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清霜》苏影

3、青楼薄幸名

　　陌上柳絮飞飞，暮春不见去人归。转眼间便是三月底，落英缤纷，桃红落了一地。

　　自京都而来的报录人踏着满地落花打马而来，给刘家带来消息，殿试上刘瑜中进士授翰林院庶吉士，已进翰林院进修。

　　这十年寒窗终算成就。刘瑜一家于是开始筹备举家搬迁上京。

　　这一日大清早，枝上喜鹊便叽叽喳喳叫个不停。被喜鹊儿吵得睡不着，饶清霜便起了个早，懒懒地坐在妆台前梳洗着。

　　窗外，那株桃花已开至荼蘼，风拂过，花瓣便簌簌直落，缕缕清香伴随着吹人房中的花絮扑鼻而来。

　　慵懒地挽了发，插上三两串珠花，饶清霜突然望着镜中的自己出神，有些怅怅然。这容颜终会日渐渐衰，荼靡花败，不知那时她所选的良人仍否会为她停驻目光。

　　喜儿丫头兴冲冲的到来扰乱了她的思绪。

　　“姑娘，姑娘，官人他……官人他中进士了！”

　　“什么？”饶清霜自座中跳起，有些诧异。

　　“真的！真的！刘家现在正准备举家上京呢，这事都街知巷闻了，喜儿是在市集上听到的……”喜儿一边用手扇风，一边喘气说着，跑得急了，浑身燥热。“这刘家怕是无心让姑娘知道，消息都传来几天了，也不见唤人来知会一声……”

　　饶清霜却似恍若不闻，轻轻笑了笑，道：“喜儿咱们也准备准备上京去吧。”

　　白马过驹，晃眼便是三年。又是三月，刘宅丝竹靡靡，笙歌鼎沸。

　　饶清霜坐于侧席，神色有些落落。

　　座中皆是朝中官员，杯盘交错，好不热闹。主席上刘瑜与妻琴瑟和鸣，羡煞旁人。

　　这时，忽有一素日与刘瑜交好官员起哄，“听闻刘翰林有一姬琴技非凡，今日这喜庆日不知翰林可愿让她出来以琴祝贺，一饱我等耳福？”

　　刘瑜笑笑，落落大方道，“有何不可。众位想听琴，让她弹便是。”说罢，扭头示意饶清霜出来。

　　饶清霜脸色有些不好，但还是接过仆人递来的琴，走出席，至中庭席上坐下，摆好琴试罢音，玉指勾挑弹奏起来。

　　琴音袅袅，恬淡素雅，深邃悠远，细细辨认竟是一曲《九华苍松》。众人听得如痴如醉，均停了箸，静静听着。

　　琴音落时，刘瑜脸色有些不好，适才起哄那人很识趣地出来给他解围。

　　“好！好！此曲只应天上来，人间哪得几回闻，这姬琴技果然了得。”

　　众人也跟着赞扬起来，当朝宰相甚至赏了饶清霜碧玉宝瓶一对。

　　酒席至大半夜方撤，期间刘瑜妻先行退席回后院休息，唯饶清霜一人陪他至酒席散。

　　刘瑜今日喝得有些多，微有醉意，花万金贿赂得来的翰林之位似让他很意气风发，枕席间也较往日缱绻缠绵，不知餍足，直至五更鸡啼方睡下。

　　翌日，晌午，刘瑜才起，饶清霜于是替他更衣梳洗。

　　刘瑜一直魂不守舍，似有话说却欲言而止，直至饶清霜先开口。

　　“官人可是有事想说？”

　　“清霜……我真舍不得你……”刘瑜将她拉至自己腿上坐下，眷恋地将头埋入她颈中。

　　饶清霜浑身一僵，不安感油然而起。果然往后他所言，真印证了她猜想，气得她顿时从他腿上跳起，砸了梳蓖，瞪着他。

　　“宰相昨日相中了你，你也知这次捐官之事全仰仗他，往后我要他提携的地方还很多……不若你且随他去？”

　　饶清霜气得浑身发抖，万万想不到自己当日所选之人这般薄幸，竟要以她去贿赂他人，成就他的宏图大志，眼泪簌簌自眼中滑落，她却仍是那般顽固骄傲，不哭出声音。

　　“好！很好！是我饶清霜看错了你。我是什么？不过你刘瑜勾栏里花千金买的风尘女，身份低贱，哪及这万金高爵半分！你若真要我去，我去便是！”

　　刘瑜盯着她，看她剪了亲手为他编的同心结，摔了他赠的定情玉佩，凛然地与他决裂，心有些发疼。对她并非没有感情，只是勾栏里出来的女人身份卑贱总让他有所介怀，纵使倾心也终有所保留，而今锦绣前程就摆在他面前，舍了她往后他便能平步青云，这等机遇他岂能放过，便只好忍痛割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