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Act17 世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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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奇洛维尔来说，毫无疑问，索拉维山脉是个绝佳的狩猎场。
虽然就算在别的地方也总能找到食物，但是这就好比是路边小姑娘提篮里的三明治，和一流餐馆总是有着质与量的差距。面对这么个装满了食物还任君挑选的餐盘，奇洛维尔简直就如同被解开了项圈的恶狼一般，就差没“嗷”地一声扑上去了。
至于林德，他已经被捕猎中的翼魔毫不留恋地丢下了。
由于之前为了寻找奇洛维尔而在这里逗留了一个月，林德倒不至于让自己陷入迷路的境地。
他以一种悠闲的姿态在人人谈之变色的山地中向上攀行。
在过来的路上，奇洛维尔询问过他为何放心于尼科莱的离队，林德含糊地回答道“在他的身上做了些手脚”。虽然对于这个答案并不十分满意，但按照翼魔对于林德的了解，看起来尼科莱是安全的。
等奇洛维尔用餐归来，林德距离山顶还有很远。看着翼魔那张英俊脸上餍足的表情，林德觉得以后他们两人会被整个山脉中的魔物嫌弃。如果可能的话，说不定它们恨不得在他俩身上挂上“珍爱生命，魔物勿近”的标签。
“好吧，现在你可以跟我仔细说说你在意的是什么了。”吃饱了的奇洛维尔终于有了刨根问底的兴趣。
林德向着山下的方向看去。
灰色沿着山脚愈见平缓的角度蔓延出去，直到一长段距离之后，才开始有稀疏的植物出现。再往远处去，绿色逐渐丰茂起来，直到形成了一整片郁郁苍苍——那儿就是罗布达峡谷区域了。与索拉维山脉对比起来，那里就好像是两个世界一样：冒险者们总对其中一方退避三舍，却对另一方趋之若鹜。
林德望着灰色和绿色的交接地带，问道：“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索拉维山脉会成为魔物的聚集地？”
虽然这是一个问句，但是奇洛维尔却觉得同伴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而已。他不解地回答：“这里的环境你也见识到了，难道你觉得这里除了魔物之外还能有别的生物生存吗？”
他伸手指了指山顶的方向——即使好几座山峰都已经达到了“高耸入云”的程度，但与其它相似海拔的山脉不同，这里并没有缭绕的云雾。如同被刀斧削成的陡峭线条在视野中十分清晰。
“就如同你所见到的，这些鳞石绝对不会允许任何水汽存在于周围。”奇洛维尔抱起手臂，打量着林德宁静的表情，“除了我那些低等的远方亲戚，我实在想不到还有什么能够存活下去。如果这里变成别的生物的聚集地，我反而会觉得奇怪。”
“不，你所说的并不正确。”林德微微摇头，“的确，这里的环境或许只能让魔物生存，但这并不代表，魔物们需要生活在这个地方。你看那里的罗布达峡谷——”翼魔顺着旅人的指尖看去，“那里有更多的水分、植被、以及猎物。理论上来说，魔物们会更加喜欢那里。但众所周知，索拉维山脉充斥着魔物，而罗布达峡谷却是人们乐意前往的场所。它们之间的距离明明如此相近，为什么却会有这么大的差别？”
奇洛维尔愣了愣。
他之前从未思考过这个问题。在所有人或非人的认知中，索拉维山脉就是那座危机四伏的死亡边地。几乎所有的书籍在提及这里的时候，都只会劝诫人们不要接近。因为在整片大陆中，这里的魔物最为密集，对于人类来说过于危险，即使是神殿的骑士也无法在这里来去自如。
翼魔作为魔主的宠儿、最为顶级的掠食者，只以充满魔力的魔物为食。在来到地表之后，奇洛维尔也曾经尝试过地表的动物，但它们除了填满胃部以外无法补充哪怕分毫魔力——对于翼魔来说，它们并没有作为食物的价值。
因为过于习惯捕食魔物，他几乎遗忘了，对于低等魔物来说并不只有同族相食这一条道路。
它们更中意那些捕猎起来较为简单的普通动物。
——魔物们为什么不离开这座贫瘠的山脉？为什么宁愿面对来自同类的威胁，也不前往更加安全稳妥、遍布猎物的地方？
翼魔用有些茫然的语气喃喃道：“它们就好像是……”
“被限制于此。”如同解读了奇洛维尔的思维一般，林德将他没有说完的话继续了下去。
“但是什么能限制住如此多的魔物？”奇洛维尔用右手抵住了下巴，“这里可是地表！对于只信奉魔主亚塔蒙的我们来说，地表的神对我们完全没有约束的效力。”
