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颜怒》鲁庵

11、软禁

　　月斯呆愣之下忙脱下自己的外衣裹住她的身躯，顺手解开了穴道：“辛公子，辛欣，对不起，我，不知道你是个女子。多有冒犯！你，莫怪——”瞬间的惊骇令他手足无错，一时语无伦次起来。
　　辛欣缓缓起身，穿上他的外衣，理了理散乱的发丝，眼中尚余着从未有过的——难堪。她自出道以来，一帆风顺，可从未经历过这等事情，片刻的慌乱过后，已镇定如恒。
　　“殿下，辛欣告辞了。”
　　“你，留下来好么？”月斯的语中有着哀求。
　　“请不要拦着我。若是墨希有个闪失，殿下，我会与您恩断义绝。”辛欣一字字说着，星眸中有着决绝。
　　“我已预先告知忽达，务必救出墨希。此时必已脱险。”月斯声音低沉。
　　辛欣冷笑：“忽达是你的人？难怪殿下对太子的行动了如指掌。”那么，今夜的亭中相候，也是他的预谋了，他清楚她的脾性，知道她会来。
　　月斯见辛欣转身要走，忙上前拦住她：“相信我，我会处理好。”此时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不能再放她走，他只觉得，她这一走，便会永远都不能再见。对她仰慕日久，敬她如师如友，如今一旦发现她是个女子，数年来的敬服瞬间化为爱慕。今日无论如何都不能放她离开。
　　“不，我要亲自看到他无事。”辛欣轻轻推开他。
　　月斯知道以自己的功力拦她不住，退后几步，一挥手，凉亭外鬼魅般现出几个身影，围住了辛欣。
　　“神鹰八卫！”
　　这八人是月斯的贴身护卫，六男两女，同出一门，是东越雪山派的寒字辈的高手，还是当年辛欣在雪山杀熊救月斯时替他延揽的高手，不想今日竟被他用来对付自己。
　　看来他是铁了心要留下自己了，这“神鹰八卫”修为深湛，单打独斗，并不惧他们，可群殴相斗，自己却决非对手。可是，墨希！绝不能不救！辛欣一咬牙，伸手拔出宝剑，心下黯然，数年来的生死至交，何至于到此地步！
　　“神鹰八卫”的老大寒义迟疑道：“公子——”他们与辛欣不打不相识，这些年来相交莫逆，情意深厚，实不愿刀剑相向。
　　辛欣不欲他们为难，苦笑道：“寒兄不必多言，拔剑吧！”
　　“老七、老八，你们上。”寒义让两个师妹上前动手，显是怕伤了她。
　　辛欣并不出手，摇了摇头：“寒兄，两位妹子可敌我不过。你们一起上吧。”
　　旁边传来一声冷哼。
　　寒义一跺脚，拔出宝刀：“都上，不要伤了公子！”
　　雪山派在东越是玄门正宗，“无影刀法”也算是最上乘的功夫。当年辛欣杀了他们豢养的白熊，与兄妹几人挨个比斗，只略占上风。今日八人同时上来围攻，过不多时便已处在下风。好在人人手中兵刃都避开要害，招招都留有余地，因此辛欣尚可勉力支撑。
　　眼见无法脱身，辛欣不禁暗悔，方才应趁他们未及防备之时，越墙而走，却偏要逞什么英雄，让他们八人齐上。如今是想走也走不成了！墨希也不知是否如月斯所言已经脱险。
　　想到墨希，心绪烦乱，不觉之间，下手不再容情，咬牙狠斗起来。
　　辛欣挺剑刺向老八寒冰胸口，寒义的宝刀划向她的颈项，这本是围魏救赵之举，可辛欣斗得意识渐乱，也不顾寒义的杀招，剑不停步，剑尖已透衣而入。在众人的惊呼声中，辛欣顿时醒觉，硬生生收回劲力，将宝剑停在她胸前，一缕血丝渗出衣服。寒义的刀刃也堪堪从辛欣的颈旁避过，只划出了一道血痕。
　　“对不——”辛欣话未说完，回逆的内力尽数撞击在她心口，一口鲜血喷出，顿时脸色煞白，身子摇摇欲坠。
　　月斯大惊，上前一步，终又停下。
　　寒义忙扶住她的身子坐下，叹了口气，伸掌抵在她后心，缓运内力帮她理顺杂乱的气息。在她能内息运行自如之后立即点了穴道，低声道：“公子，对不住，您受些委屈。殿下不会为难您的。”
