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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花月正浓莫等闲 ...

  •   霎时间,石非卿只觉脑中一声嗡鸣,意识还尚自一片茫然,身体却先御剑追了上去。

      那蜚枭逃得飞快,石非卿拼命追着,这才逐渐从震惊中回过神,明白过来眼前到底发生了何事,一时间脑中恨怒惊悔慌,重重情绪挤在一处,简直要把头撑破了。

      他发红的视野中只剩下那只飞逃的蜚枭,狂追不舍,终于逐渐逼近。那恶禽却灵活得很,上下翻飞不止,石非卿与它飞掠追逐之际,却见那恶禽嘴里并无白钺。

      难不成,她已经被生吞了下去?

      这念头铁锤似的在他脑中心中猛砸,理智如悬丝近乎全数扯断,他也顾不得误伤白钺,嘶吼一声,瞬间把剑气暴灌入长右剑中,带着满腔仇恨往蜚枭翅根上怒斩而下。那蜚枭立刻失去行动之力,带着一蓬血雨从空中直栽下去。

      石非卿即刻折转方向急追,又用千绅万缚之术将它悬在离地三尺之处,然后一剑自它眼窝中恶狠狠地捅进去,怒绞了一圈,这才放开咒术,让那尸体落地。

      小钺……小钺……

      他看着那鸟尸,脑中混乱不清,提剑想剖它肚子,又怕一剑下去伤了人,心慌智乱间竟把长右剑扔掉,直接扑上去用手生撕。

      他一边在那蜚枭的肚腹中疯狂地翻找,脑中时而是她被嚼碎的画面,时而是当年她被虎蛟咬穿的模样,时而又是她平日里在青玉崖上的种种话语神态。

      他悔自己为何要在训练中放水?悔自己为何异想天开带她来杀蜚枭?更悔自己为何在剖丹之时就不能分神将她看好?

      接着,妖兽临死的哀嚎,飞溅的鲜血,嗜血的快感,郁愤的发泄,天性的狂欢,种种场景在他脑中纷乱地搅动。怒意,悔意,恨意,杀意,重重情绪在他脑中疯狂地炸开。

      去他的天性!去他的狗屁天性!这低劣冲动,暴虐好斗,沉溺滥杀,却连个人都护不住的天性,要来有何用?

      她就在你面前啊!你为何护不住?为何护不住!要你有何用?要你有何用!

      无力感,渺小感,绝望感,长年被无理天道死死压住的窒息感,以千百倍的重量砸回到他身上。

      你为何不去死?你为何不去死!你为何不去死……

      “师……师兄?”白钺的声音从他背后传来。

      石非卿一愣,僵硬地转过头去,见那死丫头正一脸惊恐地看着他。

      此刻白钺眼中,石非卿浸泡在鲜血之中,四周一地碎肉,他还在失心疯一样用手在蜚枭的尸体上撕扯翻找,回头的一瞬间,满脸血污,神色狰狞,简直不似人类。

      她心里怵得慌,后退了半步,声如蚊呐:“你……你说要小心些,我就捏了个残影符在手里,可是……你跑得太快,我追不上……我不是故——”

      此时石非卿却突然冲了过来,将她一把抱进怀中,在她耳边近乎哽咽道:“小钺……你可再别吓我了!”

      白钺眼中所见的,却是一只择人而噬的疯兽,正扑过来要撕人。她唬得后退半步,到底还是被石非卿一把抱住,吓得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直到他颤抖着说出这句话,那灼热的气息喷在她耳边,她这才意识到,这人并不是要撕她,而是正抱住她。

      他颤抖的臂膀箍得她生疼,胸膛里猛烈的心跳就在她耳边,身上炽热的温度切切实实地传到她身上。她只觉得心中那道她每天都筑起来,每天都塌掉的沙墙,又被冲垮了。

      这人真是好没道理,做这番姿态何苦来哉?

