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曼陀罗》熊猫凶猛

8、第 8 章

　　瑛一边吃着从楼下速食店买来的奶酪酸黄瓜猪排汉堡，一边将放在玻璃矮几上的接收器打开。此时里面除了细微的沙沙声没有任何声音，过了一会他听见推门被拉动的响声，然后就是金属器皿碰撞的声音。过不久，他听见了一阵“咝咝”声。

　　瑛皱着眉，咬着嘴里的汉堡仔细的分析。这些都是什么声音？

　　医生、金属器皿、咝咝声？难道这个医生在自己家里进行不可告人的活体实验？（喂，你的思想能不能别这么阴暗？）

　　不一会电话响了，医生匆忙的脚步声穿过房间，然后瑛听见了他咔嚓拿起电话的声音。“喂，杰姬宝贝。”

　　“哦，看在上帝的份上，爸爸，你能不能别这么叫我，我都15岁了。”

　　“那又如何？你永远是我的杰姬宝贝。”

　　“......好吧，爸爸，你在干嘛？”

　　“我正准备吃晚饭。”

　　“是吗！你做了什么好吃的，我都快受够妈咪做的三流料理了，好想吃你做的饭。”

　　“哦，我可怜的小猫。爸爸今天晚上做了香草鸡排和杂粮树莓莴苣沙拉，淋上了上好的橄榄油。”

　　“天哪，别再说了。天知道我现在闻见的味道是什么鬼东西。”

　　瑛看了看自己手上的汉堡包。香草鸡排，杂粮树莓莴苣沙拉？听起来好像不错。这个医生一个男人在家竟然会做饭？

　　“对了，你传到我邮箱的那是什么东西？我怎么打不开？”

　　“宝贝，你帮爸爸先保存着。”

　　“那是什么？”

　　“没什么，只是我的一些医学资料。最近我的电脑数据出了问题，备份也很混乱。你帮我先保管。”

　　“那好吧。爹地，妈咪要和你说话。”

　　“好的。”

　　接收器里沉默了两秒，一个成熟女人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

　　“杰姬，你帮我去看看炉子上的汤好了没有，顺便多搅拌一下。”

　　瑛听见女孩抱怨着走远，女人才开始说话。

　　“劳尔，那个东西是不是和那件事情有关？”

　　单刀直入的问话，语气尖锐而充满责备。

　　劳尔医生沉默了，女人却因为他的沉默瞬间爆发。

　　“劳尔，我已经带着女儿从你身边逃开了。为什么你还要用这件事情来纠缠我们的生活？你斗不过他们的，你不过是一个默默无闻的小医生。别忘了，几年前你是为什么被无国界组织除名的。这里面的关系太复杂了。你放弃吧。”

　　“苏珊，我做不到。那些无辜死去和留下了终生后遗症的孩子的脸每天晚上都在我梦里出现。我很后悔当初为什么决定放弃。但现在不会了，那份资料是一个已故官员在临死前交给我的。你知道他是为什么死的？因为承受不了良心的谴责和社会舆论的压力，在自己家割喉自杀的。”

　　“天......”

　　“苏珊，听我的，帮我保管只要你们不看内容就没事。我只希望万一有一天我也为了这件事情......至少还有保管真相的人，只要还有一线希望就不会绝望。”

　　医生挂了电话，瑛也吃掉了手上最后一口汉堡。

　　很好，现在除了医生手上的资料又多了一个拷贝。瑛手里有医生详细的档案，里面当然包括了他的家庭关系，还有所有家庭成员的住址。

　　不过当务之急是先把医生解决掉。

　　瑛这么想着，却总觉得这个任务和平时执行的任务有点区别。是什么？

　　又在医院度过了难熬的一天，劳尔本来打算把自己手上的病患都转移到别的医生手上。可是没有人愿意接收劳尔的病人。

　　一天下来，劳尔事必躬亲，接诊注射输液量体温巡视病人，一切大小杂事全部揽到了自己身上。值得庆幸的是，他是儿内科大夫，否则要做手术的话自己还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劳尔的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一个身影。蜘蛛侠二里面挥舞着八条机械触手的章鱼博士。

