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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红尘翻倒同作乐 ...

  •   熹微的晨光渐渐从树影间透下,雨虽然停了,空气却更寒。

      小白直到天色微亮才困得迷糊,可方一进入梦境,便被那些乱哄哄的声音惊醒,梦境和现实似乎割裂成两个世界。

      现实是温暖的,活色生香惊险有趣,离奇得仿若梦境。

      梦境是冰冷的,沉闷压抑孤怨悲苦,刻骨得近乎真实。

      那些梦,连成了一声又一声的叹息,仿佛一支绵长的曲子,远远近近,高高低低,嘈嘈切切,纷乱不清。

      “为何你们都要丢下我不管?我连家也没有了,为何你们都要丢下我不管?”

      她似乎听到自己在质问。

      她到底是在质问谁呢?

      这时,她感觉到脸上拂过什么温暖的东西。

      “姐姐可是做噩梦了?”她睁开眼,看到的却是白钧含笑的双眼,那真切的笑意暖得如梦如幻。

      她莫名其妙地眨了眨眼,发现自己竟又睡得满脸泪水,而白钧正用温暖的手指替她拭泪。看着他近在咫尺的笑颜,小白只觉得鼻子更为一酸。

      “你总是睡不安稳,我给你一些安神丹可好?”白钧问。

      “哪里用得着那些?睡不好就不睡呗,老是睡觉多没劲。”小白窘迫地别过头去。

      “可是我得寻个地方小睡几日。”白钧微笑问,“你替我守着,可好?”

      “你还没睡够呀?”小白讶声道。

      “我受这样重的伤,又驱动阵法耗尽灵气,自然需要好生休养。再者说,快入冬了,天冷犯困实属正常。”白钧委屈地看着她,“姐姐这是嫌我麻烦么?”

      小白莫名一怔,瞧着他那故做的委屈之色,不禁失笑:“我一条蛇入冬了都不困,你还困?”

      “姐姐是白九婴,以寒灵之气为修行根本,自然不需冬眠。我可是火修啊。”白钧含笑的眸子较比平日确有些恹恹之色。

      “好吧,那你想去哪里冬眠?”小白无奈笑道。

      “曲县城吧,离得近。”白钧回道。

      “你就这般困?”小白瞪大眼睛,“你也不怕招摇山的人杀回来?”

      “姐姐不知,灯下才是最黑的么?”白钧笑问。

      “就你心眼多,睡个觉都不忘算计人。”小白站起身来,拍了拍衣服,“走吧。”

      =======

      白钧在曲县城里买了个小院,果真倒头就睡。小白这次虽没被关起来,可既然答应了“守着”他睡觉,也不好乱逛,至多也只在附近的半条街溜达溜达,逛了两日新鲜劲也就过了。

      到得第九日,她遥遥见到天空中十来道隐隐的宝光往鹊山的方向而去,想来是程风一行回招摇山搬的救兵,也不知他们看到南山岭那一处惨烈的战场,脸会黑成什么样子。

      她暗自窃笑着,又低头去看从白钧那里讨来的一本《妖兽志》,认真研究着刚发现的一种由妖化仙的灵兽。这时,背后忽然传来一个声音:“姐姐这几日可是无聊了?”

      小白慌忙把书页往后乱拂了几页,心虚地瞥了他一眼,却注意到他与平日大为不同,竟是穿了一身红衣。小白上下打量他几眼:“你穿这样红做什么?前几日没扮成新郎,想过过瘾?”

      “丹元宗本就尚火尚红,我穿红衣有何不妥?”白钧巧目转盼之间,似秋水含波。

      “没什么不妥。”小白见多了他这双摄魂的笑眼,定力倒也好了不少,“就是你穿这一身出去,怕是得抱一堆花包回来。”

      白钧微笑着坐到她身边:“你既不喜欢,我就不收了。”

      “可别。”小白扭头一撇嘴,“你自己愿收就收,别拿我做筏子。”

      白钧见她这样子,笑意更深,又略瞧了两眼她摊在膝上的书:“姐姐这是想了解自己的先祖了?”

      小白低头一看,这才发现自己方才乱翻到的这页上正画着一只叫做“九婴”的巨蛇,纳闷道:“九婴……这是条水火共生的蛇吧?同白九婴有什么关系?”

