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墙》黑白双拼

10、后台

　　学校尽是繁重的学业，偶尔出现鲜有的八卦也会传播得很快。

　　何瑶跟梅航和解的消息很快就被所有人知道了，经过多次传播，其中信息难免会出现偏差。

　　一开始只是说两人之间关系缓和，有人添油加醋地描述过之后，已经演变成何瑶在排练时又对梅航旧情复燃，还准备再追求他的版本。

　　传得太真实，就连每天排练，看着他们正常在相处的同学都怀疑了，不会真在这么多人眼皮子底下准备谈恋爱吧。

　　休息间隙，女生们聚在一起，总算有人忍不住问：“何瑶，你是不是又喜欢上梅航了呀？”

　　鹿知岁看着连这种时候都在兢兢业业压腿的何瑶，半点也不担心她的回答，只是低着头在玩自己手指。

　　何瑶闻言眉毛挑了一下，把腿放下来，跟坐到其他人身边，还顺势放松了双臂：“原谅他是一回事，不过我现在并不喜欢他了。”

　　“为什么呀？”女生们七嘴八舌地就想知道原因。

　　“因为我发现了一个难以忽略的事实。”何瑶呼出一口气，语气十分轻松。

　　以为会听到什么秘密的女生追问道：“是什么啊？”

　　“怎么说呢，我们两个其实一点也不相配，”何瑶啧了一声，“以后我是要当明星的，梅航再厉害应该也没我赚得多吧，到时候我还要养他。”

　　“而且万一分手的话，到时候被扒出来高中有男朋友，会对我的星途有影响的，还是搞事业更适合我。”

　　何瑶讲话平时展现出来的就是有些娇憨的性格，对染带着几分高傲，大家都见怪不怪被这一番话逗笑，终于也不再怀疑两个人之间的关系了。

　　而且从之后何瑶对待排练的态度也能看出来，她确实对这次的话剧表演十分上心，几乎付出了所有的精力。

　　这样的何瑶无时无刻不是耀眼的，鹿知岁也对她都怀有敬佩，深信她一定会在喜欢的领域走得很远。

　　梅航会讲出那样一番话，也是希望何瑶能变好吧。

　　时间过得飞快，感觉都没经过几次排练，就已经到了艺术节当天，在后台准备了。

　　距离开始还有一段时间，鹿知岁已经穿好了表演服，她饰演的是跟在女巫边上的小喽啰，穿着黑色的长袍，衣服松松垮垮的，头发也被梳成很夸张的模样，咋咋呼呼的。

　　妆是早上一过来就先化好的，只不过怕口红会跟着早饭一起吃掉，是现在才准备涂。

　　赵萱托着她的下巴，把暗紫色的口红很仔细地一下下描绘在她嘴上。

　　“早就发现你白，没想到连这个死亡颜色都能驾驭，还挺好看的，你底子好。”

　　“等会儿就要上台了，你紧张吗？”鹿知岁抿了两下嘴唇，手里拿了个小镜子在看。

　　赵萱知道紧张的是她才对，就安慰道：“紧张啥呀，我们又不是挑大梁的主角，这么想会不会觉得好点。”

　　鹿知岁耸了耸肩：“好像确实轻松一点，大家应该都去看女巫的戏份了。”

　　赵萱看着自己画出来很完美的唇形，满意地点了点头：“这就对了，想想晚上老师请我们聚餐吃火锅呢，有好吃的上台算什么。”

　　有负责老师通知同一节目的人要在一个区域等待，大家三三两两地聚到一起。

　　梅航就也出现在后台这个小角落里，以一种跟平日完全不同的姿态，出现在鹿知岁面前。

　　其实之前他们有穿着演出服在舞台上进行过最终排练，可那时候只是为了看走位，并没有特别认真对待，此时上台前的装束会给人不一样的感觉。

　　王子有着与生俱来的贵族气质，光是看身量就与旁人不同。

　　主色是白色的丝绣外套穿在他身上格外得妥帖，立领，侧襟和袖口的位置都有蓝色丝线勾勒出精细的花纹来。

　　腰带收束在最窄的位置，勾勒出少年完美的身形来，上面镶嵌着宝石，纽扣上也散发着相同的珠光。

　　演出的男生没有化妆，不过还是做了造型，原本服帖的头发被卷曲成恰到好处的弧度。

　　后台里光线不足，梅航露出来的眉目却能在这样的环境中越发浓烈深邃起来，再不利的影响在他身上似乎都会变成独有的加成。

　　鹿知岁开始有点不确定，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在这样疏离的光影中看到了不真实的景象，不然面前的人怎么会像幻觉一样面容隽秀得抓眼。

