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朔》黑白双拼

43、第 43 章

　　明光殿内，众人刚刚将这陈庆的故事原原本本地听完。

　　陈庆与阿芷相识于一年前的一天，那日是他出宫采买的日子，路上正好遇见了被几个小孩子欺负的阿芷，他一开始远远地没看清，走进了才知道她眼睛看不见，却还是做了些手工的东西出来变卖。

　　陈庆把几个孩子赶走之后，将坐倒在地上的阿芷扶了起来询问道：“姑娘，你没事吧？”

　　“我没事，多谢公子相救。”

　　“你家在哪里，要不我送你回去吧？”陈庆见她可怜就问道。

　　“那就多谢公子了。”阿芷想着自己这散落的东西确实无法收拾，就想着麻烦面前这个陌生人一下，等到了家里再拿些东西来感谢一下。

　　陈庆扶着阿芷往回走，路上问道：“你怎么一个人出来了，家里人呢？”

　　“爹娘都不在了，家里就我一个了，我平时也是一个人住的。”

　　“那多不方便啊，你这样的，对不起，我的意思是，你平日生活上需要一个人照顾才是。”

　　阿芷一只手搭在陈庆手上，另一只试探地摸索着前方：“没关系的，平日里邻居的嫂嫂和伯母们都对我很照顾，我往常也是一直在离家近的街道摆摊的，因为今日生意不好，才往外走了走，不然邻居们看着的话，可不会让刚才几个小孩子欺负我。”

　　阿芷这样说这话，脸上还笑着，叫人看不出一点伤心的情绪来，陈庆却觉得这人并不如眼前所看到的那般，心里想必也藏了很多事情。

　　等到了阿芷家里之后，陈庆发现她的屋子除了一些必备的家具摆在角落里之外，其他的地方都是空着的，应该是方便她行走。

　　阿芷将自己留在桌上的几个香草手串递给陈庆：“恩人，这几个手串送给你，就当你送我回家的谢礼了，对了，我叫阿芷，还没问你叫什么名字呢？”

　　陈庆将手串接过来：“我叫陈庆，这手串上还有花，我戴不太好吧？”

　　阿芷听了之后低头笑了起来：“陈公子，你可真是个木头脑袋，这手串当然是送给姑娘的啊，你别看就是拿些香草和鲜花编的，那些小姑娘们可喜欢了，香气能维持两三日，看着也好看，你就送给你心仪的姑娘就好了啊。”

　　“这样啊，不过我还没有心仪的人。”陈庆木木地说道，没把他是太监的事情说出来，反正阿芷也看不见，不知道他穿了一件太监的常服。

　　“你就收着吧，给家里的妹妹也是好的呀。”

　　“那就谢过阿芷姑娘了。”陈庆将手串收了下来。

　　两个人又聊了几句之后，陈庆才知道阿芷也不是一生下来就瞎的，是小时候因发烧生了一场大病，因为家里穷没能及时地医治，然后就再也看不见了，过了些年，爹娘相继过世之后，就一直是独自一个人生活。

　　听了她的经历，陈庆不免想到了自己的妹妹，他曾经也是有个妹妹的，也是小时候生了一场大病，不过没熬过去就是了，如果还在世的话，应该也是阿芷这般年纪。

　　痛失双亲的滋味陈庆也曾经经历过，几年前自己母亲去世的之后，在这世上陈庆就再没有一个亲人了，不过好在他在宫中还有差事，能照顾好自己，家中也还有祖宅，等自己年岁高了，从宫中出来之后，也有个能安享晚年的地方。

　　阿芷就不同了，守着这个不大的小院，眼睛也看不见了，现在年纪小，生活上还没有问题，不过万一生病了，或者以后年纪大了，可就真困难了。

　　陈庆也是个苦出身，见到阿芷自然心上怜悯一些，又想到了自己过世的妹妹，也就多留意了一些。

　　等到陈庆下一次再出宫时，想着阿芷的事情，想到她那次的笑容，就决定带了些吃食过去看看她，一来二去的两个人便熟稔了起来，成了兄妹。

　　因为陈庆在宫中，出宫采买的机会也不是很多，他就跟阿芷说自己也从小就是个孤儿，是在外面跑生意的，一个人讨生活，也没个帮手，所以时不时就要离开京城数日，阿芷也就这样相信了，只当他是个为生计奔波的人。

　　而阿芷眼睛看不见的事情，陈庆也记在心里，经常会趁着出宫的时候向各种药铺和江湖郎中打听，不过他出宫的次数不多，又要采买东西，又要去阿芷那边，剩下打听的时间就不够了，所以每次只能打听一小片地方。

　　不过功夫不负有心人，三个月前还真让他遇到了，听说有一位老郎中确实曾经治好过这样的眼疾，他就拉着阿芷上门去问诊了。

　　那老郎中搭过脉之后说道：“还有得医。”

　　“真的吗！”两个人同时发出欣喜的声音。

　　“这病症全因你儿时发烧损害了头部所致，只要用针灸加以药辅，少则三个月，多则半年，就能视物，不过比较微弱，再慢慢调理着，过上一两年，就能完全恢复视力了。”

　　想着自己要吃上一两年的药物，阿芷有些担心银钱的问题，就开口问道：“请问大夫，治好这病，得花上多少钱啊？”

　　那郎中也算是个良医：“你在我这里针灸也不过几次，我可以免掉一些费用，不过这真正耗钱的其实是药，林林总总算起来，怎么也要百两。”

　　听了这话，阿芷立刻摸索着起身：“陈庆哥，我不治了，一百两银子，我一辈子也赚不到那么多钱！”

　　陈庆赶紧扶住阿芷，转头朝老郎中说道：“大夫，麻烦你稍等一下，我们这就回来。”