　　辛欣苦笑，看向寒冰：“妹子，伤得怎样？”
　　寒冰摇头道：“只是剑气破了皮肉，无妨的。倒是公子你——”
　　月斯走过来，弯腰抱起辛欣，往前院走去。“神鹰八卫”不明其意，只得跟随在后。
　　来到正屋，月斯迟疑片刻，顺着回廊转到前院，将她安置在客房的床榻上：“你先休息吧，咱们明日再谈。”
　　“不要让我恨你！”辛欣冷冷说完，闭目不再理睬他。
　　月斯痛苦地闭了闭眼睛：“我还有要事，等我肃清宫闱，再来给你赔罪。”转头吩咐：“寒义，你们就在此地陪伴辛姑娘。好好护着她，以防太子余党作乱。”
　　“主子，让老七老八在此便可。我兄弟还是随主子去吧？”
　　月斯摇头道：“擒了太子，已无大碍。肃清余党，有禁军便可。你等还是呆在此地的好。”
　　“主子身边怎能无人！”寒义坚持让老二寒显与老六寒岩同行护卫，月斯却不过他的心意，只得同意。
　　寒义吩咐两位师妹：“寒玉、寒冰，好好服侍公子。”
　　寒玉笑道：“人家可是个女子呢，还公子公子地叫。”
　　寒义面上一红：“叫惯了，辛姑娘莫怪。”
　　“还是叫公子吧，称姑娘我都听得别扭。”辛欣淡淡一笑。
　　寒玉和寒冰见他们都出去了，便服侍辛欣沐浴更衣。
　　辛欣动弹不得，事事由人代办，不由得烦躁起来：“两位妹子，解了我的穴道吧。我答应不逃就是。”
　　寒冰吐了吐舌头：“我们可不敢，先不说主子饶不了咱们，便是大哥，先要恼了！”
　　“叫你大哥来！”
　　寒义进来，坐在榻边，脸上带着笑：“公子放心，墨阁主确实已救出，明早便会送来府上。早有消息过来了，主子故意不说，也许另有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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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快啊！”辛欣目光悠远，仿佛回到了那年的雪山之巅。
　　寒义也忆起往事，嘴角微微勾起：“记得那时你杀了我们的白熊，只得与我打赌，你与我兄妹几人单打独斗，无论是谁赢了你，你便将性命交与我手，若是都打你不过，我兄妹便得去做殿下的护卫。”
　　“寒兄你那时穷凶极恶的样子，恨不得吃了我。除了赌命，我还能怎样？”
　　寒义大笑：“辛欣，你当真以为我打你不过么？”
　　“我知道你是让着我的。你兄妹几人早想出世，遇到这样的好主子，又恰好有这样的大好机会，怎能不牢牢抓住呢！”辛欣喟叹。
　　寒义笑容一僵：“愿来你早已知道！”
　　辛欣大笑：“这等事情，如何能瞒得过我的眼睛！”与寒义的叙旧，令她舒心不少。
　　寒玉端来燕窝粥，扶辛欣起来，服侍她喝了，说：“宫里传来消息，主子已肃清了太子余党，侍卫营、禁军都已归服。还寻到了传位诏书，可险险被太子毁了，还好，让总管太监悄悄藏了起来。”
　　寒义点头：“这便放下了心。快四更了，公子先休息吧。”起身告辞。
　　辛欣问：“墨希呢？”
　　寒玉笑嘻嘻道：“公子，不，姐姐，你对你们墨阁主可真是挂心得紧。主子要知道了，又得不开心了。”
　　“墨希是我东家，当然挂心。若是你主子出了事，你不急得跳河才怪！”辛欣早看出寒玉对月斯的仰慕之情，便故意拿来说笑。
　　“姐姐总爱取笑小妹。”寒玉红着脸低下头。
　　“好妹子，快些告诉我，墨阁主现在何处？”
　　“他呀，在内务府呢，便是太子囚禁之处。不过你放心，主子待他与太子不同，客气着呢。”寒玉瞧了瞧辛欣，悄声说，“原本说好明早便护送过来，可不知怎的，主子方才又吩咐，说到明日晚间再送过来。”
