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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十四章 ...

  •   小雨淅淅沥沥地下了一整晚,到早晨终于放晴了,雨后竹林显得更加青绿、鲜活,妩媚动人。经雨水冲涮的竹林苍翠葱茏,竹杆像晶莹剔透的碧玉,根根直冲天际。一阵清爽的风吹过,竹林之中立即响起一片竹叶摩擦时的沙沙声,像是谁吹响了一支巨大的竹箫。这萧音没有沾染尘世的色彩,是纯粹、自在、信手捻来,浑然天成的自然真切之作。在这仙境般的竹林深处,有个正专心练剑的身影如蝶翩舞,如虹清艳。
      剑,兵中‘百巧剑为首、百灵剑为先’,讲究一个‘稳’,不仅快、准,而且要狠。竹叶纷飞下白衣少年持剑激舞,时而屈腕上提点剑刺出,时而托剑微倾平圆环绕,时而斜拔开剑旋起回身,身姿轻盈招式简洁而标准。一招三式,一式九变,神龙九现,九九归一,以动制静,以刚克柔,至阳至刚。
      我背靠一根粗壮老竹,坐在铺上油纸的大石头上,看着远处全神练剑的红玉,一年时间这小子剑已使得有模有样了。身边灰褂老头正在专心致致搭建石头火灶,身上灰褂子和长长胡须已粘了好些泥土,甚是狼狈却还一脸乐滋滋的样儿。弯腰取出脚边竹篮里的活虾,小心剥拉着尾部排泄线,一边瞟看老头满是皱纹的老手。
      “臭老头,地这么湿怕是不好生火,要不今天别煮了。”
      “叫‘师傅’女娃子,没大没小的。”
      那老头停下手中活,猛然抬头瞪我一眼,气乎乎的把两撇白胡子吹得一翘一翘地。俗话说得真好“老小孩、老小孩”,这老头的脾气就跟夏日气候一样说变就变,刚刚还是阳光灿烂,一会就电闪雷鸣了。
      “你教的是红玉,为啥我也要叫你师傅。”
      就是啊,现在跟着老头学功夫的是红玉,又不是我,干嘛我也要跟着叫师傅,很吃亏咧。再说,这徒弟可是老头自愿收的,咱可没逼他,更何况现在三五不时的还要给这师徒两做厨娘。咱都没计较了,这破老头还为个称呼辩了这么久。
      “女娃子,是你自己偷懒不学,不是我不教。再说,你也不是找我学了三天吗?所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爹’就不用了,叫声‘师傅’就成。”
      这老头还打杆上脸了,我愤愤的想。难道,所谓的‘世外高人’都像‘洪七公’、‘老顽童’似的,好玩儿又好吃?话说,这位“美食拐来”的师傅还真有点‘洪七公’的味儿了。
      一年前的某天,我和红玉无意间发现这鱼溏里竟然有小龙虾,兴奋之余两人赶紧找鱼贩张婶要了些鱼肠子做饵。还真钓上不少,大半桶呢,买了些贵得要死的大料和着老酒,刚煮好一锅酒酿口味小龙虾,这老头就出现了。真是会赶场啊,早不晚,晚不晚,虾儿一熟正好起锅,他就来了,还厚着脸皮硬是蹭走咱半锅虾子。从此以后这位“食客”便成了我们的“常客”,还“准时”得很呢,锅中物件不熟绝不出现,东西一出锅也绝少不了他。
      不过,这老头也算明白“礼上往来”的道理,见咱成天招待他吃虾,他也不空着手,一般都带个山鸡、野兔之类的。可这老头特懒,几天之后自个不想捉这些子活物了,怎么办呀?他倒是聪明,就把这抓兔子、山鸡的任务和本事教给咱红玉了。
      “呃,我现在也没点功夫呀。”
      “女娃子,你身子骨不存内力,我也没办法呀。瞧瞧我徒弟,一年时间就学得有模有样了,当初老头子我就看准了那小子是个学武的料。”
