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朔》黑白双拼

44、第 44 章

　　“此话怎讲，你速将此事同朕讲清楚。”

　　“昨日初然不是醒了吗，儿臣稍晚些的时候，去看了她，也是随口问了问那天发生的事情，初然同我讲，那天是教书的学士说她书背的不错，大大地夸奖了一番，所以她才会来找父皇您的。儿臣让初然将那先生的言语凭着记忆复述了一遍，的确有引她前来找您的意思。”

　　云天靖回想了那天，初然确实隐约提到先生夸赞自己，只不过当时并没有在意罢了。

　　云慕朗继续说道：“儿臣一开始也不确定，昨日去太学查，结果发现那日的学士近几日都在休沐中，自初然出事那天开始，就再也没有来过宫里，等我们去了那学士宫外的住所，听说是白天一家人刚刚搬走，儿臣就带了护卫连夜追出京城去，在半路上把人拦住了，也全都交代了，此刻已经押回宫中，就在殿外，等候父皇处置。”

　　“知道了，初然那边你替朕去看看，剩下的事情，朕来处理吧。”

　　“那儿臣就先退下了。”

　　启兴宫内，白珊提了裙子，从殿外面踉踉跄跄地跑进来：“娘娘，娘娘不好了，那学士被抓到宫里来了，现在正在皇上那边问审呢？”

　　皇后紧紧握住手里的绢子：“怎么会，不是早早就说好让他当天出宫之后，立马就走的吗？怎么还会被抓到？”

　　“那人一家老小，足足收拾了两日的东西，昨日才走的，结果就被九殿下从城外追了回来，真是误事，那娘娘，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啊？”

　　此时又进来了一个小太监：“娘娘，皇上那边来了好些人，把启兴宫外面围住了，说是要召见娘娘过去，人都在外面等着呢。”

　　皇后听到这话，扶着椅子的把手慢慢坐了下来：“真是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原想着最不会出事的一个，竟然这样就暴露了。”

　　白珊上前扶住了皇后：“娘娘，那人肯定已经将我们供了出来，这该如何是好啊，您可一定要救救奴婢啊。”

　　“知道了，你且先在这宫里等着，本宫去去就回。”皇后此时也是心乱如麻，倒不是担心自己什么，她早已将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只是暄儿千万不要被自己连累了才好。

　　皇后刚刚迈出殿门，燕明在外面抱拳行礼：“属下参见皇后娘娘，皇上唤娘娘去明光殿问话，由属下护送娘娘过去。”

　　燕明说完话，朝身后的几个驻军使了使眼色，就去了两个人，将殿内的白珊押了出来，那白珊还在挣扎着，嘴里连喊着救命。

　　皇后停下脚步：“燕统领这是何意？”

　　燕明让手下直接将白珊拖了出去：“回娘娘的话，现如今启兴宫陷入案情当中，属下是担心有些宫人趁着乱子做些什么出格的事情，娘娘放心，只是先把她们暂时全都抓起来，等到时候尘埃落定了，属下会把她们都放回来的。”

　　“那就走吧。”皇后说着话，已经领头走了出去，上了外面的车辇。

　　到了明光殿之后，常禄海从里面迎出来，将皇后带进殿中之后，就退了出来。

　　殿中只有皇帝一人，皇后整了整衣袖，自是端庄地走了进去，到了殿中间，向云天靖行了一个大礼之后，就直挺挺地跪在了原地。

　　“皇后为何跪着？”云天靖坐在上位，拿起茶杯饮了一口。

　　“陛下既然已经知道了全部的事情，还问臣妾做什么？”

　　“初然才七岁，你就下得了这么重的手，朕是真没想到，皇后竟然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朕觉得，就好像不认识你了一样。”

　　皇后冷哼一声：“初然是皇上的亲女儿，那暄儿呢，您这二十年看着暄儿长大，又何曾未他留过几分情面，还不是将他囚在府里，再也没有管过，都说君君臣臣，但是他也是您的亲儿子啊皇上！处置之前可曾想过。”

　　“就是因为是朕的亲儿子，朕才想着好好管教，换做旁人，这就是满门抄斩的死罪，朕已经给他留了情面，只是皇后看不清楚而已。”

　　“我看不清？”皇后将腰杆又挺得直了些，“怕是皇上才是真的看不清吧，皇上扪心自问，自安嫔来了宫里之后，皇上可曾再把我放在眼里心上，我虽然贵为皇后，还不如普通人家的妇人，倒不如弃了这位子，心里也能舒服些。”

　　“皇后！你可还知道自己的身份。”云天靖厉声说道，皇后今日话语间早已经没有了往日的端庄，叫人看了有些诧异。

　　皇后嗤笑：“身份？如今暄儿如此，臣妾何必还装出那副贤良淑德的样子，连儿子都保护不了，我还做什么皇后，做什么母亲！”

　　“所以皇后就下如此重手是吗？你就没想过，万一初然真将那碗都喝下去怎么办，你明知道朕最喜欢的就是初然了。也罢，朕本想着马上就要是新年，等过了这个年再好好想想该如何处置暄儿，现在倒好了，既然皇后已经帮我做了决定，我也就不用再费上那些心思了。”