林德点点头。
“在知道关于索拉维山脉的传言之后，我就开始思考这个问题了。最开始，我以为是神殿动了什么手脚。毕竟对于魔物来说，唯一行之有效的敌对力量就是神圣力量了吧？但是来到这里之后，我并没有感觉到任何可以称之为‘限制’的力量。随后，我猜想是否因为你被放逐在这里，据我所知，翼魔对于别的魔物有一定的制约力。”
“……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奇洛维尔有些无语，“虽然翼魔对于别的魔物的确有一定的压制力，但是我被放逐时狼狈得就像俘虏，哪有余力让它们乖乖呆在这里？”
“所以这个设想在见到你的时候就被否定了。”林德伸手摸了摸翼魔的头发，“你当时虽然看起来确实很狼狈，但我并不觉得你像个俘虏。你身上勃发的生机、还有那双亮到不行的眼睛，看起来美极了。”
奇洛维尔的嘴角抽动了几下，实在没法把自己和“美极了”这个词儿联系到一起。
他生硬地转移了话题：“那么你现在有什么结论了吗？”
“我想，这会不会是比神更高……比如说，来自于这个世界本身的‘规则’呢？”
翼魔深沉地注视着来自异世界的同伴，而后他轻轻叹了口气。
“你总是会说出叫人吃惊的话来。你之前曾经对你的兄弟说过，这个世界的名字是‘里托拉’”他用咄咄逼人的视线注视着林德冰蓝的眼睛：“即使是生存在这个世界的生物都并不知道这个名字。你，一个外来者，为什么会如此断言？”
林德并没有直接回答奇洛维尔的疑问，他沉默了片刻，忽然问道：“你不觉得探究世界是件很有趣的事吗？”
奇洛维尔挑了挑眉，摆出一个“愿闻其详”的表情来。
林德伸出手来，他注视着自己空空的掌心，“几乎每个世界构架的基础都不相同，而在同一个世界中，也可以再细分成更多个完全不同的小世界，就好比你故乡刺棘谷所在的暗层与地表。即使是在同一片大陆，也可以有不同的物种，不同的国家，不同的文化与风俗。那么多不一样的东西，那么多未知的东西……简直让人心醉神迷。”
他缓缓握住了自己的手掌。
“我是个旅行者，见过很多不同的世界，每个世界都会有一个基础，在这个基础之上才能构架起完整的世界。这个基础可以是你能想到的任何一样东西，可以是有形的，比如一块石头，或者一组复杂的机械；也可以是无形的，比如一个词组，或者哪怕是一段思想。很多世界都是以这个‘基础’来命名的，包括你所处的这个。”
虽然林德一直以“学者”自居，但直到此刻，奇洛维尔才终于清晰意识到了这位学者与别人的不同。他所阐述的东西对于任何听众来说，都是如此地……如此地不可思议。
“那么‘里托拉’又是什么？这个世界的基础是什么？”
奇洛维尔从来不曾想过，自己会有和别人讨论这种问题的一天。
他与林德的相遇始于他最为狼狈的时刻，在那之后，这个奇妙的旅人就不停地给他带来各种惊奇。如果说对于林德来说探究的对象是“世界”的话，那么对于他来说的探究对象，也许就是这个以“林德”为名的家伙吧。
林德忽然露出了十分浅淡的笑容。
“你们的世界非常有趣。”他的语调听起来愉快极了，“里托拉是个活着的生物，这个世界是个活着的生物。我在过来的时候见过它一面，虽然只有非常短暂的一瞬间，但是我见到了。”
即使已经做了各种各样的心理准备，但这个答案还是让奇洛维尔目瞪口呆。
他简直难以描述此刻的心情。
世界是个活着的生物？
魔主在上，这听起来也实在是太耸魔听闻了！
“这可……真叫人惊讶。”
奇洛维尔有气无力地说，他觉得自己的声音从没这么虚弱过。
旅人冰蓝色的眼睛就好像是被融化了的冰一样，温柔地叫人无法直视：“很有趣不是吗？你并不只是生存在这个世界上而已，你是组成这个世界的一部分——不觉得这个论调听起来很棒吗？”
奇洛维尔仔细思考了下，然后有些犹豫地回答：“组成世界的一部分吗？好像的确挺拉风……不行，我觉得我需要时间来消化一下刚刚听到的东西。这实在是过于超越常识了。”
林德对于翼魔的动摇不以为意：“在有的世界，魔法也是十分超越常识的事。”
“那让我们回到索拉维山脉的问题上。”奇洛维尔揉了揉自己的眉心，他还觉得有些混乱，“你所说的世界的‘规则’又是什么？”
“尼科莱曾经说过，‘这个世界本身就是对称的：魔主对应天神，最下层死炎深渊对应最上层无风虚空，刺棘谷对应天浮岛，翼魔对应翅妖’。以世界来说，我无法解释为何要如此拘泥于对称，但是如果以生物来说的话就非常容易理解。对于大部分生物来说，都能够找到一条对称的轴线，这种对称性尤其体现在动物身上。”
“但是地表并没有对应的另一面啊？”奇洛维尔反驳道，“地表世界就只是地表世界而已。”
“不见得。”
林德一边说着，一边从背包里拿出了妮蒂亚赠予的那本古物来。
