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墙》黑白双拼

6、帮忙

　　几场秋雨过后，温度骤降，街上已经出现不少穿着冬装的行人。

　　今天周六，鹿知岁才约赵萱看了电影回来，出租车停在小区门口，刚一下车，就被吹来的冷风糊了满脸。

　　好冷！她把脖子上的围巾又紧了紧，忽然有点想吃便利店的关东煮。

　　给赵萱发完已经到家的消息之后，她转头就进了马路对面的便利店。

　　只是来得不凑巧，店里的关东煮所剩无几，她又实在是想吃。

　　打开地图app搜索了一下，发现邻近小区的边上也有一家便利店。

　　才搬到这里几个月，鹿知岁在新家周围的行动轨迹少得可怜，又因为单元楼距离北门比较近，基本上都是在北门周围的几家店铺活动。

　　现在才发现邻近小区的南门也有一家同品牌的便利店，不如去那边碰碰运气。

　　她沿着自家小区的围墙走，右转路过一条狭长的小路，不是市区的主干道，修得比较窄，两侧却都种下了整排的梧桐树。

　　最近正是梧桐落叶的时节，原本的满冠青葱被一种更为深沉的泛着赭色的黄所取代。

　　地面上也散落着不少梧桐叶，不像冬天落叶那么干燥，踩上去会发出清脆的声音。

　　鹿知岁不小心踩到一块，是有点软绵绵的触感，她移开脚步，见那片红黄的叶子中间还泛着一点先前遗留的青绿色，几种色块集合在巴掌大的叶子上，显得分外和谐。

　　大自然真神奇，这个时间路上没什么行人，两侧的路灯已经开启，暖黄色的灯光照射在同样色系的落叶上，更渲染出十分浓厚的暖色调来。

　　看到这些，周身的冷空气似乎都跟着消散了些。
　　偶尔来这里散散步应该也不错。

　　走到小路尽头后，鹿知岁顺着地图的指引，远远看见左手边便利店亮着的灯牌，她这才把手机放回口袋，又搓了搓手指来暖手。

　　马上要走到店铺前时，她看见从自动门里出来的身影，眼神亮了一下，露出有些惊讶的表情来。

　　怎么会在这里看见梅航。

　　他是住在附近吗，应该是步行情况下很快就能到的距离，不会有人特意去到离家很远的便利店的，又不是没有可替代性。

　　但已经搬来这边好几个月了，每天上下学，她居然都没有碰到过梅航。

　　该说运气好，还是不好呢。

　　两人的距离不算太远，现在躲开也来不及了，鹿知岁就准备很自然地打个招呼，然后跟之前一样地擦肩而过。

　　她又上前两步，这时候转过身的梅航也看见她，大概也觉得神奇，他神情也愣了一下。

　　两个人都还没来得及开口，反倒是先听见路过一位老奶奶的话。
　　“小伙子，你鞋带开了。”

　　梅航闻言低下头，果然看见鞋带不知何时松开了，只是他现在没法系好。

　　右手拎着一袋零食，左手还端着刚刚做好的速食面，没发现还好，知道的话不系起来就总觉得怪怪的。

　　他皱着眉也苦恼起来。

　　“我帮你拿吧。”鹿知岁走到他面前，然后伸出手来。

　　这么简单的动作，她却好像心跳得很快，以至于很急促的心搏都清晰地传递到脑海当中。

　　估摸着只过了一秒钟的时间，甚至更短，梅航就把东西递给她，还道了谢。

　　鹿知岁却感觉到很漫长，漫长到她伸出去的手都僵硬起来，那是她鼓足的勇气。

　　如果梅航拒绝的话，大概自此之后，她再也不会有敢靠近的想法了。

　　索性情况特殊，梅航并没像她这样想那么复杂。

　　他蹲下身来，从鹿知岁的角度，正好能看见他的头顶。

　　夹克里面穿的是一件连帽卫衣，看着头发边缘有细微的弧度，可能是过来路上带了一段时间的帽子才会出来的形状。

　　不过因为头型很好的缘故，圆圆的脑袋，有点乱的头发也完全不会影响他整个人的气质，反而是增添了几分奇异的吸引力。

　　这样日常的梅航，比在学校的时候更有亲近感，而且是很多同学没见过的。

　　会让鹿知岁觉得，他真正像是一个普通朋友。

　　“袋子给我吧。”
　　梅航站起身，先要了那袋吃的。

　　鹿知岁想要把速食面也递过去的时候，看见他忽然打开袋子在里面翻找着什么。

　　“你也住在这个小区吗，之前没见过你。”梅航低着头问。

　　“不是，我住在边上的小区，新搬来的，平时也没来过这边，今天还挺巧的哈。”

　　塑料袋发出沙沙的声响，鹿知岁也被吸引过去，不知道他是要做什么。

　　“这个给你，店里刚好两件八折我就买了，不过我家只有我一个人喝牛奶。”

　　梅航终于找到了，从购物袋里拿了一瓶牛奶出来递给她。

　　鹿知岁愣了一下：“不用了。”