　　辛欣心里冷笑，无非是因为自己惹恼了月斯，他才这般做法。晚些便晚些，难道他还不让自己见墨希不成。
　　心一宽，这一晚的疲累便袭了上来，很快就睡了。
　　第二日，宫里传出懿旨，皇帝驾崩，礼部主持丧仪，择日新皇登基。四皇子府里也忙碌起来。
　　好容易到了晚间，寒义果真带了墨希来。
　　辛欣正要吃饭，见到墨希进来大喜，跳上前一把抱住他，上下察看有无伤处。
　　墨希依旧是一身玄色外袍，丝带束腰，站在当地，随她摆弄，瞧着她面上的紧张之色，眼眸渐渐幽暗，伸手握住她的肩头，沉声道：“辛欣，我很好，没有任何伤处。”瞧得辛欣面上一红，忙放开紧揽着他的手。
　　这时，寒氏兄妹进来，招呼墨希一同用餐，觥筹交错间，大伙儿都有相见恨晚之感。
　　曲终人散，终于只剩了辛欣与墨希独对而坐。
　　“辛欣，你昨日果真来刺杀四皇子么？”
　　辛欣摇头笑道：“我如何能做出这等事来。昨夜来此方知，月斯一切早有谋划，一夜之间已夺了皇位。太子不过是徒为他人做嫁衣裳。你是如何脱险的？”
　　“我被软禁在房中，太子也算厚待。昨夜太子府无端起了大火，忽达先来救了我，然后便去住在内务府，没料他竟四皇子的人。后来太子及其党羽也被捉了来，关在那里。到了今晚，寒义便接我来此了。”
　　“看来我昨日是错怪了他。”辛欣有些歉然。
　　墨希沉吟片刻，压低声音道：“辛欣，咱们还是小心为上。太子为这帝位谋划已久，却被四皇子兵不血刃，轻取皇位，还坐实了太子谋乱的罪名，永世不得翻身。他不杀太子，只是将他终身囚禁，以全自己的仁义之名。这位四皇子月斯，可不是寻常人！”
　　“月斯！当年我无意中从熊掌下救出月斯时，他曾立誓，无论我要求什么，只要他能做到的，无有不从。这几年他待我甚厚。琴心阁只是寻常的商家，想来他也不会伤害到咱们。”
　　“人心会变的，不可不防。”墨希不以为然。
　　转眼过了数日，月斯再没露面，寒义兄弟只管好酒好菜招待着，就是不让出府。
　　辛欣要见月斯，寒义多次含糊搪塞，说得狠了，寒义为难道：“公子，主子吩咐了，让您在这里住些日子，待登基大典之后，自会安置您。”
　　墨希拦住要发火的辛欣：“月斯既有安排，咱们等着就事。”回身问寒义：“大典定在何时？”
　　“下月初一，还有十日。”
　　辛欣怒道：“十日！还有这许多天，拦着我们不许出府，难不成他想囚禁咱们？”
　　“囚禁你们又怎样！国有国法！”冷森森的语声在门口响起，高冠华服的月斯缓缓踱了进来，身后跟着寒氏兄弟左右护卫，“琴心阁资助十万两纹银助太子谋乱，你们这琴心阁的阁主、管事难道还能脱得了干系？”
　　原本爽朗豪迈、亲贤士远佞人的四皇子，一朝大权在握，便容不得他人有一丝一毫的违逆。眼前威严整肃的王者再也不是那位时时请教、事事顺从的月斯了，辛欣从震惊间恍然省悟，一颗心瞬间冷到了底。
　　墨希上前一步，从后面轻轻握住她的手，一股暖流从掌心缓缓流淌而入，温暖了她冰冷的心。她知道墨希怕她与月斯一言不合翻了脸，回首示意，让墨希放心。却没发现身前月斯愈渐阴沉的面色和森冷的眸光。
　　“两位是金龙国的大商贾，我东越与金龙一贯和睦，商事往来也颇为频繁。但倘若贵国商家参与谋乱，可就是我东越国法难容了。”
　　辛欣平了平气息，刚要开口，墨希深深施了一礼：“殿下，琴心阁答允太子的十万两纹银无非是为救我墨希的权宜之计，您与辛公子结交数年，应当知晓她的为人。如今墨希为殿下所救，那十万两银子便已无他用。殿下登基，咱们远来东越，也没带什么礼品，这十万两银子便作为琴心阁给殿下的贺礼，聊表心意。还请殿下笑纳。”

作者有话说

　　亲爱的们，冒个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