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墙》黑白双拼

22、靠近

　　今天满课，到快递驿站的时候已经快晚上九点半。

　　这条临河小道上路灯零星几盏，只有驿站的位置光亮一些，才下桥，鹿知岁就远远见到那边仍旧排着一段不短的取快递的队伍。

　　她站到队尾，刷着手机打发时间倒也不觉得慢，排到自己时报了取货码拿到包裹。

　　是之前托亲戚买的桑葚茶，从发出之后她就一直关注着物流，今天下午终于到了。

　　一早就准备着要送给梅航的，也是自己正式准备要迈出靠近他的一步。

　　本来是以要养生的理由，没想到妈妈也听说了之后，就主动要她也给梅航送几盒过去。

　　自从包车入学，回去之后因为住在相邻小区，两家孩子又都在外地上学，家里突然少了个生活的人，都觉得有些不习惯。

　　他们就偶尔互相也会约着吃饭，关系现在相处得还不错。

　　这样一来，约梅航出来见面就变得更加合理了。

　　鹿知岁步伐轻快地抱着箱子回到宿舍，运输过程中箱子的边角有些破损，直到小心打开，见到里面的茶盒没有受到影响，她才松了口气。

　　里面齐齐整整地摆满，她抽出两盒放在自己桌上之后，就把要给梅航的都放在提前准备好的纸袋里装好，然后放在书桌靠里面的位置，免得等下不小心被碰到地上去。

　　拿出手机发消息给梅航，今天时间太晚了不适合送。

　　她约了明天下午在图书馆见面，正好明天下午两个人都没课，本来正常的话也是会去图书馆学习的，这样就不会打扰到梅航原本的计划。

　　消息发出去之后，鹿知岁就盯着手机屏幕不动了，等着梅航的回复。

　　虽然知道手机不可能时时刻刻都待在身边，她看着屏幕右上角逐渐流逝的时间，仍旧会觉得等待漫长。

　　手机嗡嗡震动起来，梅航居然直接拨了语音电话过来，鹿知岁有点诧异，先走到阳台去把门关好之后，才按下接通键。
　　“喂。”

　　“怎么想到要送桑葚茶？”

　　“啊，我之前跟爸妈说上了大学学习任务还挺重的，他们就想着正好买些桑葚茶寄给我，反正寄都寄了，多少都是一件快递，就帮你带了几盒。”

　　几近深夜，对面的宿舍楼也亮堂得很，望过去能看到每个宿舍里移动的模糊剪影，鹿知岁目光落在对面，思绪却早已经飘远了。

　　“那替我谢谢叔叔阿姨吧，明天就照你约定的时间，我们就在一楼大厅见？”

　　梅航的声音经由话筒的传递，入耳时会显得比平时沉闷很多，这时候他应该是在宿舍，也不知道本来是要做什么。

　　鹿知岁点了点头，意识到梅航又看不见，嘴角就勾起无奈的笑来。
　　“好，那明天见。”

　　“那你早点休息，晚安。”

　　“晚安。”