      她心中既怨又怜,双手不听使唤地回抱住他,柔声安抚:“师兄,我很会溜的,你别怕。”

      石非卿听了这话,却反而将她抱得更紧。白钺不解他何意,心中更加难过伤神,又被他勒得有些喘不过气来,便轻轻推他:“师兄,你清醒些,你这样……我难受。”

      白钺自从与阿虺同修,周身的灵气自然也至阴至寒,是而长年身上是凉的。石非卿只觉得自己像一只周身被焚的野兽,终于逃进了一片冰凉的湖水之中,方才脑中狂烧的怒火也渐渐平息了。

      过了好一阵,他的神志略微清明过来,这丫头却在他怀里动来动去的不老实,一时之间他竟舍不得放开。

      “师兄……你别这样了。”白钺又轻轻推他。

      她是有些恼的。

      当年她既弹了曲子,这人并不应,还因虎蛟之事骂她无能,她本不愿放在心上,可每每回想起来,心中仍是沉闷难受。这人自那之后却三番五次做些莫名其妙的事来招惹她,当真讨厌得很。

      她也恼自己。明明不断告诫自己要及时抽身而退,可直至今日仍旧由得他在心里乱闯。如今被他满身血腥气地抱在怀里,居然还舍不得离开。

      听得白钺又喊了他一声,石非卿这才彻底回过神来,慌忙松开双臂,低头见她素净的白衣被自己一身血污弄脏,眼里也有泪光,显然是被吓坏了,慌忙道:“对不起,我……”

      刚一开口,他却又不知该说什么,后退半步,沉默片刻,这才捏了个涤尘诀将二人身上的血污去净,脑中正自乱哄哄的,忽而又想起来什么:“你等我一会儿。”

      说罢他转身御剑待走,又忙慌慌回身走近了来,以剑为笔,绕着白钺画了一个阵。白钺认得这个阵法,是护人的,不解问:“你在做什么?”

      石非卿匆匆道:“别出来,我过会儿就回来。”说罢他逃也似的一溜烟就没影了,留得白钺一个人在原地,心中千般百种滋味翻来覆去。

      这人可真是好没道理,自己还不如回丹元宗去,自此再不见他了。

      过了不多会儿,石非卿果真就回来了,神色有些气馁:“那只蜚枭的妖丹被我剖坏了,这只……”

      他看向那只被撕扯得不成形状的蜚枭,叹气道:“算了,回头再想办法吧。”

      ========

      两人此行虽一无所获,却也只能打道回府。一路上石非卿出奇的沉默,白钺倒是从那日的尴尬中回缓过来,看着他那张沉闷的脸,又不争气地恼不起来,甚至还时不时去挑衅,想逗他说些话来。

      到底想听什么,她也说不清。石非卿也不怎么接话,又开始一副心事深重的模样。

      白钺一路上就这么心情忽上忽下的,甚至头一回认真考虑起来,自己不如出家做个道姑,不问俗缘潜心修道算了。

      二人途经江州城,石非卿却突然问:“你不去买酒吗?”

      此刻日已西斜,白钺原想着他应是想早些赶回青玉崖去的,听他此问,心感疑惑。不过难得他自己提出来,她就不客气了,于是二人悄悄落入城内,寻了相熟的酒肆沽了酒。

      这时,石非卿竟又道:“我们乘船回去吧。”

      “为何?”白钺惊奇地转头看他。

      石非卿却只淡淡看向远处东海:“不为何,许久没乘船了。”