“地表世界的神话系统可以说是非常完善的，而这种完善的系统也恰巧能够与魔法系统相对应。这也就是说，这一套神话系统很有可能是真实的。
“我翻阅过关于魔法的书籍，地表曾经有过一段魔法式微的历史。在魔法最为衰竭的时期，人们甚至以为它会从历史的舞台上退出。但对于历史而言，这其实是相当短暂的一段时间。对那段时期的记载只有寥寥数笔，没有人知道为什么已经衰落的魔法又兴盛了起来。”他摩挲着那本手记陈旧的封面，“我记得，你们普遍认为是信仰带来了魔力。”
奇洛维尔点了点头。
不管是对于魔物、神使或是人类，这的确都是个非常普遍的认知。
信仰带给神力量，而后神以魔力给予信徒回报。
“对于魔物或者神使来说，信仰都是唯一的。魔主亚塔蒙和天神格兰瑟是你们唯一的神，而他们与你们生活在不同的层面。魔主的死炎深渊在魔物们居住的暗层之下，而天神的无风虚空则是在神使们居住的光层之上。或许是因为信仰的唯一性，不管是魔主还是天神，相比于人类的神明们来说都强悍许多。而魔物的魔法只有黑暗魔法一种，神使也只有光明魔法一种。”
奇洛维尔眯起了眼睛，“你是想说，人类的神明们也应当有一个专门居住的层面？”
“是的。”林德肯定了奇洛维尔的猜测，他将手记递给了后者，“现在人们所信仰的神——风神基斯、海神姬玛、雪神布兰琪、火神沃连……这些神应该都是存在的。这本手记我翻过了，它里面记载了一个名为‘虚空’的十三人骑士团，而他们的目标是前往龙神所在的幻境。结局的时候，骑士团确实离开了地表世界，但是作者并不确定他们是否成功完成了‘跨越世界’这个目标。”
“龙神？”奇洛维尔一边草草翻阅着手记，一边皱起了眉头，“这本手记真的不是在乱写吗？我并没有听说过龙神这个信仰？”
“的确，但你知道龙是什么模样吧？”
奇洛维尔点头：“当然，就算你随便问问那些路边的小鬼们，他们也只会给你一个回答：长着翅膀的大蜥蜴。”
“这种认知是从哪里来的呢？”林德问道。
“不管是古籍还是小说中都是这么写的啊，还有各种各样的画像呢。”说着说着，奇洛维尔也感到了哪里不对。和林德相处的过程似乎就是打破思维定式的过程，他开始思考起之前不曾想过的问题来，“在我的印象中，地表并没有出现过龙，而很显然，按照龙的形态看来也并非魔物或者神使……为什么人们对于一种并未见过的物种，却拥有如此统一的形象认知？”
林德看着翼魔的眼神透出一丝赞许来。
可爱的小家伙终于开始接触更加广阔的世界了，这是件叫引导者非常愉悦的事。
“衰弱总是与辉煌相对应。地表的魔法曾经有过衰弱期，这就表明，在此之前，它很有可能有过另一段与现在不同的辉煌期。到目前为止，我并没有找到任何有关那段时期的记载。我倾向于，龙曾经出现在地表世界过，甚至，它曾经也是人们的一种信仰——没错，就是手记里所写的‘龙神’，但是，这种信仰终止于魔法的二度兴盛之前。而‘龙神所在的幻境’，会不会就是现在人类的神明们所在的那个世界呢？”
奇洛维尔用一种十分复杂的眼神看着林德。他觉得自己的世界观简直快被林德击碎了，但是受的刺激多了，也就逐渐感到麻木了。
“我真搞不懂你的脑袋里到底都在想些什么……你的这些想法究竟都是从哪里钻出来的？”
林德回了翼魔一个十分无辜的表情：“你得知道，学者总是有一些狂热的想法的。”
“好吧，那我们假设，你对于‘对称规则’的假设是正确的。”奇洛维尔努力转动自己的大脑——魔主保佑，这对于一个战斗种族来说可真够不常见的，然后他做出了自己能做出的最为合理的推论，“也就是说，索拉维山脉的所有魔物，都是受制于世界本身的‘规则’，为了与另外的某种力量对称，才不得不留在这里的。而联系我们之前的经历……”
他深吸了一口气。
“也就是说，在山脉的另一边，是足以和这里所有魔物对抗的神圣势力吗？”
要知道整个索拉维山脉的魔物不计其数，等量换算成神使的话，绝对是颇为棘手的敌人了。奇洛维尔扯出一个危险的笑容来，林德可以看到那散发着森森白光的犬齿。
“太好了，这说不定比神殿骑士团全员出动还要命。”
——这可真是毫不意外的反应。
林德看着跃跃欲试的翼魔，再一次感受到了翼魔这种生物的好战心。
“状况大概比你想象的更糟糕些。”他不紧不慢地补充道，“我想，大概还得加上深渊氏族的份。”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Act17 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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