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Act16 暂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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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别总是让人伤感……好吧，至少在大部分时候都让人伤感。
在年轻的神话学者醒来之后，需要面对的就是一场离别。
鬼魂唠唠叨叨地嘱咐了好友一大堆事项，在那过程中把妮蒂亚的老底都揭了个透，丝毫没有因为他人的在场而嘴下留情。曾经用锅子袭击过“深渊氏族”、并用锅铲威胁过著名佣兵的妮蒂亚，最后被说得都快抬不起头来了。
“在别人面前你也多少给我留点面子啊……”
她用手绞着裙角，嘟嘟囔囔地抱怨着。
“如果我现在不说的话你肯定又会忘记的！”希拉用手指戳着妮蒂亚的额头，虽然没有什么碰触到的实感，但至少还是有点架子的。
三个男人不由得开始唏嘘，觉得希拉这种能把离别的伤感破坏殆尽的能力，不能不说是一种才能。
希拉叮嘱完毕之后，对着林德点了点头。
林德抬起手，这次卷起的并非银光，而是黯淡却不会让人心生不安的暗金色光芒。
在那阵暗金色的光芒中，希拉的身影逐渐淡去。
妮蒂亚的眼中浮起了水光，但是她飞快地眨了眨眼，好让那片水雾看起来不那么明显。
神话学者露出了一朵灿烂至极的笑容。
“明天见，希拉。”
她轻快地说。
鬼魂似乎愣了片刻。但随后，如同白百合一般的美丽微笑在她脸上绽放开来。
“我希望今天能够越长越好。”她柔声说，“明天见，妮蒂亚。”
希拉的身影越来越淡，伴随着逐渐黯淡下去的微光，她的身影终于消失了。
妮蒂亚凝视着就在片刻之前还站着朋友的地方，良久之后，长长地叹了口气。
“看来书店需要长期暂停营业了……”
“是暂停而不是停止吗？”尼科莱插嘴。
“怎么可能。”妮蒂亚毫无形象地翻了个白眼，“这可是希拉的家。既然是家，又怎么会停止？”
她伸了个懒腰，舒展了身体。
“那么，我也要准备再次离开欢歌岛了。”她的语调就好像是放开了什么一样，有一种叫人觉得不可思议的轻松，“世界那么大，等着我去探索的神话还有那么多，我可一辈子都不会停下来。”
“满足了吗？”
林德淡淡地问。
妮蒂亚点点头：“谢谢你，让我能当面跟她告别。真奇妙……”她的表情柔和了下来，“就好像真的明天就能见到了她一样。”
林德没有回答。
他走到了窗边。尼科莱并未将受损的窗户修葺完毕，破碎的玻璃已经被他从窗框上清理干净，但是买来的新玻璃还没有换上。
他伸手推开了窗框。
一只雪白的鸟飞了进来，在林德的手指上停留了一下，并对他低了低头，林德微微颌首作为回应。随后那只鸟轻盈地离开了林德的手指，向着妮蒂亚飞去，并最终落在了年轻姑娘的肩膀上。
那是一只雪速鸟。
人们普遍认为，这种不具备攻击性的小巧鸟类拥有飞禽中最快的飞行速度——这与它没有杂色的白色羽毛一起组成了它的名字。
妮蒂亚诧异地看着肩膀上的鸟，然后从那双漆黑的眼中看出了某种令她觉得万分熟悉的东西。她激动地看向了林德，哆嗦着嘴唇，想要证实心中的猜测，却半天都没能发出声音来。
“比起色彩绚丽却无法飞翔的里兹彩金雀，能够自由前往任何地方的雪速鸟更适合她。”林德的嘴角微微勾起。
奇洛维尔发现这位总是面部僵硬的学者，他的笑容已经比最初自然了许多。在打量了林德片刻之后，翼魔也翘起了嘴角：“这可真是个无比短暂的‘今天’。”
“不是很好吗？”尼科莱一边努力将玻璃装进窗框里一边感慨，“从现在开始就是自由的未来，这可真是棒极了。”
在得知希拉死讯只是露出了伤感的表情、选择用笑容与希拉道别的妮蒂亚，捂着眼睛大声哭了出来。
她一边哭一边擦着自己的眼睛，泪水将她原本脸上沾着的灰尘弄得更花了，但是她毫不介意，继续毫无形象地大声哭泣着。
“我……我这是开心的！”
她一边哭一边抽抽噎噎地说，结果被呛着，咳得天昏地暗。
雪速鸟飞了起来，停在她的脑袋上，毫不客气地踩了一下她的头。