      他俩上次共乘一船还是白钺被虎蛟咬的时候,算起来已近四年。白钺好奇他为何一再不肯早回,心中有些生怯,又不敢往下细想,便也应了声好。

      待得到了船上,石非卿仍旧沉默不语,一人独坐在船头,白钺也仍是坐在船舱顶上,同四年前一模一样。

      只是如今这片海,倒是被石非卿剿干净了。

      日落月升,天星高悬,初春的海面仍旧寒气逼人,白钺心跳得有些乱,那冷风竟也没把她吹得冷静些,便拿出酒来慢慢喝着。

      酒壮怂人胆,喝得略微上了头,她又开始恬不知耻地盯着石非卿的背影瞧。

      如今他身上俊逸出尘之感去了不少,虽还着一身飘然白衣,却杀气隐显,不怒而威,倒真像是一尊震慑四方的杀神。是以方才在江州城中,纵使他未戴帏帽,也并未有人敢上前冒犯。

      可他此时独身而坐,夜海冷月之间,那萧瑟的背影却像一把插在碎岩上的孤绝断刃。

      这人身上孤愤的怨气到底从何而来呢?他到底为为何不愿回去呢?白钺一边神驰而想,一边捧着酒壶不住地啜饮着。

      这断剑看起来当真可怜啊,要是有一把鞘就好了。白钺心里突然冒出这个念头来,便晕乎乎地跳下船舱,大着胆子坐到他身边。

      石非卿却似毫无察觉,仍一动不动地坐着,望着夜海尽头那轮刚刚升起的素白弯月。

      这人好生无趣,怪不得成天心气郁结,红尘万丈如此妙不可言,每天多找些乐子不就开心了吗?白钺醉醺醺地趴在船舷上,心中暗想。

      “小钺。”石非卿突然开口。

      “嗯?”白钺迷糊地回了一声。

      “我们结为道侣吧。”石非卿直端端道。

      “好呀。”白钺不假思索地答应。

      “想清楚了再回我。”石非卿略略蹙眉。

      “师兄呀,我等你这句话,都等了三壶酒啦。”白钺娇声绵绵。

      三壶酒?岂止三壶酒?

      石非卿听得此言,转头去看她,却见白钺正趴在船舷上,一手托腮望来,眼波流转,双颊陀红,唇色鲜艳,嘴角含笑,醉酒的媚态甚是撩人。

      “你喝多了。”石非卿立刻转头去直视前方,耳朵却红得要命。

      白钺趁着酒性,晕乎乎凑了过去,眼中只看到那只发红的耳朵,这总是出卖石非卿心思的红耳朵,这有趣的红耳朵,她早就想咬得很了。

      “师兄呀,我没喝多,就是身上有些发软。”白钺在他耳边轻声吹气。

      她感觉到石非卿身体一僵,那玩闹之心和不知什么的心思便缠到一起,顺势将身体软软地靠在他身上,醉语呢喃:“师兄呀,你知道我为什么爱喝酒吗?因为呀……我灵气属寒,总觉得身上冷……喝了酒,才暖呀……”

      她一边说,一边用发烫的额头去蹭他冰凉的脖子。石非卿只觉得自己好容易才理清的心思,被这丫头蹭得稀乱,稀里糊涂地抱住她,发觉她烫得要命,软得像蛇。他怎地从来不知这丫头竟然还有这副模样?

      “你别招我啊。”他附在她耳边,声音有些嘶哑。

      白钺也没想到这人这样不禁撩。她并非懵懂无知的小姑娘,此刻溺在他不容逃脱的怀抱中,听着耳畔那逐渐零乱的呼吸,心里不禁打起退堂鼓来。

      忽然间,她被石非卿打横抱了起来。哪怕借着酒劲,白钺心中也登时慌了。可她又转念一想,只要是这个人,她有什么可怕的呢?

      她不怕。

      接着,一阵失重感传来,然后冰冷刺骨的海水没过了她的头顶。

      “石非卿,你是不是有病!”白钺从海面钻出来,气急败坏地仰头大骂。

      “给你醒醒酒。”石非卿站在船上,隔着安全距离俯视着她。

      “姑奶奶我没喝醉!”白钺扑腾着继续叫骂。

      “你今日喝的是寒潭香,这酒性烈,你原只能喝一壶,去年涨到一壶半——”石非卿道。

      “你是不是有病?”白钺打断他,尖声怒骂。

      “三壶,够你醉两回了。”石非卿继续把话说完。

      “我没醉!”白钺依旧扯着嗓子喊。

      “你说了不算。”石非卿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欠揍地将双手一抄。

      白钺最后还是自己扑腾到船上的,石非卿不光没去捞她,竟还像她身上有刺一般,隔她三尺远,气得她简直想放阿虺咬人。

      世上真有如此古怪之人?前脚刚和你求了做道侣,后脚就把你扔海里去,还离着你老远?

      这人就是有病!有病!