      老头眉飞色舞的揪着胡子一下一下的顺着,颇是得意的笑眯了眼。这老头嘴上虽是油了点,脸皮也厚了点。其实我早看出他是真的喜欢红玉才收来做徒弟,是个嘴硬心软的家伙。由谁见过他抓野鸡时的利落手法,猴儿一样在树上窜来窜去的速度,也知道这功夫应该还不差。不过,他老是自称“什么剑仙”来着,被我取笑成“贱仙”。
      呃——就知道偷偷说人坏话是不对的,不“尊老爱幼”也是不对的,这不就被老天惩罚了,欲哭无泪的看着“卖力”夹着我手指的小龙虾。痛啊——
      “啊。”
      突然出现白玉似的一只手帮我掰开“顽固”的虾子,漂亮的眉微微雏起,子夜般的眼里尽是心痛,可一张嘴却得理不饶人。
      “这么笨,前辈子一定是猪。”
      这不是疑问回,而是非常、非常坚定的肯定句。这小子刚练完剑,就过来奚落我,没良心的。
      “也不知道谁这几天,吃着前辈子是猪投胎的人做地东西,还心安理得,欢着呢。”
      敢说我笨得像猪,这小子不想活了罢,反口顶了回去,引来一旁老头子装模做样的咳嗽声。
      “咳——咳咳——”
      “我是说红玉,没想说师傅啦。”
      呃……有时越解释,好像越描越黑解释不清了。一阵沉默,老头反而先笑了。
      “你们两个娃子,要打情骂俏的一边去,别碍着我老头子的眼,年纪大了,经不住。”
      脸有些发烫,我赶紧抽回带血的手指,偷偷瞧了眼已面红耳赤的红玉。这老头舌真毒什么不该说,就说什么,也不顾忌别人会不会尴尬,瞪了他一眼威胁道。
      “明儿,‘叫花鸡’没了,你自已吃烤□□。”
      “啊——别,女娃子。”
      老头露出讨好的表情,将红玉拉到身边坐下,扬了扬一边的包袱,拆开拿出一把长剑,递到红玉手中。
      “别说我不疼徒弟,这次下山就是为了它。”
      将手中铁剑放置一旁,拨开刚递来的剑,众人眼前一道银光晃过,红玉脸上露出惊喜的神情。这是把青铜剑。剑鞘、剑柄通体呈天蓝色,色泽鲜亮,剑身细长非常薄,薄得像片叶子;剑锋又非常锋利,镜般光洁,隐隐有波光流动,一看便知是把好剑。
      “它便是十大名剑之一‘红莲’,怎么样,小子,做我老头子的徒弟不差罢,这可是老头我两个心肝宝贝中的一把。”
      瞧不出来,这老头出手还真大方,见面礼这么重。“两个心肝宝贝”就这样,送了一个出去。“两个”嘿嘿,就是说还有一把好剑?我一脸贼样笑嘻嘻的瞅着老头。
      “师傅,那另把啥时候也给咱开开眼呀?”
      我承认,我现在笑得一定很谄媚,还是一副很奸诈的谄媚像儿,要不老头怎么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汗毛都要竖起来的紧张兮兮得瞪着我。
      “丫头,那把是刀,不适合女娃家,再说你也没武功要来做啥。”
      “琴儿,可以用来切菜,不过她菜也切得很烂就是了。”
      红玉很不上道的接了一句,打击啊,打击,为啥就不能圆咱一个“女侠梦”呢。露出一脸“抱憾终身”的懊恼样,只差捶胸顿足一番,恶狠狠地瞪了身边讪笑的红玉一眼,瞧那小子得意的。
      “哼——”
      “咳咳,水开了,可以下虾了。”
      压抑的咳了两声,老头故意岔开话题,三人起身拿起鲜虾佐料往锅里丢……
      “要先放料,汤开了再丢虾。”
      “呃——”
      “老酒,老酒,那是酱。”
      “……”
      “丢虾,活的会蹦的,小心烫着——”
      “啊,喔——”
      “水,用冷水冲,红玉你还说我是猪,现在谁是热油烫猪了?”
