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舞》七星糕糕

2、成全

　　白海天一愣，眼中闪过一抹深意，良久，笑了出声，说:“原来你竟是因为这个才喜欢我？水云，你觉得那些现实吗？我一直当你是妹妹般疼爱，或许给了你很大的错觉。其实从很早以前我便察觉到你太黏我了，而你爸爸和我父母的撮合更让我觉得十分有压力，真的……不是你不够好，而是我可以把你当妹妹，当朋友，甚至是当亲人，却很难想象如何跟你结婚……”

　　“为什么，会无法想象……”王水云以为自己会笑着躲开，却不知道哪根筋不对了，问出了这句话，刚说完就后悔了，难道以后连朋友都不作了吗？

　　白海天眉头紧皱，突然拉起了她的手，放在心口，平静道：“你有感觉吗？我没有。不会脸红，不会心跳，甚至没有攥住不放的欲望…就好像是拉孩子的手，很想宠你却不会碰你。”

　　王水云瞪着他，什么话也说不出口，她该如何告诉他，自己心底如小鹿乱撞，撞得都快晕了，她有感觉，而且感觉还很深。

　　“况且你还小，又没有走出过莲花镇，只跟我们三兄弟亲厚，便眼中只有我。如果我们两家不是那么好，我会试着跟你交往，但正是因为不想你受到伤害，才不想与你开始，你懂吗？日后，你真的走出大山，看到外面的花花世界，就会知道如今对我的痴迷是多么的可笑……”

　　水云呆住，一言不发，想起幼时的话语，记得白二哥说过，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他永远也不会离开自己的家乡。顿时，一个想法闪过脑海，问道：“当初为什么要偷偷改志愿，为什么要去北京……那么远的地方上学……”

　　白海天沉默了，撇开头，月光一泻千里般的洒在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上，显得越发冷峻。

　　“我以为时间可以改变你的想法…”

　　噼里啪啦，心碎了。原来自己竟是害他背井离乡的元凶，原来他是如此厌恶自己。

　　“云云……”

　　“你不要说了……”她垂下眼眸，苦涩道：“你听见什么声音了么？”
　　他怔了怔，左右观望，说：“什么？”
　　心碎了，他听不到，因为他不爱她。

　　王水云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忍不住了，她不怪白海天，也没有资格怪他。在爱上他以前她从没有问过他是否爱她，所以这本身就是水云自己一个人的事情。是自己错了，错的离谱……是她自己把友情升华成爱情，却没有想过白海天根本不爱她。

　　又或者，他觉得自己的爱是年轻的冲动，等到日后看的多了，便会有所改变。但是王水云不是这么想的，还记得小时候，他们一起爬山，二哥说神仙洞中有神仙，于是每年他们都要去树下埋心愿，而从小到大，她的每个心愿都与海天有关。

　　如果小时候说，这算是友情，是亲情，是崇拜，那么现在，她十八岁了，难道还是崇拜吗？但是她说不清，她的爱情成了海天的负担，水云觉得很惭愧，不过有错就该纠正，她会去为他做的。转过身，没有再去看他。如果放弃可以令他幸福，她会选择放弃的……

　　她刚要离开，却一把被海天拦住。攥着她的手，很紧很紧。

　　“云云，对不起。也许……”
　　“不要说了……”水云大声吼道，随即脸上一怔，她怎么了，对海天发什么火。是自己一厢情愿的爱着他，他只是不爱她而以。心很痛，爱情在还没有得到回应时就已经破灭。

　　水云甩开海天的手，平静道：“我没事，真的。”转身，落寞的离开，孤独的走在孤寂的街道上，周围的大红灯笼喜气洋洋，家家都围在一起吃团圆饭，她却不想回家。因为家里有白海天，而白海天见到她就会有压力……

　　如果她肯回头，或许能看到白海天眼中闪过的不忍，但是她没有。而白海天也从没有去深究过，为何自己看着落泪的云云，会有抽自己的冲动……

　　小镇的深夜冷清的可怕，白氏菜馆却依旧灯火通明，一家人围着饭桌打麻将，没有发现少了两个人。海天不时向门口望去，低吼道：“该死。”都怪自己太直接了，没有给水云心里建设的时间，那样柔弱的一个女孩子，能跑到哪里去。不知不觉的已经走到门口，左手揣兜，本能的拿出了zippo打火机，一怔，他很少为自己点烟，夹着烟的中指和無名轻轻一颤，一圈圈烟雾在他手指中缭绕，使劲一咬，狠狠的吸进肺里，仿佛这样就可以减少些许心底满满的悔意。唇若涂脂，吐出來的气体泛着淡淡的白……自己该如何去说，拒绝她是为了她好，自己这样的人，三十岁之前根本不想结婚……