　　她移回目光不敢再看，怕自己纷乱的心绪会暴露出来，重新听着身边人的谈话找回精神。

　　话剧的第一幕便是从王子由边境回归开始，他同阿莉在村庄中初遇。

　　麻花辫垂在耳侧，身着布衣的少女声音清丽，在跟王子振振有词争论之后，明白过来的人是来拯救人民的，一改先前的质疑，于是决定要加入他的旅程。

　　舞台上人影往复，鹿知岁站在后台幕布的内侧，却只会追随其中一个。

　　梅航的声音在偌大空旷的厅内响起，听起来是冷冷的，以至于眉眼都带着清冽到掩饰不住的孤寂。

　　可王子悲悯大众，看人的目光里却又显出几分温情柔和，让人无法不相信其中的真心。

　　他行走于台前，演出服的质量并没有那么好，只是短短几个动作就出现明显的褶皱。

　　可恼人的折痕似乎也同穿者融为一体，变成最自然的存在，好像开始就是这么随意的设计，完全不会影响观感。

　　舞台上聚光灯逐渐移动，停留在梅航的位置，接下来他有一段很长的台词。

　　他要在宫殿里，所有大臣的面前，揭露出女巫多年来的暴行。

　　鹿知岁看着梅航就站在聚光灯下，那亮度衬得人如白玉，她相信所有人的目光都不会再转到别处了。

　　只是这样强烈的光亮，最多也只是出现在墨绿色的幕布上，照不进昏暗沉闷的后台，只将将做到映得此处明灭不止，就已经是尽了最大努力。

　　这让鹿知岁觉得，梅航更加变得遥不可及起来，一种古怪的战栗浮现于后背，层层攀爬上来。

　　心中的大火烧了又灭，酸和甜交织在一起，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微蜷起，全都在提醒她一件事情。

　　她忽然明白过来，自己如此怅然若失的原因，那种怪异感出现的原因，让她长久荒芜的内心生机勃勃的原因。

　　她对梅航的喜欢，在潜移默化的放任之间，变成了更加深刻的某种情感。

　　“该我们出场了。”扮演女巫的同学在身后提醒，王子一番陈词之后，也到了女巫为自己辩解的时候。

　　鹿知岁应了一声，这才站起身，在原地跺了跺脚放松。

　　而如星星般散落一地的，是曾经堵在心里的焦躁，是察觉一切的释然，是对美好爱情的期盼，全都在旁人不知道的角落，在此刻的天地间静静回响。

　　*

　　话剧整场都进行得很顺利，也得到了领导的夸奖，老师按着诺言请大家吃火锅，占了火锅店一个大包间，三张桌子挤了挤人才都坐下。

　　一群人浩浩荡荡进去，难得结束了大项目老师也开心，全都点了一大桌子菜。

　　解辣还是牛奶最好，只是今天不是工作日，店里没有储备那么多，老师顺手就叫了身边的几个学生，鹿知岁也在其中。

　　到了旁边的小超市之后，鹿知岁来到冷柜前，演出结束之后大家都只来得及换下衣服，脸上的妆还没卸，她也只是把乱糟糟的头发梳了梳，扎起高马尾来。

　　“买这个牌子吧，牛奶比较醇厚，用来解辣的效果更好。”

　　这是梅航喜欢的牌子。

　　几个人拎着满满的购物袋回去，放在已经上了不少菜的圆桌上，刚一上桌，就被大家很快分完了。

　　知道待久了这些学生会不自在，老师只随便吃了点就提前结账离开了。

　　看着老师的身影消失在店门口，大家更兴奋了，有人提议要玩“我有你没有”的游戏，输了的人就要吃一颗火锅里的辣椒。

　　一呼百应，饭桌游戏开始进行，近一个月的相处，大家互相之间都融洽不少，是可以轻松开玩笑的关系。

　　“我先来，我曾经被挂在晾衣架上过，没有的折手指！”提议的男同学率先开口。

　　桌上一片带着遗憾的抱怨声：“怎么有人会挂到晾衣架上啊……”

　　男生得意地挑了挑眉：“我那时候四五岁，阳台上装的电子晾衣架正好被放到最低的位置，然后我在边上跳着玩，一不小心衣服后面的帽子就被衣架勾住，又没站稳摔倒了，整个人都被挂到衣架上。”

　　“好糗啊。”
　　“就是，你也太搞笑了吧，哈哈。”

　　男生被开玩笑也没生气：“就得这么离谱才行，不然我怎么赢啊，你们快点都折手指。”

　　他开了个好头，后面的人也跟着说出好几件忍俊不禁的事，逗得所有人哈哈大笑，每个人脸红得都像喝醉了一样。

　　到了何瑶之后，她看了看自己仅剩的两只手指，又观察了一下场上的局势，不下点猛药的话，自己可就很危险了。

　　她看了眼坐在对面的梅航，计上心来：“我喜欢过在座的某个人，没有的折手指。”

　　话音未落，鹿知岁撑在桌上的手就紧了紧。

　　哀怨声更大了，何瑶边上的女生气得拍了一下她的手臂：“你这不是要我们全军覆没吗，也太不仗义了。”

　　何瑶勾起嘴角，眼神从每个人身上探索过去：“也不一定哦，万一除了我还有呢。”

　　几道起哄声响起：“有可能，先说好啊，可不能为了赢撒谎。”
　　说不定真能出来点爆炸性新闻呢。

　　何瑶下了最后通牒：“最后三秒，没有的折手指哦，三，二，一！”

　　倒数的最后一秒，鹿知岁缓缓折下了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