      “姐姐可想听故事?”白钧问。

      “好啊。”小白点点头。

      白钧略一微笑,问:“你可听过一个说法,盘古之君,乃是一条龙首蛇身的鸿蒙巨蛇,世间万物,皆由他一梦而化?”

      “啊?”

      “姐姐觉得怪诞,便当个传奇本子听吧。”白钧不急不缓道,“盘古氏诞于鸿蒙,亦为鸿蒙,他十二万九千六百年一闭目,万物便自祂梦境中化生,十二万九千六百年一开目,万物便随祂梦境湮灭。大千世界,每一次的梦境都是全然不同的。这一次,盘古氏闭目而眠,洪荒孕育,阴阳分启,接着,日月星辰,雷霆风雪,山林湖海,花鸟虫鱼,乃至叶片上的脉络,虫翼上的绒毛,飞鸟振翅时抖落的尘灰,露珠滴落时倒映的景象,逐渐将梦境填满,成了你所熟知的天地。”

      白钧说着,伸手接住一片掉落的枯叶,小白看着那片枯叶,听着他悠然的嗓音,出神地遥想着那副场景。

      “后来,许是因为亿万年的孤寂,盘古氏便将自己也投入了梦境之中,化身为一条元蟒,成为苍莽天地间震慑八荒的巨兽。那时,世上还没有人,也没有仙与妖,只有兽。兽繁衍多了,也挤得慌,相互之间的争斗也就多了,弱肉强食,以力为尊。说起来,那倒也算不得是个好时候。”

      “元蟒用自己的力量化出了九条子嗣,他们各有神通,沸海摇山,翻云裂地,盘踞在章尾山,无人敢冒犯。九婴,就是其中的一条。他乃一体双生,共掌冰火之力,本也算是一条凶猛的巨蛇了。”白钧看着小白,忽然一笑,“不过啊,他其中的一半凶戾残暴,另一半却生性胆小。元蟒重新化归鸿蒙以后,兽类逐渐分出了仙妖之别,积怨日深,纷争不断。而九婴这胆小的一半,临阵脱逃,强行分掉了一成的寒冰之力,化作白九婴,跑去同一条叛徒通风报信,然后就找了个地缝藏起来避祸。因只得一成灵力,她的寿数倒也比不得别的兄弟长久,同凡蛇孕育了后代,不久后就身死魂消了。姐姐,你便是这只白九婴的后代,想来,这性子也是得了祖上十足的传承。”

      小白本听得兴味盎然,不想白钧编排了这样大一通故事,竟是为了拐着弯来损她怂?

      她气鼓鼓地往后随意翻了两页,一指书页上的巨蛇,倒要看看他又能信口胡邹出什么故事来:“那这条呢?相柳,看着这样凶,难不成也是那元蟒的子嗣?”

      白钧看了看书页,眼中的笑意深邃得叫人看不明白:“这条啊,是最小的一只,生来弱小,并未得到元蟒多少传承,是被从小欺负到大的。后来,他赌气离家出走,跑到那叛徒居住的瞿父山躲了许多年。不过许是因为他太过弱小碍眼,那叛徒便又把他赶回了章尾山,来回了好几次,当真是可怜得很呢。”

      小白嗤笑一声:“看他这九个怪头,这般凶神恶煞,比九婴还吓人,哪里可怜?”

      “哪里就吓人了?”白钧委屈地蹙着眉,“再说,他原本也只有一个头,小小的一只,就是姐姐手上那枚纳戒的模样。”

      小白抬起手来细瞧了瞧缠绕在手指上的灵秀小蛇,继续刁难道:“那你倒是讲讲他这另外八个头是怎么来的?”

      白钧神神秘秘地一笑:“吃撑了。”

      小白万没想到他会这样回答,乐得咯咯直笑:“你也有编不下去的时候!”

      白钧看她笑得花枝乱颤,也笑了起来,伸手拂了拂她额前几丝碎发:“吃撑肚子可是很疼的,你也不可怜可怜他,竟还笑?”

      小白本还想损他,忽然意识到这个动作有些过于亲密,尴尬地略躲了躲,嗔他一眼:“你还扮上瘾了?”

      “何事扮上瘾了?”白钧的眸子澄澈无邪。

      小白拍开他的手,岔开了话题:“那个铃铛,你探问过了么?你师伯来没来过这里。”

      白钧摇摇头:“天生的记忆里并无她。”

      “那你的伤养好了吗?我们接下来去哪里?”小白问。

      “姐姐果真待不住。”白钧微笑道,“待我再静养几日,我们去恭州府吧。”

      “恭州府?这样近?”小白瞪大眼睛,“如今的妖有这么猖狂吗,竟还在城里头作乱?”