      “……”
      竹林中恢复了原先活泼、热闹、杂乱……的欢乐气氛。

      夕阳,西下。
      大伙“虾足饭饱”后挺着圆滚滚的肚子便下山了,回到红玉那黄泥墙、茅草顶的屋子,将锅具放回厨房。又倒了两杯热茶来到院子坐下,傻瓜似的两人支着下巴仰望天上的星星,一边赶蚊子一边乘凉聊天。
      “琴儿,你说婆婆是哪颗星?”
      十四岁的年纪,还是半大不小的孩子,有点天真,又有点早熟。有时感觉红玉已经长大像个思维敏锐、做事稳重、思前顾后很少出岔子的大人;可有时又像个孩子,说一些让我啼笑皆非的话,这样矛盾的重合,常常让我觉得还挺可爱的。
      “你想婆婆了罢, 都走了一年多了,婆婆人那么好,一定是那颗最亮的星星。”
      我指着北极星用着肯定的语气开口,说完转头看向红玉,见他顺着我指的方向深深的凝视着夜空。长长的睫毛像把小扇子,顺着吐出的气息颤动着,美玉雕成的俊秀脸上晶亮黑眸泛出淡黄的光环,粉唇微微撅起,清纯得给人一种邀吻的诱惑。
      鬼使神差的,眼前红玉的脸越来越大,当被我惊扰的红玉转过脸来诧异看向我时,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我竟然不由自主的凑了上去,近得几乎唇碰到唇,眼碰着眼。盯着红玉因吃惊而瞪大的眸子,我倏然惊醒面色通红退了一步撞在桌上。
      “呃,你……脸上有蚊子,所以……”
      所以就凑近脸去拍?这是啥烂借口,我真是猪啊。感觉自己的心跳声大得像鼓声擂动,嘭嘭——越发杂乱,这该怎么解释呀,脸灼得像被火烧一样。
      红玉沉默的凝视着我,目中精亮更盛,轻扬唇角狡黠一笑。真丢脸,心中暗叹,我低下头避开那灼热的目光,贝齿轻咬下唇,眼眶里酸酸的,涩涩的,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那里流转着。
      “我——我先去睡了。”
      鸵鸟心态再次出现,快步走向房间,转身的瞬间脸上好像有什么流了下来,湿湿的,凉凉的。红玉那笑容代表什么?他看出了什么?那蔑笑好刺眼,刺得心一阵阵的抽痛。明知是梦,一次次告诫自己,却依然没管住自己的心……我——我好像喜欢上红玉了,喜欢上这个梦中的人。
      刚迈两步身子被一股子力道拽了回去,立即愣住,不知所措地迎上红玉的目光,黑眸温润如玉。他的右手掌猛地托住我的后脑,左手拦腰拥住,人更贴近,将我整个人箍进怀里。感觉到他俯身探了下来,鼻息暖暖得喷到了我的脸上,唇瓣间传来清凉的、湿湿的感触,青涩的、小心翼翼的轻啄、吸吮微微颤抖。红玉吻了我,就在一瞬间脑子一片空白,我的呼吸被夺去。

      我躺在床上看着窗外的月亮,今天的月好像比平时的要圆,也更加明亮漂亮。想着刚刚院中的一幕不自觉的又勾起了嘴角,那个吻很短暂,而佣吻的两人都很笨拙,分开之后的第一句话便是——
      “夜深了,早点睡。”
      实际时间刚刚到戊时三刻。(大概晚上七点到八点。)
      “呃,等会可能会下雨,我先去收衣服。”
      满天繁星闪闪发光。
      ……某两呆子转身,各回各的屋,走姿有些僵硬。

      想着,想着,轻笑出声。最近这梦进来得越来越频繁,几乎两三天就出现一次,停留在梦中的时间也变得越来越长,甚至在梦中连续几天不消失。自从半年前第一次直到天黑我都没走,为了方便留我住宿过夜,红玉便清了间屋子给我,算是在梦中也有个安身的小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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