　　“明天就过期了。”梅航手又往前面伸了伸。

　　鹿知岁盯着那瓶牛奶出神，这算是他送给自己的礼物吗，某种心情作祟，她这才接过来：“谢谢。”

　　围巾因为这个动作落下来一段，有冷风灌进来，她下意识地缩了下脖子。

　　手里的速食面又被拿走，梅航提醒她：“最近降温，小心感冒。”

　　“哦好的。”鹿知岁把围巾重新又围好，朝他笑笑，又立马意识到这样的笑容似乎太明媚，有些不合时宜，才又把嘴角压下来。

　　“我先回家了。”

　　“再见。”鹿知岁在原地看着梅航离开，穿过马路走到他家小区的南门口然后停下来。

　　他把购物袋挂在端着面那只手的手腕，然后去拿了口袋里的门禁卡，刷卡进了小区，消失在视线当中。

　　原来他们真的距离好近。

　　她这才垂下眼，去看双手握着的那瓶牛奶，是从热柜中拿出来的，所以还带着温热的感觉。

　　便利店热柜的温度不会调整得太高，一般都是入口正合适的温度，不过梅航带着它出了门，又经过一段时间，其实拿在手里已经又降了好几度。

　　可鹿知岁却觉得，手中的温度烫到连皮肤都有点发痒。

　　进到便利店之后，她选了平时自己爱吃的关东煮，没带回家，选择了直接在店里吃。

　　坐到餐椅前，隔着透明的落地玻璃，正好能看见面前小区的景象。

　　现在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很多楼层都亮起灯来，而梅航此刻也正处在那些灯火当中。

　　其实这家便利店就在小区南面，走过来也完全不算远，以后过来这里买东西也是可以的。

　　她打开牛奶喝了一小口，以前没喝过这个牌子的牛奶，好像确实口感会醇厚一些。

　　既然买了热柜的，应该是要回家就喝的吧，那这个时候，他们在喝同一款牛奶的可能性会很大。

　　玻璃映出来她的脸，尽管朦胧一片，鹿知岁知道自己现在是笑着的。

　　她暗自觉得有些无奈，怎么会就因为这一场小小的偶遇，就会开心庆幸到这种程度呢。

　　明明对旁人来说，只会是在生活中不起眼的小事罢了。

　　马路边有几个男生正抱了篮球，有说有笑地从她面前走过去，是才打完球回来，所以外套都拿在手上没穿。

　　她眨了几下眼睛，想起来去年。

　　那段时间爸妈在看备选的新家，拿了不少小区的宣传册回来，也会征求她的意见。

　　鹿知岁就也都仔细看过那些宣传册，她还记得自家小区的某段宣传语。

　　记得其中某一条宣传语大概就是讲周边的运动设施很完善，有个小公园，那里有专门的健身器材场地，还有小型的足球场和篮球场。

　　梅航从来没在学校打过篮球，那真正练习的地方，会不会就是在那里呢。

　　*

　　隔天下午，鹿知岁吃过午饭，借着去散步的由头出了门，又穿过那条梧桐路，朝小公园的位置走去。

　　她其实根本没得到过确定的信息，或许梅航真的是经常在那个球场打篮球，可这个时间会不会在，完全是个未知数。

　　公园绿化很好，尤其在周末过来散心的人会多一些，才走入不久，她就听见有人交谈的声音。

　　这里还有卖小吃的摊贩在，有几个小孩子围在烤肠摊前面，眼巴巴地看着老板正在往烤肠上刷蘸料。

　　味道传到鼻尖，连她都有点馋了，不过才吃完饭，还是等下次过来再品尝吧。

　　还有不少经常在网上见到的网红手作食品的餐车，比想象中要热闹许多。

　　搬过来这么久了，她居然都没发现。

　　沿着健步道继续往前，是一片像小广场一样的空地，有穿着同款舞蹈服的几个阿姨正在做着热身动作，边上摆着一堆紫红色的扇子，是跳舞前的准备。

　　其中有人正在调试音响，扭动按钮之后，就有动感的音乐传出来。

　　然后她们就排出基本的队形来，扇子在她们手上像翻飞的蝴蝶。

　　旁边的区域就是健身器材，零零散散几个人在饭后消食锻炼。

　　鹿知岁脚步没停，终于远远看见篮球场轮廓时，她就在想，不如给自己一点希望，如果梅航真的在，那是不是就证明，她有那么微末的机会在呢。

　　球场四周被高高的铁丝网拦住，还没靠近就听到拍打篮球的声音，现在是正在进行着一场篮球赛。

　　目光穿过球场两侧观战的人群，她看向中心，两个球队队员看着年龄就参差不齐，估计横跨了几十岁，有看着就是学生的，也有上了年纪的大叔。

　　十几个跑动的身影当中，她找到了梅航。

　　是比上次在运动会见到过的，更加真实的梅航。

　　一路走来，穿过人间最普通的烟火气，她见到了最想见到的人，汹涌而来的念头也在这一刻生根发芽，成长成高高挂于空中的光源。

　　在以后的很长一段时间，让她前行的路至少有光并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