说与她知晓。
红绸听了大惊：“天啊！这怎么可以！公子难道没有告诉他你已婚嫁？”
“我一时惊骇，未及告知，他便已回宫。但愿玄湖归来之日能有机会详细给他解释。”辛欣沉默片刻，“月斯也算是个好君王，勤于政事，爱惜民生，东越必将开创一代盛世。琴心阁也不可轻易放弃了这块宝地。”
第二日，红绸和蓝玉前来投奔，寒义兄妹显是得了月斯的话，任她们登堂入室，也不拦阻。
新皇登基，举国同庆。在幽深的四皇子府里都能感觉到外面的热闹。
吃过早饭，寒义带着寒玉、寒冰兴冲冲进来：“公子，今日是新皇登基大典，我家主子请您与墨阁主去观礼呢。”
“观礼？这等大典，何等威严，如何是我这平民百姓能参加的？”
“我家主子可没当公子是平民百姓。”寒冰在一边“嗟”地一笑。
辛欣还要拒绝，墨希走了进来：“辛欣，四皇子一片盛情，咱们这便去吧。”
天家祭天之仪，当真繁琐，远远看着依仪而行的月斯，华冠蟒袍，面色肃然，不怒而威，竟是天生的王者气度。
艳阳如火，当头直照，虽是坐在贵宾席，头上的黄罗伞盖遮住大半骄阳，辛欣仍是有些不耐。若是往日，这两个时辰的典仪也就罢了，今日的辛欣心里竟有着说不出的烦躁。
算算日子，玄湖也该到了，如何却没有消息。那日月斯临走时含糊的一句话，令辛欣踌躇不安，再在东越呆下去，恐真的会有什么意外发生。虽然墨希红绸等人会护着自己安然离开，但她可不愿因为自己毁了琴心阁的大好前程。最好的法子便是将十万两银子送与月斯，然后离开东越，让他寻不到理由阻止。
典礼已毕，接着便是各国使节上殿进献贺礼。
“金龙使节到——”
金龙？辛欣惊诧回首，望着拾阶而上渐行渐进的华服儒者，微微一呆。他如何会来？
红绸瞪了蓝玉一眼，俯身到辛欣耳旁，低声道：“是范相，与玄湖一同来的。”
蓝玉在一旁直搓手：“公子，范相乘坐玄湖的商船来东越，今早到的京城，因寒义邀咱们观礼，未及回禀。”
红绸低声斥道：“什么时候要你替公子做主了。”
辛欣摆摆手，没有责怪她，她的目光早已被那人吸引住了。
依然是那样动作优雅，意态清贵的人，才一个月不见，范瑜显得清瘦了不少，紫色的官袍略有些宽大，然而他唇角柔润的笑仍是带给她熟悉的温和，令人安心。
秦剑这厮是做什么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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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瑜身后跟着秦剑和手捧礼单的玄湖。玄湖微低着头，目不斜视。秦剑的目光却似有似无地扫过贵宾席。辛欣以袍袖轻遮面部，暗自思量着是否要离席避开，心里只盼着这典礼快些结束。
好在接见外国使臣用时极短，司仪官的唱和辛欣全然没有听见，她的星眸只默默注视着他，心里暗暗嗤笑，这金龙王朝权倾朝野的人，是她的夫君呢，以两人特殊的身份，到了异国他乡，竟是以这种方式相遇。
墨希微微侧身过来，低声道：“范相真是有心。”
辛欣略一迟疑，顿时明白。玄湖回国之后筹措银两立即赶来，时间紧迫，东越是个小国，路途又远，就算是来使贺新帝登基，也用不着他范大丞相亲自前来。难道，他来东越，是——为了自己？
大典之后，月斯在御书房亲自接见琴心阁众人。辛欣命玄湖将十万两银子交予国库，月斯嘉勉一番，许诺东越商家与琴心阁友好通商。
墨希起身告辞：“到东越已十多日，打扰陛下多时，我等明日也要回国了。就此别过。”辛欣与墨希也躬身辞退。
月斯点头：“诸位尽管自便，如今海路通畅，往来也便利。只是，辛公子还请留下盘桓些时日。这些日子朕忙于政事，一直没有和你叙叙旧，未免有憾。”
墨希笑意一敛，辛欣回首道：“墨阁主回客栈休息便是，我会回去。”
“自己保重。”墨希低声嘱咐，带着玄湖退了出去。
辛欣回转身，坐到旁边的椅中。
“你——休想回去！”龙案后端坐的皇者一字一顿地吐出这几个字，微眯着眼睛看着她，这帝王的肃杀威仪如狂风厉雨般刺得人不能呼吸。
辛欣望住月斯，目光没有半点移动，就这样与他对视着，久久不言。