　　翌日，清晨的一道曙光滑过古色古香的雕花窗棂，撒进点点碎金，最终隐没在一张大床上。白海天撑开沉重的眼皮，觉得十分刺眼，怔忡的盯着天花板发呆，满脑子全是昨日水云离去的落寞背影……起身，坐在床沿，弯着腰穿鞋。

　　“海天……海天……”白妈妈的声音从楼下传来，白海天一愣，忽的胸口一疼，莫非是小丫头来了？没有挤上鞋带就跌跌撞撞的跑了下去。但是令他失望的是除了几把木椅，并没有别人，整个屋子显得空荡荡的，“啪”的甩下外套，他不明白自己是怎么了，平静许久的心湖被搅的翻天覆地，好像被掏空了般的帐然若失。

　　“来，妈特意给你留的早点……”海天怔了片刻，摇摇头，欲言又止。忘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只要有他在的地方，便会有水云的影子，他从来不用去刻意寻找，抬眼便能看到。对于习惯了的事物，人们往往不愿去珍惜，一旦改变，却又觉得无所适从。他低头喝着粥，没精打采的安慰自己，应该过一会她便会来吧，像曾经一样，跟在他的屁股后头，缠着他去神仙洞…更何况，新年了，又该许愿了。

　　但是白海天想错了，夕阳西下，彩霞铺满大地的时候，水云没有来。海天慌了，从小到大头一次不知所措，满脑子都是云云淡淡的笑容，终于坐不住了。

　　“云云在家吗？”

　　“她好像在收拾东西呢。”王老爹慈祥的笑着，指向屋子里面的方向。

　　“云云……”

　　王水云身子一僵，强撑起一抹灿烂的笑容，说：“海天哥，有事吗？”
　　海天一怔，凝视着屋子里大大小小的箱子，疑惑道：“你要走……”滑润的声音透露出一抹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不可置信。

　　水云背过身，没有解释，心口好像被堵住，憋的难受。这个男人不需要她的爱，好痛,身子仿佛被人生生的掰开，疼的喘不过气，终究，她忍不住了，泪如雨下。

　　“海天……”她闷着声叫他，赶紧将脸深深埋进手中的衬衫里。
　　“嗯？”
　　“我打算回学校宿舍…好好高考，走出去看看……”
　　“……”
　　“这样，你便不用离开了……”
　　“……”

　　海天的身子一下子僵住，眼前女孩瘦弱的肩膀轻轻的颤抖着，他有冲上去抱住她的冲动，但最终还是忍住了.这样不是很好吗？她放弃他，带着更高的梦想走出去，她还年轻，这样对她和他，不是最好的结局吗？只是为何心口会一抽一抽的，明明没有留下过伤口，但还是会痛，随着她若有似无的抽泣声，一下一下，刺着他的心。

　　他强忍着，攥住自己的手腕，不能上前，如果上前了，该说什么？不要走，留下，然后呢？他给不了她婚姻，他只有二十二岁，他学的是化学，他毕生的梦想还没有实现，他如何走入婚姻的围墙？所以，白海天转过身，没有阻拦，没有劝慰，轻声道：“如果有需要，随时找我。”

　　然后，他大步流星的走了出去，即使，他的嘴角不知不觉中，染上一抹淡淡的咸味，为何会难过，好像有个东西生生的从身体里被剥离出去，被他自己狠狠的，剥离出去……

　　从此，他们各自走上了不同的人生道路。在没有彼此的岁月里，独自领受悲喜，不再通信，甚至连见一面都变成奢望……

　　但是白海天不明白，为什么当熟悉的信函不再出现在眼前时，心底好像被打破了一个窟窿，很空很空，无论用什么都无法填满。原来，当习惯了二十二年的事情一旦改变，是那么的不自然……

　　有些东西，失去后才体会到了拥有的可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