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舞》七星糕糕

4、海天

　　首都机场2号航站楼，贵宾出口通道被一群架着摄像机的记者堵得水泄不通。北京青年报，北京晚报，南方都市报，今日美国……

　　“嗯？USA Today都来了？妈的，没想到这么多人，还以为能弄个专访。”一名带着鸭舌帽的男人不甘心道，这可是老板买来的消息，早知道不花那冤枉钱了。

　　“呵呵，许多人都蹲了好几天，你就知足吧。”说话的女人浓眉大眼，白皙的皮肤上涂抹着浓浓的腮红，明明已是寒冬，却穿着短裙，可谓美丽“冻”人。胸前的牌证上清晰的印着‘中国有色金属网’七个大字。这可是放弃了去贵州出差的机会才才挣取到的，来北京蹲点，身为权威机构的网站主编，陈涵竹已经访问过不少政界，财经界的大人物，但是一想到能够亲眼见到远东国际的白海天，还是会忍不住感到激动。

　　远东国际的前身是中国五矿下的小分支，国有机构改革时进行了分家，不知怎的短短十余年竟发展成集进出口，生产工厂，技术开发于一体的综合性大型民营企业。而其老板白海天更是年轻有为，英俊潇洒的贵公子。最难得可贵的是他在一年前研发出了制造太阳能电池板的必要材料---硅含量达到七个九的金属硅。这个技术成果让世界为之惊叹，目前国内能够生产三个九的金属硅厂家才有十余家。

　　顿时，无数跨国企业的视线聚焦在远东国际上，更有日本三xx公司明码标价，愿意投两亿美金融资远东国际，建厂生产高品硅。但是截至到今天，白海天也没有作出任何回应，而是远赴巴西建厂，一走便是一年。这个男人的眼界太高了，改良式西门子法不过是远东国际的一个开始。陈涵竹两眼放光，她喜欢这样的男人，尤其在调查到如此年轻英俊的男人居然没有女朋友时，更觉得心花怒放。

　　向泰阳到达机场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番情景，场面像是热锅上的蚂蚁，每个人都显得跃跃欲试，急躁不安。谁说贵宾就一定走高级通道？来回在机场大厅走了两圈，突然，向泰阳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心底感到一股宁静的安详，找到了…他没有走过去，只是在远处看着，同样是人，怎么会差距那么大？

　　安全出口的银色扶手旁，靠着一个体形清瘦的大男孩子，白色的衬衫上没有一丝杂质，浅蓝色的仔裤包裹着有形的长腿，左脚半伸着，歪着头看着手中资料，如墨的发丝滑过耳隙，凌乱中带着一抹干净的清纯。他一直没有变，向泰阳苦笑着，当年的大学室友或多或少的都多了几条皱纹，只有他，白海天，始终如刚毕业一般清涩，当然，只是外貌清涩。其骨子里腹黑的程度，如同他的外貌一般，令人惊艳。

　　“海天……”向泰阳犹豫的开口，明媚的阳光透过玻璃大厅照在眼前男人的身上，多了几分说不出的朦胧美感。也难怪大家抓不到他，谁能想到，私下的白海天是这个样子？

　　“泰阳……”男人忽的抬头，头发顺势甩到后面，金边眼镜后的明眸深邃的如一汪泉水，清澈有神，泛着淡淡的暖意，一抬手，就给了他肩膀一拳，笑道：“你丫等死我了。”

　　瞬间，梦碎了，王子变成了恶魔，他早该知道，这家伙的外表是用来欺负小女生的……

　　“靠，不想被记者抓就老实呆着，看见那头的热锅没？”

　　白海天一怔，旭日般灿烂的笑容顿时消失,棱角分明的面容多了几分冷漠,把外套望身后一甩,大步流星的走向电梯,擦肩而过的旁人不时的回头，真是个帅哥!

　　黄色条纹的悍马车内，白海天平静的点上一根烟，闭上眼，深深地吸入再吐出稀薄的烟雾，那双不常带情绪的眼底在看向窗外的风景时，闪过几丝不明所以的哀伤。

　　“你丫能少抽几根吗？”向泰阳无奈的劝道，大学时，海天明明是最有节制的人，如今却是烟不离手，最让他看不下去的是他抽烟的样子，仿佛要把所有的毒素都吸到肺底，然后再沉重的吐出来，好像发泄着某种隐忍许久的怒气。

　　“在北京……很难……”

　　“妈的，北京哪得罪你了？”这个问题困扰向泰阳许久了，好像还是从七年前白海天来北京找过一次人后就变成了他的习惯。不管是出差，还是开会，他不会在北京过夜，脚尖刚落到首都的土地，下一刻就想离开，好像多呆一秒就会想起什么，就会无法承受。他们几个哥们聚会，都是安排到上海，广州，江西，哪里都可以，但绝不能是北京。

　　白海天不语，又点了第二根烟，他不能让手中空着，空了后大脑就会运转过快，记忆变得清晰，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当年的王水云是个傻子，他白海天又何尝不是？还记得那个寒冷彻骨的冬天，他一个人站在女生宿舍门口，手脚麻木，怔忡的看着王水云的背影消失在夜色的尽头，他没上去叫住她，因为，在她的身旁，是另外一个男人。忽的弯腰，好像肋骨被狠狠地抽离出了身体，他想找回来，却无法动，全身被抽空了……

　　那一刻他才知道，错的不是水云，而是自视甚高的自己。原来错的，一直是他自己……

　　“今晚还不住吗？”
　　“嗯。”白海天拉回飘忽的心绪，沉默着。
　　“几点的飞机？”
　　“没定呢。晚上到机场再说吧。”
　　“那你来干嘛了?就为了宰我一顿饭？”
　　“也许……”

