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朝记》九庐

74、第七十四章

　　天上下起了大雪，满是岁月痕迹的建筑被白雪覆盖，红墙金瓦与白雪形成鲜明的对比，看起来格外的庄重、恢弘和沧桑。

　　连慧宇和杨勋坐在佛塔上正欣赏着美景，忽然，连慧宇发现一个小宫女鬼鬼祟祟的在西南围墙边上走来走去，好像是在焦急的等人。

　　会情郎？还是有什么别的事情？连慧宇立即好奇起来，他拍拍杨勋的肩膀，道：“你看，那里有个宫女行迹很可疑。”

　　杨勋随着连慧宇的手指方向望去，“是挺可疑，之前我就听手下说过，有不少宫女会自己做点手工、或者直接偷宫中的东西拿出宫去卖。她可能也是拿出去卖。”

　　“偷东西出去卖？”连慧宇瞪着杨勋，“这么大的事你居然不告诉我？你这个殿前都指挥使是不是失职？”

　　“谁说我失职，我可是一直都很保护你，很保护皇宫的安危。那些宫女太监大都是往外卖自己的手工品，我瞧着他们可怜，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你不是说还有偷东西的吗？”

　　“只一次，那个宫女在太奶奶宫里偷了一块玉，想换钱给她宫外的母亲治病。我问过太奶奶，太奶奶说念她一片孝心，就不追究。所以，也就没告诉你。”

　　“那……你瞧瞧，那个是之前偷东西那个宫女吗？”

　　杨勋眯着眼看了一会儿，道：“太远了，看不清楚。”

　　连慧宇立马拉起杨勋的手，“那我们走近些瞧瞧，我还没有抓过贼呢，倒想体验一番。”

　　杨勋瞧着连慧宇起了玩心，心中高兴。自从连慧宇当了皇帝，不，是当了陆翔寨寨主，不不，是从大理寺监牢逃出来以后，他好像一下子就稳重了，好久好久都没有像现在这样展露孩子气。

　　亲人的离世，让他失去了倚靠，一下子从小孩变成了大人。好在，杨勋一直温暖着他，如今，他终于找回了些许当年孩童时期的自己。

　　连慧宇披着白色大氅，拉着一身霁蓝色长袍的杨勋，快步走在长长的宫廊上，身形修长而又俊俏的两人仿佛画中人，美的不似凡物。

　　宫女太监们在隐蔽的角落偷偷看着他们，眼中满是欣喜。

　　“他们俩可真配，争养眼！”
　　“对啊对啊，我真希望他们能够像现在这样，一直在一起。”
　　“我也希望，只是……如果杨将军是女的就好了。”
　　“为什么要是女的？”
　　“为了要小孩啊，我们皇上人这么好，他的小孩一定也很好。他要是没小孩，以后这偌大的江山该给谁啊？要是给个不好的人，那我们不就惨了。”
　　“不是……不是都说是要传给毛……毛公子吗？”
　　“传是这么传，但是毛公子跟皇上一点血缘关系都没有，而且毛公子沉默寡言，看起来比皇上凶多了。”
　　“听说皇上还有几个远方亲戚，已经接入京城了，你说他会不会选他的选房亲戚当继承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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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宫女太监们议论纷纷，忽的，他们身后传来一声咳嗽。

　　“咳咳……”毛太奶奶被徐公公搀扶着，虽然脸色不好，但是双眼犀利有神，自带威仪和压迫感，“皇上正值壮年，议储一事言之过早，无需你们操心。”

　　“是，女才知罪。”奴才们吓的瑟瑟发抖。

　　毛太奶奶心中十分生气，但是她深知自己只是皇宫中的一个客人，虽然连慧宇对她如同自己奶奶一般，但毕竟不是他真正的奶奶，不是这个皇宫的主人。她朝太监宫女们摆摆手，“以后万万不可再提议储之事。都散了吧。”

　　“是。”宫女太监们如同鸟兽散，一下就不见了踪影。

　　徐公公轻声问太奶奶，“主子，还去……去找皇上吗？”

　　毛太奶奶瞧了眼漫天的白雪，摇了摇头，“他们走的太快，我追不上，算了，回去吧。”

　　“是。”

　　徐公公搀扶着毛太奶奶，转过身，与连慧宇和杨勋背道而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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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连慧宇和杨勋来到了西南围墙边对面的巷子口，偷偷往外看，此时，宫女已经不在那里了。

　　连慧宇懊恼道：“我们已经走得很快了，怎么还是赶不上，是不是她听到我们脚步声，被我们吓跑了？”

　　杨勋低头看了眼积雪并不算多的脚下，道：“应该不会，这雪并不厚，而且，我们刚刚已经特地放缓脚步，她应该不会听到我们的脚步声啊。”

　　“那应该是她已经等到她要等的人了。”连慧宇叹了口气，“哎，这下查不了案、抓不了人了。”

　　“哈哈……你若是喜欢查案抓人，我便跟唐兆坤说一声，让他给你安排个职务，专查案子好不好？”