      白钧微微一笑:“非是去擒妖。此前不是承诺过你么?此间事了,带你去个好玩的地方。”

      小白早把这事抛诸脑后了,他这一提起来,便也好奇问:“去玩什么?”

      白钧眨眨眼:“去了就知道。”

      ========

      献王府位于恭州府的西北角,将一片名为苍池的小湖围在其间,又有一座矮山,山上有三座白塔倒映湖中。成片的建筑临水而建,虽不比寻常王府一轴三殿,坐北朝南来得气势恢宏,但胜在水石清华,清雅宜人,也不失为怡情养性的好地方。

      小白站在一处临水小楼的屋顶上,不满地瞥了眼白钧:“小道士,你这就不厚道了。既是要来偷东西,为何不提前与我说,还自己悄么声儿换了身夜行衣?”

      “自然是我去偷东西,姐姐帮我引开追兵,声东击西。姐姐不是一向同我心有灵犀,珠联璧合么?”白钧笑看着她一身白衣,“先说好,不许动用术法。”

      “你这样分配任务我好像有点吃亏耶。”小白指了指自己,“我跟个靶子一样满王府乱跑,还不许用术法?”

      “欺负凡人,动了术法哪还有趣味可言?”白钧眨眼坏笑,“不如我偷了东西,拿来给你先挑?”

      “我发觉你是越来越坏了,还大老远跑来欺负凡人?”小白嗔他一眼,“玩就玩啊,别伤了人。”

      “自然不伤无辜之人。”白钧狡黠地一笑,“一个时辰后在南华门汇合,姐姐就尽情闹他个人仰马翻吧。”

      小白轻哼一声,望了望楼下巡逻的卫兵,用脚尖轻轻踢了块瓦片下去。

      “什么人?”卫兵大惊抬头,正看到小白笑咪咪地探出了头。

      “哎呀,被发现了。”小白贱兮兮地轻掩红唇,飞身跃下,轻巧地落在挂着橙色灯笼的灯柱上。

      卫兵们看清来人竟是个仙姿绰约的窈窕女子,袅袅婷婷地立在那灯柱上,似月里嫦娥一般,皆大惊失色,不知该作何反应。

      小白头痛扶额,难不成这些凡人竟把她当做仙人显灵了?见识怎地这样短浅?她无奈地招招手,客客气气问:“诸位官爷,请问偷东西该怎么走?”

      领头的卫兵到底训练有素,听得来人竟是梁上君子,当即开弓搭弦,“嗖”的射出一箭。小白将袖袍一拂,二指拈起射来的白羽箭,轻轻一撇:“准头不大行呀?”

      说罢,她嫣然一笑,将断箭轻轻一抛,玉足轻点,惊鸿一般掠到不远处的屋顶上,又驻足回望。

      “抓刺客!抓刺客!”呆如木鸡的卫兵这才反应过来,抽出兵器,大声呼喝着乱哄哄的往这边涌来。

      小白俯瞰着那片涌过来的白红相间的盔甲,只觉得他们像一群争食的鲤鱼,眼巴巴地仰着脸跟着她手里的鱼粮乱挤乱翻,着实有趣。她不禁掩口轻笑,又放眼一望,那贼道士早已不在原地,不知道钻哪儿偷东西去了。

      这时,七八道箭矢又交错着向她袭来,她轻描淡写地全数拂开,忽然鬼主意一生,娇滴滴地叫了一声:“哎呀,好痛!”然后假做受伤往后一跌,落到院子里去了。

      “抓到了!抓到了!”

      “在芙蕖院里!包围起来,别让她跑了!”

      “快快!”

      此起彼伏的呼喝声和叮叮当当的铜锣声从院墙外传来,小白意得志满地轻笑两声,一转巧目,在这院中略一扫视,却似乎见到山石旁的矮树下,草丛正在微微轻颤。

      她好奇地走近了仔细一瞧,却见到一双衣衫半解的偷情鸳鸯,正瑟缩着抱在一起满脸惊恐地看着她,女子艳红的口脂印满了男子吓得发青的脸。

      这大尺度的场面让她始料未及,不禁咋舌:“这个……呃……打扰了,你们继续。”

      见二人还如小鸡一般瑟瑟发抖,小白一拍脑门:“我去帮你们把人引开,祝二位早生贵子,三年抱俩,儿孙满堂,不用谢我,哈哈哈哈!”