林德原本还想告诉妮蒂亚，虽然这只雪速鸟有着希拉的灵魂，但毕竟受制于躯体，并无法与她进行语言交流。但现在他觉得已经没有提醒的必要了。
有时候言语并非是必需品。
等妮蒂亚好不容易停止了哭泣，她胡乱擦了擦脸上的泪痕，脸上终于显露出一点不好意思的表情来。
“真不好意思。”她绞着裙子，扭扭捏捏地对林德说，“很抱歉我最开始用锅子打了你……感谢你做的一切。我只是个穷学者，没法给出什么像样的谢礼来；而且我也知道你所做的一切根本无法用金钱衡量……所以我只能把我最珍贵的东西送给你了，希望你能接受。”
她从斜背着的小布包里拿出了一本薄薄的小册子来。
那东西看起来非常陈旧，但显然受到了精心的保存，并没有什么严重的破损。
林德翻开了封面，在首页上写着两行字。
『跨越世界的骑士团
——提摩西·戴亚蒙斯』
“这是很多很多年前的一本手记，记载了某个现在人们并不熟悉的骑士团……我在旧货市场凑巧发现的。它记录了一些与现在的神话读本不太相同的故事。我并不确定里面所记载的东西是否真实，说不定它真的是历史与神话中缺失的一页，说不定它只是个富有想象力的骑士故事。但我想你大概会喜欢。”她恋恋不舍地抚摸了几下那本古物的封面，然后将它递给了林德，“我自己抄了一本，这本是原件。这是我能想到的最贵重的物品，只有它才能表达我的谢意，希望你别太嫌弃。”
林德又往后翻了一页。
这一页看起来似乎是题记。
『这也许是我有限的人生中最为不可思议的经历，我不知道他们的旅程是否顺利，也不知道他们是不是死在了他乡，因为我再没有得到过他们的消息。
致永远的朋友“虚空骑士团”。』
林德合上手记，点了点头：“谢谢，我很喜欢。”
妮蒂亚松了口气。因为不确定自己的赠礼是否会得到青睐，她刚刚一直有点儿局促。
希拉用嘴衔起妮蒂亚的一小束头发，轻轻向着某个方向拉扯。
妮蒂亚按照希拉的指示，在一堆书籍中翻找起来，带起一片灰尘。
等她终于灰头土脸地找到了目标物，一边咳嗽着，一边将东西交给了林德。
那是一枚三角形的金属胸针，似乎是黄铜做的。
它的造型看起来非常朴实，没有任何能够让人印象深刻的部分。三角形的一条边上用极小的字刻着“吉利亚公国”的字样。然而在林德握住它的时候，却能够感觉到非常微弱的魔法残留。
雪速鸟对着林德低下头，林德在那双漆黑的眼睛里看到了某种类似于歉意的东西。
——我只有这一样来自卡曼的东西。
林德点了点头：“没关系，它应该能够提供一些线索。”
说着他将手记与胸针都收入了自己的背包里。。
“你们预备什么时候离开欢歌岛？”他转头问向妮蒂亚。
虽然不知道这个问题的意义，但是妮蒂亚老老实实地回答：“大概是明天早上。我今晚应该还需要收拾点儿东西。”
“以防万一，让他护送你们一段时间吧。”林德指了指尼科莱，“虽然我确认过，在你和希拉的身上没有卡曼留下的陷阱，但是至少让他跟到下一片陆地比较好。”
还没等妮蒂亚对于这个提议发表什么意见，尼科莱就先摆出了不满意的样子：“哦我可真伤心，你们竟然真的不愿意带我去见见大场面！而且我的佣金可是很高的，你确定这个一看就没什么钱的小姑娘真的有能力雇佣我？”
奇洛维尔咧了咧嘴。虽然佣兵的脸上满是不爽，但是他的语气却非常轻快，绝对谈不上不满，最多只是有些遗憾罢了。翼魔带着笑意开口：“你想要什么样的佣金？不管是什么，我们无所不能的林德先生都支付得起。至于大场面的问题，你得知道，我和他——”他指了指林德，“我们的朋友加在一起数量大概也非常可怜，作为这为数不多的珍稀动物之一，你可要尽力别让这个已经很可怜的数字变得更可怜。”
“我明白你的意思，但你非得说得这么委婉吗？”尼科莱可怜兮兮地看着奇洛维尔，“你就不能直接说你舍不得看我死吗？”
林德面无表情地用毫无起伏的声调说：“我舍不得看你死。”
“……”沉默了片刻，尼科莱干巴巴地说，“谢谢啊。你看，明明是我的要求得到了满足，但我怎么一点儿都没觉得高兴呢？”
看着佣兵美貌的脸上那充满纠结的微妙表情，奇洛维尔大笑起来。
妮蒂亚简单整理了一下屋子里的书（她只是让书堆看起来不那么岌岌可危了而已），又仔细检查了门窗，确定它们都关严了之后，锁上了书店的门。雪速鸟一直站在她的肩膀上，片刻都没有离开过。