　　天，如果自己也和那个人一样有一双人手外加八条机械触手，便什么也不用愁了。他苦笑。

　　拖着疲累的躯体从电梯里走出来，劳尔却在路过那扇房门的时候停住了。

　　要不要给他？

　　劳尔考虑着，毕竟这个少年对陌生人充满了防备。他这样会不会太唐突？

　　可劳尔想起少年纤细的身材和手里捧着的一大袋垃圾食品，还有他疏离淡漠的眼神。有着这样眼神的少年一定受过很多伤害。

　　那种眼神，充满了对人性的质疑和轻蔑。

　　劳尔站在房门口犹豫良久。门却突然在他面前打开。

　　瑛穿着一成不变的黑色高领衫和棉质长裤，穿着帆布鞋一副准备出门的样子。却意外的看见了站在门口一动不动的劳尔。

　　“什么事？”

　　瑛平静的问道。

　　劳尔面对突然出现在眼前的少年，感到有些惊慌。像被人窥破了什么秘密一样，眼神闪躲起来。
　　“没事的话请让开，我要去买晚饭了。”

　　“哦，不。我有东西要给你。”

　　“什么？”

　　瑛的声音听起来兴趣不大。劳尔从包里掏出一个小盒子递给他。

　　瑛没有立即接过来，而是疑惑防范的看了那个很可疑的瓶子。条件发射的问道：“毒药？”

　　劳尔张大了嘴惊讶的看着瑛。普通人会随便把毒药给人吗？而且，普通人怎么会觉得有人会给自己毒药！？这个孩子脑子里在想什么！

　　“当然不是，这是复合维生素片。给你补充营养的。”

　　瑛看了看劳尔手中的药瓶，冷淡的拒绝了他。

　　“不必了。”

　　劳尔讨了个没趣，尴尬的将药瓶放回包里。

　　“那好吧，不过你这个年纪的孩子真的需要好好的注意营养。你看起来太瘦了。”

　　说完暗淡的转身离去。

　　瑛看了看劳尔的背影，再看看自己的身体。瘦？如果自己告诉他他能够轻易的扭断一个强壮成年男子的脖子，不知道这个男人会作何感想。

　　曼哈顿区某公立医院，院长办公室。

　　“劳尔，今天HHS又否决掉了我们医院的提案，你知道这是今年的第几起了？”
　　院长直直的盯着他，劳尔无言以对却毫不退缩。这个看似懦弱的男人骨子里的坚持让院长感到挫败。

　　“你能不能停止调查那件事情？不再和律师们来往？”

　　劳尔抬起眼睛，看着院长脸上和自己一样凝重的表情。摇了摇头。

　　“对不起，我做不到。”

　　“好吧，劳尔。我觉得你最近的状态真的不太适合继续工作，你是否需要休息一段时间？”

　　院长委婉的说道。劳尔知道，院长所指的休息一段时间代表什么。

　　瑛将劳尔房中的东西一一归位，然后从里面将反锁的按钮按下来再带上门。回到了自己房间。
　　这已经是他搬来这里一星期以来去劳尔房里找的第三遍了。那个文件副本还是不见踪影。

　　房间里的电话铃声响了起来，瑛感到意外。

　　谁会打这里的电话？

　　接起电话瑛没做声，电话那边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瑛，今天是第三遍了，还没找到吗？你这次的任务花的时间是不是太长了？”

　　是非羽。瑛知道，在自己监视着劳尔一举一动的同时，有一双藏在暗处的眼睛正在注视着自己，这就像一个捕猎游戏。

　　“我想他应该是把副本随身带着，或者是放在医院了。”

　　“哦？那你打算怎么办？”

　　“我会想办法。”

　　“我可没有那么多时间给你，再给你两天时间，任务完成不了我就派别人，至于等着你的是什么下场你应该很明白。”

　　“嗯。知道了。非羽。”

　　“什么？”

　　“我钱花完了。”

　　“所以？”

　　“没钱买饭。”

　　“那和我有什么关系？谁让你这次任务时间太长，超出的费用自己想办法。”

　　说完非羽挂上了电话。

　　非羽坐在庭院里弯腰摸了摸小狗子颈下柔软的皮毛，将手机递给一旁站着的庭卫。眼神若有所思。这孩子，第一次在任务上花这么多时间。看来自己的计划成功了。瑛，你会怎么做？我很期待啊。