      说罢,她坏笑着翻身跃上院墙,对包围在外的卫兵们打了两个响指:“喂,这里!”

      卫兵们满脸惊愕地看着这个白衣女刺客又灵巧地往远处飞掠而去,乱声呼喝着跟着在巷道里追赶。

      小白一边跑着,一边笑得花枝乱颤,不时轻巧地拂开几道箭矢,又有三个武艺高强的卫兵跃上屋顶想要围捕她,她倩影一掠,手指轻轻一推,将他们挨个推了下去,只听“噗通”三声,如木瓜落水,小白探头一看,咯咯直笑。

      她这个妖做得也忒掉格了,人不晓得吃,却听一个道士的怂恿来玩这样幼稚透顶的恶作剧。

      “快追!”

      “在那边!”

      “包抄!包抄!”

      当当当,当当当。

      “不见了!快找!”

      “屋顶上!”

      “人呢?”

      当当当,当当当。

      小白大笑着乱窜,搅得整个王府乌烟瘴气,鸡飞狗跳,好不快活!这时,她又溜进一间奢华的院子里,只听得外面乱喊着:“在长生阁里!保护老王爷!快!快!”

      小白看着鱼贯而入的卫兵,哈哈大笑着翻进屋中。

      这时,一道寒光自屋梁上直射而下,小白跳着脚夸张地一躲,抬头见到梁上正蹲着一个暗卫,冷着脸用一把小巧的机弩对着她。

      见一射不中,暗卫熟练地上膛又射。小白笑嘻嘻地借着屋中陈设遛了他一圈,然后扯了一把珠帘在手,以柱子卡住射击死角,神出鬼没地翻到梁上,伸手一推,再轻巧地用珠帘将他绕住,吊在梁上,劈手夺过那把机弩,略看了一眼:“你这弩不行啊,都不能连射。”

      说罢,她不屑地将机弩塞回人家怀里,伴着满地清脆的落珠之声,潇洒地跳落到地面,学着话本子里的桥段,叉腰清喝一声:“打劫打劫,值钱的东西都交出来!”

      她这只不会打架的怂蛇,这回终于找到弱小可欺,那威风凛凛的模样,当真是滑稽得很了。

      屋中两个美艳侍女早已吓得花容失色,其中一个手中的铜盆掉落在地,溅得满地是水,另一个吓得跌坐在床前,水浸湿了鲜艳的裙摆。

      小白见玩笑开过了头,连忙摆摆手:“莫怕莫怕,我就是来遛弯儿的,不伤人害命,挂着的这个是他先动的手。”

      她又扫了一眼屋子,见到屋内竟然供着三清尊者,描着金线的供香烧了一半,满屋乱七八糟地贴着些符篆,还好都是些毫无用处的赝品,镇不住她这狂妄的不速之妖。还有好些个瓶瓶罐罐摆了满满一墙,却早被她这一通闹腾打翻了大半。

      她伸着脖子往床上远瞧了一眼,只见一个身形肥硕却面如死灰的老人正躺在床上,因受惊而瞪大着浑浊的双眼,张着蔫皱的嘴巴,划着萎缩的双臂,像一条被扔在岸上的胖头儿鱼,无比艰难地呼吸着。

      小白一吐舌头:“哎呀,是个老人家呀,抱歉抱歉,我这就走。”

      然后她就悄么声儿地从屋后的窗户翻了出去,又故意在墙头上招了招她那分外打眼的雪白衣袖,嘻嘻哈哈地带着乌泱泱的卫兵跑去了别处。

      她这一通乱闹,早忘了时辰,看着追在后边的卫兵越来越少,竟是拖得他们精疲力竭,追不动了。

      小白看着东方的鱼肚白,心满意足地打了个哈欠,转身飞出王府,往南华门去了。

      白钧早等在城门楼上,见她娇气微喘,满面春风,笑问:“姐姐闹得这般开心,竟是连时辰都忘了?”