　　长时间没有点击，屏幕上光亮渐熄，互道晚安，是鹿知岁曾经觉得很奢求的一件事情。

　　轻松达成的现在，她还有些不敢置信，明天对她而言就像是不知结果的赌局，只有往好的方向发展，她才会有能继续掷出的筹码。

　　希望一切都好。

　　*

　　整个上午都心情紧张，导致鹿知岁午饭也都没什么食欲，在超市随便买了面包就回宿舍拿桑葚茶，结果咬了几口也吃不下。

　　距离跟梅航约定的时间还有很久，她就想着提前先去图书馆占位置，到时候再跟梅航发消息说在大厅见面。

　　穿过宿舍区时，她在前面一个转角见到也正背着包向前走的梅航。

　　真巧，原来想念的人会很轻易地就出现在面前。

　　想给梅航个惊喜，鹿知岁就没有远远地就喊出声，她加快步伐，准备等离得再近一些叫他。

　　只是再靠近些，她才看清楚梅航现在的状态，迈出的脚步也跟着停顿，身体就那么定在原处。

　　是午饭时间，校园里面来往的学生有很多，她才这么往前几步，就有不少跟她擦肩而过的学生。

　　但梅航身边的却不是，不是路上的行人，而是跟他同行的人。

　　那是个身材纤细的女生，打眼望过去，看不清面容，从这个角度只能看见很模糊的侧脸。

　　已经入秋，女生身穿着米色的连衣裙，微卷的长发只用一根抓夹很随意地挽起来，看上去利落，却又因为几根垂散的发丝增添几分慵懒感。

　　胸前抱着几本专业书，像是想到什么，她停下脚步侧身去跟梅航讲话，两人就这么在林荫处站定。

　　晚秋时节，时常会起风，女生整身的裙摆就被微微吹起，头发也倾斜成同样的弧度。

　　身高差让梅航稍微垂着眼去看她，那幅画面，是放到影视剧里面都会被慢动作播放的场景。

　　捏着纸袋的手微微发紧，袋子发出有些刺耳的声响，传进耳朵里时，却像是被厚重的机器过滤过一遍而产生嗡鸣声。

　　若只是有女生这样子站在梅航身边，鹿知岁还不会如此惊讶。

　　让她觉得受到动摇的原因是梅航现在的神情。

　　认识梅航这么久，她知道任何人想要靠近他身边，都需要花费时间来努力。

　　自己用了一整个高中的时间，才被梅航认定成为关系很好的朋友。

　　举手投足间，她已经能够从梅航偶尔散发出的神态和情绪当中，窥探出他当下内心的想法来。

　　女生在讲话的时候，梅航一向冷淡的眼睛会带着些暖意望过去，略微失神之后又收敛起来，嘴角噙着不易察觉的笑意。

　　是梅航想要靠近她。

　　路过的学生行色匆匆，但也偶尔有人会朝着他们身边望过去，那些目光梅航一定是察觉到了，却并不担心别人会误会他们之间相对亲昵的关系。

　　也就是说明，他其实是从心底里默许这段关系存在的。

　　是有喜欢的人了吗，鹿知岁觉得自己像是被梅航对待女生的那种眼神给刮透了，心情如坠冰窟。

　　明明出门的时候还妄想过自己能够成功，抱着孤注一掷的赌意，所以现在才会理所当然的满盘皆输吗。

　　第一次想要勇敢表示自己心意的时刻，却不知从何时开始早已经来不及了。

　　脑海中很多画面闪过，高中入学时的惊鸿一瞥，还是小朋友时的互相鼓励，出去游玩时的惬意的相处……

　　她觉得以前的自己对待梅航的感情，就好像是座根本就没有设置出路的迷宫，走进去之后，不管再怎么努力都只能够处处碰壁。

　　甚至于到了很久之后的现在，连迷宫都在久长的岁月当中崩塌，砖石碎裂，也将她最后的这点念想都一并碾碎在尘埃里。

　　心脏像是不能再泵出新鲜的血液，一时间压得她胸口喘不过气来，鹿知岁确定，自己无法保证等下跟梅航面对面的话，会不会变了脸色。

　　那样就太丢脸了，于是她没再上前一步，近乎狼狈地离开后，给梅航发了消息。

　　说辅导员找她有事，等会儿桑葚茶就直接送到宿舍楼下，让他回去的时候记得取一下就行。

　　梅航看不出字里行间的怅然，只是说好下次再道谢。

　　他的消息在学校里并不难打听，甚至不需要自己问出口，偶尔就能听到，于是鹿知岁知道了女生的名字。

　　她叫乔叶竹，跟梅航同系，听说最近经常有人在校园里见到他们走在一起，不过据可靠消息，他们目前还不是情侣。

　　只是旁人看上去很暧昧的关系。

　　梅航还是单身，只是鹿知岁已经明白自己错失时机，不愿意再让梅航有不必要的忧心。

　　她明白这场感情当中，梅航才算是付出更多的那个人，尽管只是稍露端倪，她却隐约悲凉地想到接下来可能出现的场景。

　　大概不需要多久，他就会带着乔叶竹出现在相熟的人面前吧。

　　提前预知了不想面对的结果，其中过程就变得更加难熬，鹿知岁开始躲着社团活动，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梅航。

　　本来摄影社聚集的时间就比较密集，除了经常出现在学校大小活动上的身影之外，他们也会偶尔到学校附近的景点进行采风。

　　连续两三次鹿知岁都因故不来之后，黄落抽空去找她。

　　女生心思本就细腻，她敏锐察觉到鹿知岁应该是遇到了什么问题。

　　出教室时，鹿知岁见到黄落就倚在墙壁上等她，见到自己后招了招手就走过来：“你是哪里修来的福气啊，从来都只有别人等我下课的份儿。”

　　“学姐怎么突然来找我约饭啊，社长不在？”
　　鹿知岁没看见秦炜盛，平时他们两个可是总成双成对的。

　　黄落示意她跟上自己：“我又不是总围着他转，也要有自己的时间啊，这不就来找你了吗。”

　　她见鹿知岁精神状态好像还不错，不像是遇到什么事情的原因，又觉得疑惑，怀疑自己猜错了。

　　“好久没见了，你们专业最近这么忙的吗？”

　　鹿知岁就知道了她的来意，也只是点点头：“确实有点忙，不过这几天好了，下次社团有什么活儿交给我就行。”

　　事实上这么久没见到梅航，她的心绪也平静下来，每天照常按部就班地学习生活，并没有什么影响到的地方。

　　原来再怎么汹涌澎湃的情感，搁置到暗处之后也会完全模糊存在。

　　那天也不过是一时恍惚才会做出这么幼稚的决定，鹿知岁也觉得自己这样是有点可笑。

　　甚至于直到现在心底里仍旧有些患得患失。

　　她展开笑颜：“的确之前遇到些事情，不过现在都已经过去了，你就别担心啦，不过还是谢谢你。”

　　黄落这才放下心来，涉及私隐也没再继续追问：“那就好，下周的社团活动你可千万别再缺席了。”

　　“放心吧，肯定准时到，不对，我肯定提早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