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夜 梦无边》二月暖

5、周公梦蝶

　　好痛，胸口好痛，灼烧般的疼痛……模糊中我缓缓睁开眼，眼前已是熟悉的天花板，我突然愣住。感觉到面上的湿润，我随手擦了擦，抓起床头的闹钟一看，才七点不到。还早啊，于是翻身倒下，脑海中似还在盘旋着那句：“浅浅，等我……”是梦吗？应该是的吧，可是却梦得那么真实，身上似被马车压过了般酸痛酸痛的，还有胸口的一处莫名地灼热着，我愣愣地抚上胸口的那处，那处是我出生时就有的胎记……

　　翻了个身，我摘下一直系在脖子上的“迷梦”，暖暖的带着体温，淡淡的紫色匀匀地在珠子内部铺开，煞是好看。那些梦是你带给我的么？我在心底默问。在马克思主义哲学观念熏陶下的我从来都是个唯物主义者，对于鬼神灵异之说，虽然小时候有过这样那样相关的少女式的幻想，但自懂事后都是一笑而过，从未真正相信过这些东西。

　　但这次的梦境却隐隐有着不同，自小以来的梦境，虽然也会有那样电影式的情景，但朦胧中总是还能意识到自己是在梦中的，像这样梦境自然地相连的情况更是从来没有过的。这两日虽然刚开始也能明白自己是在做梦，但是后来却不知不觉中已经在梦境中越陷越深，到最后已经完全的“入戏过深”到忘我的状态了。再加上那出生以来便与我日夜相伴的胎记，这么巧的位置。我叹了口气，将“迷梦”小心翼翼地收起来塞到枕头底下，突然有些茫然失措，真的只是梦吗？姐姐，你只是我想象中臆造出来的人物吗？

　　终于在床上翻来覆去又躺了一会儿，才爬起来收拾收拾准备去上班，妈妈大人只道我不知道晚上又偷偷看电影看晚了才如此的眼睛浮肿外加神情恍惚，嘱咐我定要吃过早饭再出门后就兴高采烈地出门去了，我这才想起来前几天听她提过一个什么阿姨这几天从美国回来了。突然有些沮丧，妈妈大人这个四十出头的单身女人尚且每天活得有滋有味的，我这个二十不到的女儿倒为了几个梦就这样，太不成气候了。想我苏家甚多家训中有一条——乐观，于是我使劲晃了晃脑袋，将脑海里那个身影晃掉，然后大呼一声：“生活是美好的！”出门上班去也……

　　“从早上开始看到现在还在看第一页，浅浅你没事吧？”我抬起头，老板大人不知何时站在我的小办公桌前，手里拎着前几秒还在我手中的一本书名模糊不清的民间小说。

　　“啊？哦，我没事啦。”我回神过来，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道。哎，果然，我的自我催眠术的效果向来不超过一个小时。

　　“没事就好。”老板大人将书递还给我，转身回到自己的桌前继续作他的画。

　　说来经过几日的相处，我发现老板大人真的很有才。不管拿到什么样的书帖，他都能看过一眼后就能像模像样的模仿出上面的字体，且水平几乎称得上是大师级水平。再看他一直在作的那些画，如前日看见的那张黑乎乎的东西，后经过他的几处勾勒，最后完成时已经是一副气势磅礴的崇山峻岭图。虽然老板大人说话有时有些怪怪的无厘头，但过后一想却又很有道理。长相来说，算不得是稀世美男子，甚至连美男子大概也是不能算的，但越接触越觉得他不说话时的气质如兰草清新又不失优雅，于是我对他的崇敬之意在短短几日内便“噌噌噌”地上升了好几个等级。

　　我放下书，撑起脑袋看着老板大人潇洒作画的身影，终于忍不住开口：“老板大人？”

　　“嗯？”老板大人没抬头，继续专注于手下的画。

　　“那个——您不是说过之前来这里打工的您都送过‘迷梦’嘛，那她们到底有没有梦到什么呀？”我有些犹豫的问道。

　　老板大人终于稍稍歇了歇笔，抬起头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瞅了瞅我道：“当然有啦，我的‘迷梦’可是向来很灵的。”

　　“真的？！那她们都梦到什么了？”

　　“唔——”老板大人思索了一下道，“我记得有一个说梦到自己买彩票中大奖，然后第二天跑去买了一张结果真的中了二十块钱，嗯嗯，是有这么回事儿。”老板大人的语调明显的带着得意，我却有些无语，迟疑着要不要开口问关于我的梦的事情，却见他很兴奋地凑近我道：“浅浅，你是不是梦到什么啦？”眼睛睁的大大的，神情颇像海绵宝宝。

　　我忙忍住笑挥掉脑袋中不自觉冒出来的不合情境的海绵宝宝形象，有些不习惯的退后了些，然后将这两日的梦境告诉了老板大人。待尽数道完之后，顿感心中轻了许多。老板大人一直只是静静地听着，刚开始的兴奋地神色也渐渐平静下来，结束后静静地看了我好一会儿。才缓缓开口问：“所以你今天没有戴‘迷梦’？”

　　老板大人神色有些严肃，语调却很平静，又接着道：“浅浅，若是‘迷梦’带来的梦境不是你曾经发生过的事情就是将来会发生的事情，你害怕吗？”

　　我听完愣了一下，曾经和未来？诚然，今天早上醒来发现自己刚刚只是在做梦的时候，是有过害怕的感觉，可能也是因为这样所以才将“迷梦”摘了下来。但这样接近灵异的情况不论谁碰上了都会有这样的反应吧？而在这种害怕和不安，迷惘混杂的情绪里，却似乎隐约有一丝期待，又像是想念……

　　下班的时候，老板大人送了我一幅画，是他今天一直在画的那一副，画中是两只在园中嬉戏的蝴蝶。我回家后将它挂在了房间的墙上，发现画的右上角有两行题字：人生如梦，梦如人生。

　　我想到了一个词：周公梦蝶。于是释然的笑了，从枕头底下取出了“迷梦”重新戴上。

　　今天会再见到你么？

　　姐姐，我想你了呢……

　　姐姐，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