　　皇后听了这话悔不当初，自己竟是白费了力气，现在还要连累暄儿，她往前几步，握住了云天靖的手：“皇上，暄儿被关在府里，我做的这一切他都是毫不知情的，还请皇上不要牵连到暄儿身上，暄儿他，也是您的孩子啊，都说虎毒不食子，皇上也莫要再追究暄儿了吧，这次的事，就过去了行不行。”

　　云天靖一把扯开：“本来也就算了，不过看如今皇后的做派，这些年里你背着朕，都已经不知道将暄儿教成了什么样子，朕也差点被你蒙蔽了过去。既然这皇后你不想做了，朕就依了你的心意。至于暄儿，就遣他去西北边陲的封地吧，身份还在，也不会受太多的苦。”

　　“皇上不可啊，西北那天气，到了冬天干燥又寒冷，暄儿从小在京城长大，怎么受得了啊，而且如果发配暄儿去西北，臣妾此生可就再也见不到暄儿了，我可是他的娘亲啊。”

　　“皇后既然做了此事，就应该承担相应的后果，坦然接受才是。伤害了初然，还要陷害到容儿身上，你怎么就会如此恶毒呢。”

　　听见皇上提到容澜的名字，皇后双手握拳，掐得手心几乎都出了血，原来皇上如此，不过还是为了那个女人，自己嫁与皇上二十多年，居然还比不上一个才从冷宫出来几个月的女人，十几年前比不上，现在仍然是。

　　皇后瘫坐在地上，擦了擦脸上的眼泪：“皇上可觉得自己对容澜极好，怕不是忘了十几年前，是您亲自将她送进冷宫的吧，现在又装什么深情呢。”

　　“你什么意思？”云天靖不解。

　　“呵，我什么意思，皇上忘了当年，臣妾小产之事吗，到了如今，也不妨告诉皇上，那件事，是我一手策划的，就是为了给她一点颜色看看，谁叫安嫔当时那么受宠呢？不过皇上倒是也没让臣妾失望，直接将她打入冷宫十几年，受了十几年的苦，我也算是赢了这一局。”

　　云天靖听了这话，又想起来十几年前最后一次在承嘉宫里见过容澜的那一面，她当时漠然的神情自己依然都记得，让人心里发凉，也是这么多年他一直愧疚的原因。

　　皇后挂着眼泪依然笑着，仿佛十分解气一般：“皇上没想到吧，其实当年我身体不好，那孩子本来就保不住了，那安嫔又处处碍眼，我想着既然与这孩子还算有些母子情分，不如就让他替我这个娘亲做件事情，倒也不枉我怀胎几月受的苦。”

　　桌上的茶杯被云天靖一把扫到地上：“你太令朕失望了，常禄海！常禄海！”

　　“奴才在！”常禄海闻声进来，看见殿内一片狼藉。

　　“传旨下去，皇后品行不端，即今日起，废除位份，打入冷宫！”

　　“皇上，这……”常禄海看了皇上一眼，刚才在外面，两个人说的话他可是听得真真的，本来他皇后这些年来一直未有过错，也就是这次四殿下的事情自己心里看不清罢了，没想到皇后心里竟然存了如此心思。

　　“这什么这，该怎么做，还要朕教你吗！”云天靖说完之后，就径直走了出去，留下这两个人在殿内。

　　“皇后娘娘……”常禄海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皇后冷笑：“还叫什么皇后娘娘，已经不是了，我现在就只是许铭锦而已。”

　　“诏书还没下来，您就是皇后娘娘。”

　　常禄海没有催促，就在殿里静静等着，良久之后，依稀听见皇后低声说道：“找那个丫头，是因为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害你啊……”

　　第二日，农历腊月二十三小年，正是应该家人团聚的日子，宫里却传出了废后诏，皇后被贬为许贵人，打入冷宫。另有一道诏书，四皇子封为常定王，即刻前往常陵封地，终生不得回京。

　　宫外头的百姓听了觉得这消息突然，都说圣心难测，果真是这个道理。宫中的人反应却不大，毕竟这件事内情大家也都知道了，皇后也算是罪有应得。

　　白珊被带去驻军审问之后，一开始还不松口，直到传来皇后被贬的消息，才终于认命地把这些年做过的事情都交代了出来，当即被一瓶毒药赐死。

　　再说那被皇后指使的小太监陈庆，事情尘埃落定之后他也要押解到京城外的采石场，被押送处宫外的时候，阿芷已经早早地等在了宫门口。

　　“官差大哥，我就跟妹子说两句话，很快就好。”

　　“那快一点，别耽误了时辰。”官差摆摆手，也是个好说话的。

　　“好好好，谢谢大哥。”陈庆走过去，从怀里掏出了一块布包的东西递给阿芷：“阿芷，这个东西你先帮我保存着，我怕到了采石场干活的时候，被弄脏了。”

　　“是什么？”阿芷接过来慢慢打开，不过现在视力还没有完全恢复，所以她上手摸了摸，才知道是一串香草手串，早就已经干枯了，但上边的枯叶还很完整，看得出来是精心保存过的，不然早就已经碎掉了。

　　“陈庆哥，这，这是我送给你的吗？你居然一直留到现在，也不是什么珍贵的东西。”

　　陈庆笑了：“当然珍贵，这是你第一次送给我的东西，就是想保存着，其他的再名贵也不一样的。你帮我好好留着，等我回来，以后我们就是兄妹，是一家人了。”

　　阿芷噙着泪点点头，看着陈庆走远的模糊背影，以后，自己终于不再是一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