      白钺便也不理他,气呼呼地一个人闯进船舱,用术法将身上的海水去了,生着一肚子闷气迷迷糊糊睡着了。

      待得天亮起来,她的酒也醒了,后知后觉惭愧起来。

      虽说修仙之士并不拘泥凡尘俗礼,两情相悦结了道侣便是,可到底他俩上有父母师父,总得秉明一声,再祭拜过山川日月才说得过去。

      想来石非卿也是出于爱护之心,才把她扔下去的。

      这人不总是这样吗?说话做事能把你气死,可从来都是为了你好。

      白钺脸红了好一阵,这才从船舱里钻出去。

      “酒醒了?”石非卿正守在舱外,见她出来,淡淡问。

      “嗯。”白钺含含糊糊应道。

      “那回吧。”石非卿说罢,祭出长右剑来,又转头催她,“上来。”

      白钺已经多年没被他御剑带着了,惊奇地看他一眼:“我又不是没有御风符。”

      “你那符慢死了,上来。”石非卿满是嫌弃。

      白钺鼻哼一声,不客气地跳上长右剑,又听他提醒:“抓稳,别晕了头掉下去。”

      得了这句叮嘱,白钺才开开心心地环住他的腰,脸贴着他的背,美滋滋道:“抓稳啦。”

      “那走吧。”石非卿说罢,御剑飞快往青玉崖而回,待得到了院门口,他也不等白钺说什么,拉住她的手快步走进院中。

      此刻天气晴好,杏叶正吐出嫩嫩的绿芽。东斋独坐在杏树下,宽大的衣袍也掩不了他枯瘦如柴的身形。

      “师父,我要同小钺结为道侣。”石非卿径直拉着白钺走上去。

      东斋闻言愣住,白钺也没料到石非卿拉了自己进来就开诚布公,毫无准备,惊慌地看他几眼,又见东斋这副模样,心中愧疚难堪,想把手抽回来。

      石非卿却暗暗握紧她的手,对东斋毅然决然道:“师父,我会回去的。小钺她资质并不好,虺相双生法只能修到散仙,待她寿数尽了,我再回去就是。”

      白钺本正自羞愧不已,闻得此言,简直想跳起来打他。你见过有人像他这样同师长秉明道侣之愿的?这是要陈情,还是要损人?

      东斋沉默地打量着面前两个神色各异的徒儿,思绪万千。

      他日日看着二人如何相处,这一幕,他其实早已料到。可他心中仍自存了一分侥幸:这两个孩子,到底心意并未相通,或许……

      世上哪有或许可言?若是当初……若是当初没让那孩子修得太快……这一切之果,都因他自己对那天道之怨而起的啊……

      是啊,他也曾怨过天道,才一错再错,害那孩子至此……

      都是他自己的债,他自己来还吧……

      东斋长长叹了声气,起身往屋里踱去。

      石非卿见东斋神色悲怆,不置可否,心中愧疚万分,却又不甘妥协,便放开白钺的手,对着东斋的背影跪下,切切恳求:“师父,我意已决,后果如何,我自会承担,您就由得我吧!”

      白钺此刻还有点懵,又觉得自己若也去跪,倒显得像逼迫东斋似的,正自纠结间,却听得东斋幽幽叹息一声:“随你吧。”

      待得东斋进了屋,白钺这才小心翼翼去拉石非卿的衣服,也不知说什么才好:“师兄……”

      石非卿站起来,摇摇头:“无事,我想清楚了,我欠你的,欠师父的,早已算不清了。我今后加倍尽心孝敬他便是。”

      “可是……”白钺想着他师徒俩这些年才好容易缓和几分,竟又被自己给搅和了,心中仍是为难。

      “你呢,可想清楚了?”石非卿问。

      “啊?”白钺不解。

      “想清楚了,要不要同我做道侣?”石非卿郑重之中,却难掩藏忐忑。

      白钺只觉得又好气又好笑:“你方才进来之前不问,现在倒来问?”

      石非卿被她问得心虚,嘴硬道:“谁知道你会不会出尔反尔。”

      怪道他方才御剑飞那么快,竟然是怕她酒醒了变了主意?当真无赖至极!

      “想清楚了吗?”石非卿拉起她的手,斜着眼睛去看那墙角的青苔,又催问。

      白钺这会子却想到他今日从前诸多欺负人的事来,便把手抽了回来:“那我可真得好好再想想。”说罢抬脚就往院外去。

      石非卿愣在原地半晌,这才快步追出去,挡在她面前,惊疑不定地在她脸上反复探看:“你,不愿意?”