　　向泰阳无奈的摇摇头，说：“三里屯最近正举办调酒比赛呢，有几家酒吧的表演师很不错……”
　　“哦……”
　　“去喝喝？”
　　“好吧。”醉了或许舒服些……

　　北京的夜生活一向丰富多彩，其中又以三里屯酒吧最为著名。从1989年这里出现第一家酒吧算起到现在，三里屯周边3公里范围内聚集了北京70%的酒吧。而夜色只是其中一家。飘摇的清纱，光亮的镜子，静谧的香宾廊,暴露的水管，还有奢华的吊灯，王水云和李芷晴在男侍的引领下，走入了二层的雅间。（注1）

　　“怎么样，我哥的水准没下降吧？”
　　水云瞥了眼她，慵懒道：“他怎么会想起开club。”
　　“你真的不知道？”李芷晴眯着眼，双手叉腰，鼓鼓的脸颊佯装着生气。王水云歪着头，努力的想了想，突然发现，这八年真是白过了，为什么留得住的全是些年少的往事？
　　“云云你真是太没良心了，枉费牧白对你那么用心……”

　　王水云无所谓的耸肩，她的良心全放在另一个人身上了，小时候老师总说有付出便会有回报，现在想想，纯粹扯淡，原来自己也变得俗气，二道贩子做久了，一身市侩之气。

　　男侍上了一杯蓝色妖姬，王水云一怔，朦胧的水雾中，好像回到了年少的夏日，一个女孩仰望着浅蓝浅蓝的天空，站在身旁凝视着她的便是那个干净透明的李牧白。在他身上，有那个人的影子，所以她放纵自己深陷进去，但是最终影子还是影子，抱着他，填不满心底的空虚，她不是没有努力过认真的对待这份感情，但是有些人一辈子也被替代不了,她一向是一个有错必改的孩子，当发现又错了的时候，选择离开。

　　“有时想想，你真是个够狠的人……”李芷晴看着发呆的王水云，有感而发道。
　　“呵呵……”她没有否认，其实自己不过是习惯了用增加另一个伤口的方式来忘记那种溃烂的疼痛。昏暗的灯光下，透明玻璃的外面已经聚满了人群，五光十色，突然，大厅响起了动感的音乐，数不清的躯体扭动起来，白日端庄的面孔此时已经扭曲，西服革履的绅士伸出手抚在陌生女子的腰间，尽情的享受夜的诱惑。酒是什么？酒是纵容自己犯错的借口，一句喝多了让人摆脱责任的困扰。

　　“咚咚……”门缓缓而开，一身蓝色西服的斯文男子走了进来。王水云轻挑了下眼眉，小口抿着酒杯，看着那张熟悉却有些记忆不清的面容时候，沉默不语。

　　“小云，好久不见。”男子说的轻松，嘴唇却有些微颤，深邃的眼眸闪过一丝激动，向前的脚步在看到水云没有反应时僵在原地。这个女孩，已经不再是曾经那个连笑都会脸红的人了。但是，李牧白却不知道为什么，还会紧张。在女人圈打混的人也会心跳加速，在club圈大名鼎鼎的李牧白也会有曾经年少的记忆？

　　“李大哥，谢谢你……”话音刚落，王水云一饮而尽，为何要说声谢谢？两人都笑了，打破了瞬间的尴尬。人只要活着便会有债，只不过有些债从一开始就是欠定了的，比如母恩，比如他。

　　“四年不见，你一点都没变。”李牧白说完就想抽自己一巴掌，没变吗？怎么可能，但是却想不到别的说辞。

　　佛说人与人之间的缘分来自前生，那么他想，自己一定欠她许多，否则为何宁愿做一个替身，也不想放她离开。至少，她的手曾经紧紧地握在自己手里，至少，她给了他刻在骨髓中的四年。那个她爱的男人，不曾拥有过她，所以李牧白认为自己的等待是值得的。再说，他也不奢求过会有什么回报。这些年，早看淡了人与人之间的感情，传说中的花花公子李牧白其实不过是个过分执着的孩子，既然无人能爱，不如人人都爱。

　　“咱能别玩什么深沉吗？”李芷晴拿出包里的‘水井坊’笑着说：“哥，外带不犯法吧。这酒不上头……”

　　李牧白撇撇嘴，佯怒道：“看不起我？夜色就酒多，你还带！”
　　“拜托，club的酒太烈，我可不想穿肠胃。”
　　“那喝白水吧，对身体好。”王水云适时的接话，躲得远远的，她可不想半夜回饭店吐去。
　　“怎么，你怕了？在日本愣没练出酒量，骗谁呀。大家好不容易聚在一起，今天就谁也都别装了。”李芷晴要了酒杯，笑吟吟的分别到好，嚷道：“来，为了Money干杯！”
　　“噗……”一口喝下去的李牧白差点没吐出来，道“能不能说点有意义的？”
　　“有意义？OK，那为了おかね（okane）干杯！”
　　“行了，直接说为了多赚钱就好了！”

　　“难怪说世道越来越往下走，女人爱钱呀。”李牧白夸张的抱怨，眼角却笑得眯成了一条细缝，多少年了，不曾真正的开心过。

　　“不爱钱爱谁？爱男人？现在有几个男人不是靠下半身思考的动物？”李芷晴讽刺着，斜眼看着李牧白，话中有话。

　　“男人的犯罪是女人给了机会……不过我承认，好男人确实少。”在芷晴威胁的目光下，李牧白妥协了，研究生毕业后，他的私生活确实不太好，或者说，水云走后，他的生活变得颠覆。

　　王水云表情微愣，总觉得眼前的男人变了，现在才发现，他比曾经油条了，话也多了。如同她自己，可还有初来北京时的青涩？

作者有话说

　　注1：来源百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