      小白笑嘻嘻地走过去,伸着手问:“给你做了一夜的靶子,东西呢?说好的我先挑。”

      “自然是姐姐先挑。”白钧笑着将赃物摆开,只略略几样,却都是好东西。

      小白扫视一圈,拈起一颗鸡蛋大的夜明珠,眯着眼煞有介事地对着天光看了看成色,嫌弃地丢了回去,又拾起一支镶珠缀玉的步摇,比在头上摇了摇。

      白钧看着她的样子,很是欣赏地恭维:“这支步摇倒是很衬姐姐。”

      小白哼了一声:“别当我傻,这些钗环首饰能值几个钱?再说这步摇也忒华贵了,戴着俗气。”

      白钧却道:“姐姐面相清冷,若总做素静打扮,就如白水烹冰,毫无新意。偶尔扮得鲜研一些,定然别有一番惊艳之姿。”

      小白被他夸得浑身舒畅,便将步摇收起来,损他道:“你一个出家人,倒还颇为通晓女子的梳妆之道,平日里怕是没有少在脂粉堆里混吧。”

      “哪有,我可是一向洁身自好的。”白钧委屈道。

      小白轻哼一声:“你可没说我只能挑一样。”

      “自然,姐姐愿挑几样就拿几样。”白钧大方地一展手。

      小白又看了一圈,拾起一把刀鞘镶着宝石的匕首,手指轻轻一推刀柄,清光出匣,确是柄削金断石的宝器,正待据为己有,忽然注意到一坨肉乎乎、粘哒哒的东西,便好奇地伸手去拿。

      白钧却先将那块东西拾了起来:“太岁不能给你,我留有用处。”

      小白翻了个白眼:“你丹元宗还缺太岁入药?”

      “自然不缺。”白钧道。

      “那你拿它做甚?”小白问。

      白钧略瞥了一眼献王府的方向,含笑的双眼中过一丝莫名的光:“萧睿那老贼命可真长,赖活到九十九还贪心不足,我便替他做个主,不用长命百岁了。”

      小白略一回想,知他所指何人,纳闷问:“你是说那个行将木就的老王爷?人家得罪你了?”

      白钧神情微妙地低头笑了一阵儿:“我一个仙门修士,他自然无从得罪。”

      “那你偷人家保命的药材做甚?也不怕损了功德。”小白大罕。

      “我修道又不为飞升,功德要来也无用。”白钧不以为意。

      小白一怔:“你不愿飞升?”

      白钧笑而不答。小白却愣愣地出了神。似乎有一个人,他不论如何也不愿飞升,似乎有这么一个人。

      这时,白钧却又道:“此前在曲县城里偶然听路人谈及,这老贼为求问道长生,劳民伤财不说,竟还用少女的经血入药炼丹,作下不少恶孽。我这也算是为民除害了。”

      “所以你这是专程过来伸张正义的?”小白回过神来,“不是说凡尘俗世,不便插手么?”

      “因为我心眼坏。”白钧高深莫测地一笑,“又记仇。”

      小白听得更是摸不着头脑,白钧却将手中的太岁轻轻一抛,施了个幻术,将之化作屋檐翘角上的脊兽,那坨太岁正是它的龟壳。

      “你这是做什么?”小白奇道。

      白钧看着那乌龟,脸上挂着灿烂的笑,似是在欣赏自己的杰作,眼里却带了点寒光,好一阵儿才道:“我就把这太岁放在此处,巡逻的卫兵日日从这下头经过,却不知这老贼保命的药材,就在头顶上。”

      小白目瞪口呆,感叹道:“我的天,我知你心眼坏,没想到竟能这样坏!”

      白钧巧目一转:“我如何就坏了?若他们心细,仔细点点数,发现脊兽多出一只,不就找到了么?”

      小白哑然失笑:“谁会想到这些?”

      白钧却不答,只是笑。

      初冬的太阳从阴霾的远山后露了半个头,曙光懒洋洋地洒在他脸上。他的笑颜不若惯常的那样恰到好处,□□风,正露着毫不掩藏的恶意。

      他总是披着一张温雅如玉的君子画皮,内里却仿佛无谓善恶,不辨是非,欠人约束,可偏又叫人忍不住生出纵容之意。

      “小道士,你玩得开心吗?”小白问。

      白钧愣了一下,歪过头来明媚一笑:“有姐姐做伴,自然开心。”

      小白也笑嘻嘻问:“那我们接下来去哪里?”

      “漳州。”白钧回道。

      “那么远啊,都快到南荒了。”小白诧异道,“这次是去寻什么妖兽?”

      “横公鱼。”白钧笑道,“水底擒妖,可全仰仗姐姐了。”

      “好说。”小白爽快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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