　　“算了吧，唐兆坤对我有意见，我可不想在他手下干活。”连慧宇缩缩脖子。

　　杨勋立即将他微微滑落的大氅端正好，“你可真奇怪，从来都是大臣怕皇上，怎么到你这里就变成了皇上怕大臣了？”

　　“我不是怕他，我是尊重他。”连慧宇握住杨勋的手，猛地搓了两下，替他取暖，“他代表着那群旧臣，因性子太直不受前朝重用，被遗弃下来，人品是好的，大宇的发展离不开他们。所以，我尊重他们，就像尊重被前朝遗留下来的百姓。只要他们在，百姓才不会有那种旧朝新朝明显的割裂感，也不会有深深的背叛旧朝的自责感。当初学子们反抗我的时候，如果不是有他们在，只怕那群愣头青会闹得更大。”

　　“所以，这就是你不顾洛銘芗的反对，坚持用旧臣的原因？你怎么不跟他说，他一直都怪你宠爱旧臣呢。”

　　“哈哈……他是吃醋了。”连慧宇笑道：“我不告诉他也是为他好，他向来聪慧，但唯有两个缺点，一是不太接地气，无法设身处地的了解百姓心中那点隐秘细腻的心思。二是骄傲，若是让他知道像我这般愚笨之人都能看出的问题，他居然没看出来，他会气死自己的。”

　　杨勋忍不住将连慧宇拥入怀中，自豪地说道：“我早就说过，你很优秀，我眼光真好。”

　　嘻嘻……连慧宇闭上眼，在他怀里沉默高兴不已。过了一会儿，连慧宇正打算打道回府，忽然听到不远处传来脚步声。

　　连慧宇偷偷探出头去一看，之前那个消失的宫女居然再次出现在了墙边！连慧宇一下子就紧张起来，转身扯住杨勋的衣袖。

　　杨勋朝他做出个噤声的动作，两人倚在墙边，听着女子的动静。

　　她不停地在原地走来走去，看来十分着急。过了好一会儿，还是没有其他人来，她的脚步声便慢慢朝连慧宇躲藏的地方走来。

　　连慧宇紧张的看着杨勋，心中害怕不已。要是让宫女知道，他堂堂一个皇上，居然躲在这里偷听偷看宫女，这脸面可该放哪里啊！！

　　连慧宇真想赶紧逃走，可是要是现在走，脚踩在雪地上肯定会发出声响，会更吸引宫女。他只能呆在原地不动。

　　“宛如！”一个温和的男声忽的响起，脚步声是从宫女宛如的身后传来。

　　“小林子，你可终于来了。”宛如朝小林子的方向走去。

　　听见宛如的脚步声离自己越来越远，连慧宇松了口气。

　　“东西带来了吗？”宫女宛如问道。

　　“带来了，今儿运气好，竟真的买到了！只是你给我的银子根本不够，我自己往里添了不少。”小林子说道。

　　“给我吧，你放心，你多出的银子我一会儿就给你。”

　　“行，只是……这清河可是毒药啊，你买它干什么？”

　　清河毒？！！这不是毒死小福子的毒药吗？连慧宇立即警觉起来。

　　“这你不用管。你放心，我不会用它自杀，更不会用它杀人。这件事情，你万万不可告诉他人，一定一定要替我保密。”

　　“……行，只是，你万万小心啊。”

　　“放心。”

　　两人说完话，便一同离开。

　　连慧宇愣在原地，须臾，对杨勋说道：“你去跟徐公公说一声，让他暗地里查查这个叫宛如的宫女和叫小林子的太监。”

　　“你怀疑他们跟小福子的命案有关？”

　　“不知是否有关，只是他们私下买卖毒药，一定是有什么不可告人之事，查查也许能有意外收获。”

　　好几个月了，小福子一案一直没能查出凶手，甚至连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有，可见凶手心思缜密，行事小心。如今难得发现跟小福子一案有关的东西，连慧宇必定要紧抓不放。

　　皇宫之中，他定不能让冤案疑案再现。

　　“好。”

　　“切记，一定要小心谨慎的查，不可让他人知晓，尤其是蒋公公。”连慧宇正色道。

　　“蒋公公？”杨勋有些疑惑，“我怎么觉得，你好像时刻都在防着蒋公公？”

　　“……？”连慧宇没想到杨勋居然发现了这一点，“为何这么说？”

　　“之前就发现你特别在意蒋公公送来的吃食，后来你又让蒋公公替你试毒。按理说，他是内侍总都知，试毒这种事情不应该由他做。”

　　“……是他想要表忠心，说要替我试毒的。我念他是前朝旧人，不愿拂了他的心意，这才同意。”连慧宇为了避免杨勋担心，只好扯谎。

　　“原来如此，那我就放心了。其实我一直担心他会加害于你，毕竟他是前朝的人，与我们没有感情，如今看来，他还是好的，不枉你当初心善留他下来。果然是好人有好报。”

　　连慧宇扯出一抹微笑，淡淡地说了一句：“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