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引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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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马车里跳下，初春的气息扑面而来。
这里是她的故乡。她终于回来。
护送她回来的楚心姐接到了父亲的命令，去了内城中的议会厅。她在花月的带领下，穿过长长的回廊，绕过山石嶙峋的园林，终于回到了她幼时所住的房间。
父亲似乎已经专门找人为她重新收拾了一下这间屋子，里里外外都干净得一尘不染。屏风、桌椅、书画，每一件物什都按照当年的布局摆放其中，仿佛主人从未离开。
一晃都快十年了吧……她动了动唇，轻声说：“娘，我没有辜负你的期望——我回来了。”
不过十六岁的女孩子，眼里闪动着深邃而又明亮的光芒，不忍逼视。
背后又有脚步声传来，她蓦地回头，来人恰好是一路陪伴她的林楚心。她在门口站定了，温柔地说了声“打扰了”，便缓缓走了进来。
“城主今天有事，估计晚上才能来看你。”楚心的声音柔和清婉，“他已经打点好了一切，楚夕你可以安心休息……不会再有人打扰你了，你也不必再承受那些痛苦。”
“楚心姐，谢谢，”她笑着唤她。对面的女子身上传来一种母性的温暖，让她不由自主地想要靠近，“这些天真的麻烦你了，我好久都没有这么幸福了呢！”
“你开心就好，”楚心看着她满足的模样，不由自主地微笑起来，然后又想起了什么，几次三番想要开口，却欲言又止。
不过她似乎已经觉察到了，眨着眼睛，问：“楚心姐想要说什么？”
“楚夕。”楚心叫了她的名，又吸了一口气，说：“城主已经给你安排了人家……羽墨山庄的庄主，季颜。”
“身家地位都般配。”她又补充了一句，“过一段日子，我就会去为你提亲。”而对面的女孩已经长大了嘴，完全不能接受这个事实。
她才回来……父亲又要把她送出去么？
夜已经很深了。
落琴走到书房中的桌边，慢慢地收拾近日处理事务留下的凌乱书桌。一页书笺蓦地从书册里滑出，落在了地上。落琴弯下身去，小心翼翼地拾起那一页泛黄的书笺。凑近火烛，她细细看了一遍书笺。那上面是女子娟秀的笔迹，写的乃是欧阳修的一曲《浪淘沙》：
把酒祝东风，且共从容。垂杨紫陌洛城东。总是当时携手处，游遍芳丛。
聚散苦匆匆，此恨无穷！今年花胜去年红。可惜明年花更好，知与谁同？
左下角是写下这一首词的人的留名。
一看那个名字，落琴的手不禁颤抖了一下，抬眼望向窗外，看入浓浓的夜色里。
灯影摇曳，朦胧的光晕融入窗棂周围的墨色里，院中那个人孑立的身影模糊不清。
他一个人静静地站在院里。身旁的蔷薇花树开得正盛。火红的花，一抹一抹，在他的头上恣意地绽放着，笼罩了院子大半的天。地上落红无数。正是蔷薇花开的季节，山庄里的种的许多株蔷薇竞相开放，而这是最茂盛的一棵。而他就一动不动地站在这颗仿佛巨大红伞的蔷薇树边，一人，一片艳红，再加上泼墨般的黑，就像是一副凝重幽远的风景画。
她迈着轻盈的步子走近他。刚到一丈的距离，那个人打破了静默的夜，低低地说出一句话。
“事都做完了？你快去睡吧。”
她缓缓停住，站立，对着他的方向，却问了一句与此情此景毫不相关的话。
“她很像她？”
毫无逻辑的问题，他却能够默契地明白她的意思。简单地点头，干脆地回答，“是的。很像。”
一阵风吹过，蔷薇花簌簌地飘落。他伸出手来，接住了几片殷红如血的花瓣，收回到身前，像捧着珍宝一样小心。
“你是如何看出来的？”身后的女子没有继续问下去，保持沉默，倒是她一直以来的习惯，也是她别于他人的优势。于是他开口，仿佛是顺着她的心一样，抛回一个问题。
她摇了摇头。这个男子就是如此的让人欣赏和敬佩，却又无可奈何。他永远知道别人所想，永远都能够用细致周到的态度照顾身边每一个和他相处的人。可是也许就是因为这样，他内心最真实的感受才会那么容易地被人忽略吧。而他自己，也有意无意地封闭自己的心。曾经，在那个人出现之前，他偶尔也会对人敞开心扉，但是，那个人离开之后，他就彻底地，不留余地地，把自己和外界隔离开来。
“你看她第一眼的时候，眼神都变了。”她的声音很轻很轻，努力用一个词语来描述，“变得那么惊诧，还有……不能自已的温柔。”
男子沉默着，不做任何回应。
“你会同意她的提议么？”落琴接着问。
男子摇头，低声叹息：“我不知道。我也知道不是她。”
“那你……”落琴正要追问，男子却扬起手来阻止她继续问下去，道：“你看到今天云棋的飞鸽传书了吗？他就要回来了。”
他停顿了少时，继续说：“凭他对月嬛城的了解，应该能够给出更合理的意见。我们且听听他所说再做决定。”
“你不能这样对自己！”落琴已是压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失控地叫起来。
但是男子似乎对此没有任何反应。他只是自顾自地整理了一下衣襟，轻叹：“又是一年过去了啊。”
落琴怔怔地望着他，良久，她的叹息仿佛是从遥远的地方飘来：“过了这么久，你还是没有忘记她么？”
那个男子依旧静静地站在那里，未曾挪移。蔷薇花火焰般的花簇下，颀长的身影在斑驳的月色下拖成一道长长的落寞的影子。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