在书店门口，双方进行了十分简短的告别。
妮蒂亚向着道路的右边走去，尼科莱跟在她侧后方。
林德目送着尼科莱的背影，佣兵的双手搭在脑后，看起来有些懒散。
这大概算得上是他来到这个世界以来结交的第一个人类朋友。作为一个人类，尼科莱跳脱又有趣，而他身上那种不易受人影响的固执也相当对林德的胃口。
虽然稍稍有些遗憾于不能继续结伴同行，但是林德并不确定在吉利亚公国会发生什么。真正的“林德·深渊·雷克”在失踪之前造成了大量人类的死亡，在夜色海域遇上的“混沌”也并不是人类可以应付的。与这事搭上关系，对于一个人类来说实在算不上乐观。
尼科莱并没有必要涉险。
林德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再次见到他，但毫无疑问，总会有那么一天的。因为他还欠对方一个结论，关于事情的真相。
这只是暂别。
走出一小段距离之后，妮蒂亚忽然回过头来。年轻姑娘一边冲着他们大幅度挥舞着双手，一边大声说道：“我是不是还没有说过我的全名！我姓拉瓦（Lover），妮蒂亚·拉瓦！我会成为最优秀的神话学者！再见！”
——然后她又被雪速鸟狠狠踩了头。不过她显然没把这放在心上，尚未成长的神话学者转过身，蹦蹦跳跳地离开了。
跟着她转过身来的尼科莱冲着林德和翼魔随意地挥了挥手，也离开了。
直到消失在街道的转角，他们也没有再次回过头。
林德转头看向了书店的名字，朴素的木质招牌上干干净净地写着“朗曼的情人屋”几个字。作为一家书店，也许它再也没有开门营业的一天了，但作为一个“家”，总有一天它会布满灰尘地迎接它的主人们归来。
即使她们为了追逐目标将会去往任何场所，但只有这家看起来破旧又乱糟糟的书店别具意义。
不管对于哪一方，都不能不说是一种幸运。
“你看起来挺失落的。”奇洛维尔说道。
“我是第一次跟朋友告别，这种感觉很奇妙。”
奇洛维尔看着林德的表情有些微妙：“第一次？你不是个异世界的旅行者吗？你离开你原来世界的时候，没有和你的朋友告别吗？”
“我没有朋友。”旅人平静地说，“神官和CFF算是和我最为熟悉的了，但事实上我们也并不常常见面。”
这是实话。在来到这里之前，他并不觉得有经营朋友关系的必要。事实上，他贫乏的交际关系曾经多次受到弟弟的质疑——与他那平静地宛如镜面的感情相比，弟弟的情绪要丰富激烈地多。
在他离开原本的世界之后，唯一可能会想念他的或许只有弗里卡那。
但这份想念也不会造成任何改变。毕竟弗里卡那就如同他一般，“理性得简直缺乏趣味”。
奇洛维尔的表情变成了露骨的同情。
“我刚刚真该好好夸奖一下尼科莱的。”翼魔的表情充满了痛心，“虽然我想到了我们两个的朋友很少，但我真的没想到，就算加起来，也只有那唯一的一个啊。”
林德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我以为你多少还是有几个的。”
“开什么玩笑。”奇洛维尔扯扯嘴角，“你以为地表的翼魔能有几个？还是你以为我几百年前认识的人类现在还能活着？”
两个人沉默地对视了一会儿。
“越说越觉得我们凄凉。不过幸好，你看我们至少现在是两个人组队。”翼魔用调侃的语气说道，“要不要我给你个同伴的安慰之吻？”
林德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然后凑过去吻了吻翼魔的嘴角。
“你也太含蓄了。”奇洛维尔舔舔嘴唇作出了评价。
“走吧。”林德说着又走进了暗巷，“我们需要回一趟索拉维山脉，有些事我挺在意的。”
翼魔点了点头。
暗巷中，覆盖在矫健身体外的铠甲展开，在身后变成了凛冽的银色刀翼。他将林德抱入怀中，两个人的身形逐渐隐去。
一道风离开了地面，向着林迪大陆的方向急速划去。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Act16 暂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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