月斯也沉着脸没动。半晌，方缓和了语气：“看了这么久，做什么？”
“我想看看做了皇帝的四皇子，与我熟识的月斯有何不同。”
“并无不同！辛欣，我对你的心意从无二致！”月斯语声急促，立起身，来到辛欣身前，微弯下腰，双手扶住她的肩头。
“陛下请自重。辛欣已嫁为人妇，如今是有夫之妇。”
淡淡的话语却如同晴天霹雳，肩上的手骤然一紧，又缓缓松开。月斯脚步紊乱，慢慢踱到桌案之后，又慢慢坐下：“你夫君——必是能惊天地的英雄人物，能让你自由自在，在外抛头露面，做这些营生。真令人钦佩！”
辛欣不禁莞尔：“他哪里是什么英雄，不过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罢了。”
“哦！是这样。”月斯的失望之情溢于言表，涩声道，“辛欣，你在东越多陪我几日可好？”
正犹豫间，寒义叩门进来禀告，金龙使臣求见。
辛欣一惊，忙起身道：“我还是先告辞了。”
月斯拦住她，目中有着恳求：“今日你就在宫里住下吧。呆会儿咱们一同用膳。”
见他面目苦涩，辛欣也不愿再拂逆了他的意思，便答应了。寒玉将她安置在永意宫歇息。
范瑜求见月斯是何用意？难道他没有见到墨希等人？君子不立危墙，这是非之地，如何能亲身犯险。辛欣略微有些不安，暗自决定今晚还是得回去。
这时，寒冰进来，抚着胸口道：“公子，你们金龙国的使臣好厉害！”
辛欣心内一惊：“何事？”
“今日我在御书房当值，进去斟茶，就听见那使臣说‘辛欣是我倾慕的女子，自然要护卫她周全。’主子冷笑‘范相一介儒生，身无功夫，如何夸下海口，能护卫辛欣周全？’那范相道‘我虽手无缚鸡之力，却有一腔热血，倘若皇帝陛下果真不惧我金龙王朝的大军，我范瑜今日血溅五步，也要带走辛欣。’主子拍案大怒，我就赶紧出来了。姐姐，你好有福气，这许多出众的男子都喜欢你。那范相长得可真是英俊呢。”
“后来呢？”
“后来？我便跑来你这里，不知道了。”
寒冰匆忙去了，辛欣站起身，想了想，又颓然坐下。现在赶去，无异火上浇油。
他果然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份，此次来东越，竟真是为了自己。想来范瑜是从玄湖处得到自己被太子胁迫的消息，便随着琴心阁的货船一同前来，又听说自己被皇帝留难，特意入宫赶来相救。他为何待自己这般——尽心？他们只是名义上的夫妻，用不着这样生死与共吧。
不知过了多久，辛欣忽然发现门口的光线被一个高大的影子挡住了。
月斯静静地立着，只深深地盯着她瞧。
“范瑜呢？”关心与焦急的话语脱口而出，已收不回来。
原本温和的目光一瞬间变成了肃杀：“辛欣，仰慕你的男子可不少呢。”
天威赫赫，岂容违逆。
辛欣低下头，轻声道：“他回去了吧，毕竟是使臣。”
“传膳！”月斯怒喝。门外侍者忙答应着跑开。
一顿饭吃得味同嚼蜡，月斯不出声，辛欣也不好开口。好容易撤了晚膳，两人却相对无言。
“希望金龙使臣明日能平安回国。”月斯低语。
这关切的话语却听得辛欣心里一紧，她抬起头，恍惚间看到他唇角一闪而逝的一丝讽笑。
她压下心头的不安，站起身：“月斯，我要回去了。很抱歉，今日不能留下。下次来东越，我再陪你下棋。”
月斯低着头，半晌道：“辛欣，你，不能留下么？”
“对不住，月斯，我的家在金龙。”辛欣按了按他的肩，迈步出门。
月斯忽然低声道：“那位范相，便是你的夫君吧？”
辛欣脚步一顿，还是决然走了出去。
寒冰带她出了宫门，这皇宫内外真是不同，便是空气都清新了不少。辛欣深吸一口气，向驿馆行去。范瑜既是为自己而来，便去见个面也好放心。
“啊”地一声厉叫从前面街角传来，辛欣忙向兵刃披风之处奔去。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使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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