      白钺见他这模样倒觉得解气。若她这会子拒了他,那他可真成天底下最大的傻子了。

      “你给我四天的时间,我再想想。”白钺模棱两可道。

      石非卿脸色竟然都有些发白,白钺观之不忍,可又想到自己被这人伤了如此之久,便不愿让步,一脸理所应当的表情看他。

      “好。”石非卿终是回道,那声音却有些发涩。

      接下来三天,白钺一面对东斋心存愧疚,一面又看着石非卿那可怜兮兮的模样觉得解气。

      石非卿现在倒乖得很,虽然心中有愧,也不躲着东斋,只在青玉崖上抄书,连同元冲子比剑都不去了。

      白钺好容易才寻到个机会,趁他不在院中,凑到东斋跟前:“师父,您不要听师兄胡说,我哪里修得到散仙?至多两三百年寿数就尽了,定不会耽误他许久的。您要是实在忧心,今后我们督促他好生修炼便是,若他得了大道,那便是缘分尽了,我必不会阻他,您勿要徒添烦忧了。”

      这话白钺也是连着两日没睡好,才想明白的。她和石非卿之间的差距,远比顾若槿和宋元大了千万倍,她哪里有资格去留他呢?

      只是道理虽想得明白,心中还是难受。念及石非卿替她寻蜚枭之羽做法宝,这人心里想的怕还不止散仙之远,可那到底就是他一厢情愿罢了。

      想到这里,白钺心中就更痛了。

      有些事生来注定,本该如此,飞蛾扑了火也只会化为灰烬,并不会涅槃重生。事实很残酷,可是你得会学接受。

      东斋观面前的小徒儿,嘴上虽说得洒脱,神色却难掩哀伤,便摇头安慰:“小钺啊,为师并没有怪你。你好好陪着他便是,这些年若不是你在,他只怕更苦。他是个好孩子,不该如此之苦。”

      “嗯,师父,我会好好陪着他的,我们三个在这青玉崖上都会好好的。”白钺点点头。

      东斋不置可否,只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脑袋。

      白钺这头既然和东斋谈过心,心中包袱自然就放下了,连带着对石非卿的恼劲也去了大半。

      她脚步轻快地晃出院子,却看见石非卿正蔫头巴脑地坐在琴台上,望着那空无一物的大海出神。

      她到底是心疼他的,便走过去,轻唤一声:“师兄。”

      石非卿听得她唤自己,立时便有些紧张:“何事?”

      “你不是许了我四日吗?”白钺问。

      “嗯,这才三日。”石非卿略微僵硬地回道。

      白钺坐到他身边,静了一会儿,又问:“你知道我为何要你许我四日?”

      石非卿犹豫许久,才道:“你许是因为四年前的事情,恼我罚我。”

      好家伙!原来这人心里竟是门儿清,还跟她装了四年的糊涂,罚他四日都是轻的!

      石非卿望着那波澜不息的海面,良久,才镇定下心绪:“我也是这三日才慢慢想明白的。我原是为了骗自己,才当你那时弹那曲子,是戏弄我。”

      白钺闻言气极,可想起四年前那番隐晦的示爱,有些窘迫,只冷哼了一声。

      石非卿低下头去,苦笑坦白:“我并不愿回去。可我只怕终究挣不脱这天道,不愿负了你,才这般骗自己,骗得久了,便当了真。你若是恼了我,不肯原谅我,那我也……认了。”

      白钺见他这副模样,哪里还恼得起来呢?他有他的顾虑,自己这整整四年不也是患得患失举棋不定吗?

      想来天高地渺,浮生似露,聚散本就转瞬之间,又何苦瞻前顾后,白白蹉跎岁月呢?

      “我自然是恼你的。”白钺恶狠狠往他怀里一靠,“四年的情债,你今后可得加倍还我!

      石非卿低头扫她一眼,耳朵不由得又晕上一抹红。他又转头看向海阔天空的前方,嘴角微微勾起,轻轻揽住她的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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