　　劳尔捧着一个纸箱回到家，在那个医院工作了这么多年最后除了这一箱子的废纸和文具，什么也没留下。他感到无比的讽刺，自己的价值到底是什么？

　　这个世界到底是用什么标准在评判一个人有没有权利生存？

　　难道只因为力量不够，因为贫穷或者软弱，他们就能被随意的抛弃吗？

　　走出电梯拐过一个转角，劳尔意外的发现少年高挑纤细的身体慵懒的靠在自家门口的墙壁上。
　　瑛？

　　“我没钱买食物了。”

　　瑛直接了当的说，劳尔愣住了。

　　“你不是说我现在正在生长发育期要多吃有营养的食物吗？”

　　劳尔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让这个少年进来，也许是因为他的年龄和自己的孩子相近。也许是因为他的身世，让劳尔不自觉的想起，远在非洲大陆的那些因为战乱、饥饿、贫穷而失去关爱的孩子们。反正不管因为什么，劳尔现在站在料理台前，将一块新鲜的牛排丢进平底锅里，再淋上白兰地，煎的焦香四溢。

　　晚饭很快就做好了，沙朗牛排、牛油面包、蕨菜沙拉，还有一道蘑菇浓汤。

　　瑛坐在餐桌边，食物一上桌拿起刀叉就开始狼吞虎咽。

　　劳尔惊讶的看着瑛进食，他记得他还在无国界医生组织里做志愿者的那些年。经常奔走于各个非洲国家，他曾经在非洲草原上看过狮子进食，那个画面和这个少年吃饭的场景竟然惊人的相似。
　　连他时不时舔掉唇边汤汁的神态都那么充满野性气息。

　　“瑛，你住在这么昂贵的公寓里，为什么会没钱买食物？”

　　瑛停止进食，抬头看着劳尔。

　　“房租不是我付的。”

　　确实不是，房租是非羽帮他付的。

　　“那是谁？”

　　“养我的人。”

　　“养你的人？你的监护人？”

　　瑛想了想，应该算是吧。便点点头，然后叼起一大块肉咀嚼起来。

　　“那他不给你生活费吗？”

　　“给。”

　　“钱呢？”

　　“用完了。”

　　“......你都花在哪了？”

　　“吃饭。”

　　劳尔看了看瑛削瘦的身体，不禁说道：“都吃哪了......”

　　瑛很给面子的把饭菜吃得干干净净，劳尔微笑着看着他。

　　“好吃吗？”

　　“嗯。”

　　瑛看着和蔼微笑着的劳尔，不禁问道：“你对谁都这么好吗？”

　　“嗯？请你吃顿饭就是好嘛？”

　　瑛非常老实的点点头。劳尔没见过瑛这样原始的反应，突然觉得这孩子很可爱，便伸手朝瑛柔软的黑发摸去。

　　长年的训练让瑛条件反射的一偏头，眼神里充满了戒备。

　　劳尔讪讪的缩回手，心想，真像只不会讨好人的大猫。

　　瑛从桌边站起身，走到劳尔的沙发上坐下伸展四肢慵懒的靠在上面。劳尔对他这种熟稔的态度非但不感到反感，反而有一种，啊，终于对我亲热点了的喜悦。

　　瑛看见劳尔放在门口的纸箱子，问道：“那是什么？”

　　劳尔顺着他的视线望去，苦笑一下：“那个啊，是我放在医院的全部家当。”

　　“你辞职了？”

　　“准确的说，是被辞退了。”

　　“哦，为什么？”

　　劳尔没做声摇了摇头。

　　“你放在医院的全部资料都在这个纸箱子里吗？”

　　瑛慢慢站起身，走到纸箱子旁边。里面放了很多大大小小的文件纸笔，还有好几个U盘。
　　他蹲下身体拿出一个U盘，看见劳尔盯着他，神情有些紧张。

　　“别动那些东西。”

　　瑛不以为意的将U盘放回纸箱中。劳尔的脸色变得不安，他觉得少年身上的气息变了。让他害怕。

　　“你......差不多该回家了。”

　　瑛微笑。劳尔从没见过瑛微笑。这个笑容充满了深长的意味。神秘、迷人、危险。

　　“是啊，我该回家了。”

　　瑛的身体突然像幻影一样迅速移动到劳尔身边，劳尔以为是自己眼花了。一个人类怎么会移动的如此快速？可他来不及找到原因，耳根处就被人重击一下，他立即陷入了昏迷身体沉重的倒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