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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提灯 ...

  •   旷野早先不叫旷野,但具体叫什么,他自己也记不清楚了。在及其偶然的情况下,他会遇见叫他原先名字的人,这让他听起来很别扭,于是要求别人都叫他旷野。他喜欢旷野这个名字,辽阔而荒芜,特别是在夜晚,旷野上开满红色的花,像是一盏盏指路的红灯。自己的来历他记得,不过那是太久以前的事了。他在已经习惯游走于世间,即使了了千万年的心愿,也不打算回去了。
      他手里牵着身着男装的花知夏,花知夏头上绑着高高的马尾,走起路来甩来甩去,瞧着很利落。她一边走一边吃绵糖,被绵糖粘住了牙齿,稀里呼噜的问:“师父,咱们去哪呢?”旷野停下脚步:“你累了吗?”花知夏点点头:“有点。”不过言语间透着兴奋劲儿:“我从小到大还没走过这么远呢!”旷野抬头吸了吸鼻子,花知夏学着他的样子也吸了吸鼻子。旷野失笑:“你闻到什么了?”
      花知夏装模作样:“甜的。”旷野拍着她的后脑勺:“你闻到的是你的糖。”花知夏嘿嘿一笑,好奇的问:“师父,我有时觉得你像我的爹爹,有时又觉得你像哥哥,我们是不是很久以前就认识了?”
      “是很久啊,你满周岁的时候我就见过你。”
      “师父,你为什么是我师父呢?”
      “因为我不能当你的爹爹和哥哥嘛。”
      “师父,你为什么要叫旷野呢?”
      “是一句古诗:‘悲风穿荧火,旷野灭孤灯。’”
      “啊!我的名字也是来自一句古诗。师父,你能教我什么呢?”
      “我会什么就教你什么。”
      “你会什么呢?”
      “嗯,我会抓妖驱魔。”
      “我不喜欢抓妖驱魔。”
      “你喜欢什么?”
      “我喜欢玩。”
      “那师父就教你玩吧。你想去哪玩?”
      “我听先生说,江南风景如画。诗里也说:‘江南三月,暮春三月,江南草长,杂花生树,群莺乱飞’一直很是神往。”
      旷野止住脚步,低头看她,花知夏还在摇头晃脑,见他停下,很是不解:“师父,怎么了?”旷野颇有深意的问:“你感觉到什么了吗?”花知夏莫名其妙瞪大眼,是碧清的一双妙目:“什么?有鬼吗?”旷野登时语结:“没鬼,咱们去江南。”
      若有似无的灵气缭绕在旷野鼻尖,花知夏的思绪不知飘到何处,谈话间二人渐行渐远。花知夏没有留意周遭景色变化,只听旷野在讲:“江南有桃花有燕子,还有金鱼。”花知夏笑道:“我们家也有桃花有燕子还有金鱼。”夜雾弥漫开来,像是浸染的墨色,旷野的五官逐渐看不清了,花知夏只能看到他那一口白牙。花知夏实在走不动了,娇气道:“师父呀,什么时候才能歇息啊?”旷野哄道:“不远了,前面小镇有一处我认识的人家,咱们去哪里歇息。”花知夏拖着旷野的手,用身体的力量坠住他,耍赖:“师父,我走不动了。”
      旷野只得背对着她蹲下来,花知夏毫不客气的扑上他的背。她觉得很奇怪,她本来以为离开家,会非常想念家人,但随着她出来时日渐增,那思念反倒淡薄了。她那好奇活泼的性子在家中像是被束缚了一般,离了家后她成天蹦跳不休,成了一只出了樊笼的小鸟。旷野都由着她闹。旷野自称能捉妖,可这一路,花知夏没见他捉过一只,要不是见过他的本事,她真会怀疑旷野是个骗子。
      她伏在旷野背上,非常高兴,想要为旷野做点什么,于是她说:“师父,我给你唱支曲儿吧。”旷野扭头问道:“你唱得好听吗?要是不好听我可不要听。”花知夏双手缠着旷野脖子,突然想起了什么,垂头丧气的说:“以前给小玄唱歌,他说我唱的很难听,还是算了吧。”旷野有些不忍心:“唱吧,唱成什么样我都不嫌。”
      花知夏唱的歌绝对不是呕哑嘲哳难为听,只是她唱来声音低沉,和她说话时的清甜的少女嗓音全然不同。明明是小桥流水人家的小调儿硬是被她唱成了古道西风瘦马。这是出乎旷野意料之外的,旷野完全没有安慰她的意思,真心实意的说:“不难听。”花知夏兴奋道:“真的?”
      月亮渐渐升起,她一曲连着一曲,直到突然停下。
      他们看到一个人,那人不知有多老,身形佝偻,弱不禁风。他站在高高的废弃城墙之上,月色浸透他身,青衣被长风吹动,猎猎作响。长发横舞,好似一面雪白的大旗。他手里提着一盏红灯。
      这让旷野想起了荒野里盛开的红花,在荒芜的永夜,这红色的灯是在为谁指路?
      旷野嗅着空气中徒然滋生的轻灵的气息,他将花知夏放下,重新牵着她的手。花知夏好像走进了梦境,意识还在,又如同和旷野心有灵犀一般,她并没有说一句话。旷野拉着花知夏的手,走到了那个人面前。
      高墙之上的风很劲烈,走近一看,那人更老,老得几乎看不出年岁。他的脸像被烈日暴晒过的核桃,嘴巴干瘪,身形佝偻几乎成了一张弓。苍老的手握着鲜红的灯笼,不住颤抖,旷野是个不喜欢多言的人,径直走到了老人面前,微微低头,老人抬头看他,他的眼睛陷在深重的眼窝里,浑浊的看不出悲喜。旷野唤了一声:“顾临渊。”
      老人苍老的声音让人想起一段即将枯败的朽木,他说:“我是顾临渊。你是谁?”旷野脸上露出神秘莫测的微笑:“我是旷野,你不认识我,但我可以满足你的愿望。你在等一个人,等了快一百年。”顾惊鸿没有说话,旷野低头细细打量他手中提着的红灯。
      灯罩由上好的绢纱制成,火苗扑闪,印出灯罩上绘的图案——是两个人,青衣人弹琴,白衣人舞剑,栩栩如生,呼之欲出。旷野叹了一句:“相知满天下,知音能几人?”顾临渊活了太久,几乎不会看错人。他辨不出旷野来历,只看他神情举动便知不是世间人物,顾临渊生无可恋,但觉此事与他人无关,并不愿多言,仍只是伫立等候。
      旷野笑了笑,伸出指头一弹,只见红灯上绘着两人动了起来,动着动着就离开了红灯。像是在虚空中铺展开来的两道幻影——白衣人在舞剑,剑光如春水,碎玉飞花般四处飞溅。白衣人的身形似燕般轻巧,如鹰般矫健。青衣人怀中抱着琴,闭着眼,仰起脸。他的唇角带笑,脸上有着一种奇异的神采。
      顾临渊惊道:“这、这是?”旷野拍拍手,两道人影停止舞动,再定睛一看已然到了灯上。
      “我能让你见到你要等的人,不过,你要帮我绘一把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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