　　两个人走到外面，阿芷还在说着：“陈庆哥，我们不治了，我这样也挺好，再说了，这么多年，不是也过来了吗？”

　　“阿芷妹妹，现在好不容易有机会，再说了，人家大夫也不是让我们一下子拿出那么多钱，是两年才需要那么多钱，我们就先针灸这，能稍微看清点东西也好啊，你说呢？”

　　“可是三五个月算下来也要十几两，我现在，连一两银子都没有。”

　　陈庆将自己钱袋里剩下的碎银子塞给阿芷：“用我的，你之后再还我，我等得起。听话，我今日还得出城去做生意，回来又不知道什么时候了，我们就不要浪费这时辰了好吗？”

　　陈庆最终还是说服了阿芷，两个人跟老郎中将治疗的事项都讲好，然后将几两银子先交给了老郎中，拜托他请徒弟帮忙抓药，陈庆送阿芷回去的时候，又嘱咐了她好几次，这医馆离家远，出来针灸一定要人陪着，才抓紧时间回了宫。

　　陈庆回宫之后清点了手里的积蓄，也就只有十几两，家里祖宅破旧，变卖的话只怕也没有几个钱，没办法，只能找宫里的人借钱试试了，这借钱的消息，经过了些时日自然是传到了皇后的手里，正巧遇上了这次这件事，皇后就将他找来演上陷害安嫔这一场戏。

　　陈庆知道宫里的人不可尽信，就说自己是在宫外欠了赌债，并未将阿芷的事情透漏半分，担心说出来之后皇后会拿阿芷做威胁，而皇后正是穷途末路之时，自然也没心思去探查这消息的真假，就将银钱给了陈庆。

　　陈庆收到钱之后，抓紧之间出了个宫，采买了许多礼物送到医院，将几百两白银交给了老郎中，央求了许久，托付他及徒弟按时为阿芷针灸抓药，等到阿芷眼睛能看见之后，再将剩下的银钱交与她生活用。

　　而后发生了甜汤事件，陈庆自然收了皇后的钱，就按着她的意思办事了，如果没找到阿芷的话，他是断然不会反水的，现在阿芷的命在别人手上，他就只能将实情全部交代了。

　　燕明上前汇报：“皇上，这陈庆的家宅在城北，阿芷的家却在城南，相距甚远，所以之前去陈庆家里查证的时候没有找到线索，今日一早在街上问询时，正好一个提着担子卖豆腐的人，经常在京城里走街串巷，平日休息时也聊聊天，知道了两人认识，就上前告知了我，这才查了出来。”

　　陈庆跪着前行了两步：“皇上，此事都是奴才的错，和阿芷无关，奴才愿意一力承担，还请皇上放了阿芷出宫去，不要再为难他，构陷安嫔娘娘的事，奴才，奴才愿意以死谢罪。”

　　云天靖看了一眼，没有说话，常禄海见状厉声说道：“大胆，皇上怎么处置，岂是你能轻易左右的！”

　　“陈庆哥……你，之前为什么要骗我。”阿芷就跪在他身边，一早就被人押着来到了宫里，实在是吓得不轻，直到听见陈庆的声音之后，才安心下来。

　　“我担心，你看不起我。”陈庆低声说道，太监虽说是在宫里的差事，表面上看起来也许有点风光，但是背地里免不了人家会指指点点，甚至是厌恶，陈庆也是见得多了，所以才担心跟阿芷说实话之后，她就再也不理自己了。

　　陈庆刚刚说完话之后，阿芷就用双手握住了自己的一只手。

　　“你，你这是，能看见了？”陈庆的声音有些颤抖。

　　阿芷点点头，眼眶也湿润了：“就这两日，开始能看见一点影子，终于能有一点光亮了，陈庆哥，如果没有你的话，我可能就要眼盲一辈子了，不说这治病的事情，你也是唯一愿意为我奔波的人，我眼盲，但是心不盲，谁对我好，我心里都清楚，不会看不起你的，你这样，倒是小瞧了我了。这么久了，我早已经把你当成兄长，如果你这次还能活下去的话，我们就是真正的亲人了，我会照顾你一辈子的。”

　　云天靖听了这两人吵吵闹闹的也很是头疼：“行了，等这件事了了，陈庆就去京城外的采石场做苦工，这女子就先放出宫去吧。”

　　听了这话，陈庆两人才放下心来，宫外采石场虽然凄苦，但是每次宫内大赦天下的时候，都会放出大部分的工人，快的话也许一两年就能出来了，也是有盼头的。

　　“奴才多谢皇上。”两个人抱在一起喜极而泣，然后就被驻军先带了下去。

　　云天靖见着眼前这一幕，心中虽然有些触动，但是真正让他胆寒的，却是皇后这一次的举动，与皇后结发数年，不说暄儿这件事，她作为后宫之主，虽然并未有什么流传千古的佳绩出来，却也一直是打理地井井有条，让人挑不出错处。

　　没想到这次皇后却疯癫到如此地步，平日里皇后与自己素来和睦，云天靖自问从来没有冷落过她，但就是这样，皇后却还想着要毒害自己，偏偏让自己最心爱的初然中了招，更是让他不能忍受。

　　云天靖正待传旨召见皇后之时，云慕朗却正好在殿外求见。

　　“父皇，儿臣查到，此事乃皇后娘娘所为。”

　　云天靖拧了拧眉心：“朕知道，方才那陈庆已经全都交代了，朕正准备封了启兴宫，派人去召皇后前来呢。”

　　“父皇，儿臣是查到，此事确实一开始就是冲着初然去的。”

　　“你说什么？”云天靖立马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