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喜娘子》月美人

19、第19章 挡光

　　半人高的账本，慕晏兰一本本翻过，看得苦不堪言，现下躺在床上，眼前仿佛还有算珠在噼里啪啦响着。

　　“姑娘，今儿的药还没吃呢？”白术端着药汁来了，如今的方子换了，主要是益气补血的。

　　现在不苦了，可是药总飘着一股子铁腥味，喝在嘴里怪怪的。

　　白术催促道。“姑娘……”

　　“我喝还不成嘛。”慕晏兰怏怏端起药碗，喝了一口想吐。

　　她憋住气一口喝干，吃了口蜜饯，还觉得嘴里一股子铁锈味。

　　白术说道：“姑娘，盯着白霜那边的人来消息了，说是白霜如今找了婆家，就是西府庄子管事的儿子。”

　　慕晏兰嘴里含着蜜饯，慢慢嚼碎，“继续盯着吧，若是发生异常，赶紧报回来，记得别打草惊蛇，让人小心盯着就是。”

　　“奴婢省得了，姑娘这是谁家的帖子呀？”白术好奇地问。

　　慕晏兰蹙蹙眉，看着案几上镇安侯府的帖子，想到上次的抽筋扒骨场景，她心里直发憷的。

　　“姑娘，这……这是镇安侯府的帖子？”白术看帖子的封头，牙根发颤，脸色发白。

　　慕晏兰颔首，转而看向她，“明日你就别跟着去侯府了。”

　　白术亲眼看见血淋淋的场景，自然吓得胆战心惊，回来后连连噩梦。

　　她犹豫片刻说道：“不行，姑娘你一人去，我不放心。”

　　慕晏兰看着她一脸恐惧，仍要陪着她去的模样，心里一软，安慰说道：“白术姐姐，让白汐陪我去，陪嫁衣服还没整理好，旁人我也不放心。你就留下来吧。”

　　白术知道姑娘这是给她找事做，觉得热流直上涌，心头热烘烘的。

　　晚上洗漱沐浴后，白术拿着香膏走过来。

　　“姑娘，明日要去沈府，今儿晚上好好沐浴，奴婢准备了玉兰香膏，香味淡淡的，保管你喜欢。”

　　自家姑娘不爱用头油，香膏也嫌用着麻烦，幸好天生肌肤雪白细嫩，加上如今瘦下来，那处显得愈发丰润，曲线玲珑，玉软可爱。

　　慕晏兰原本不想用香膏，最后被白术哄着，全身涂满玉兰香膏，“这味道确实挺淡的。”

　　“姑娘翻过身来，奴婢给你抹背上。”白术说道。

　　她翻了翻身，慵懒说道，“白术姐姐，快点抹吧，我都困了。”说着打了个哈欠。

　　“这个地反复按摩，才能入了肌肤纹理，你要是困了就睡吧。”白术用指尖挖了一块，放在手心，等膏脂融化，轻轻涂在凝肌如玉的背上。

　　她轻轻搓着，心里暗暗想，姑娘的皮肤滑嫩至此，只是可惜了。

　　慕晏兰觉得眼皮子越来越重。朦胧间感觉白术把锦被盖在她身上，继而就沉沉睡着了。

　　梦中再次回到了益州城，边境州城偏僻贫困，远远没有建康城的繁花似锦。

　　慕晏兰从集市上买菜回来，她提着菜篮，盘算今日的吃食，刚一闭门，就被黑衣男子抵在树干上。

　　望着深潭般幽黑的眸子，她抬着头，怔怔望着他，一阵心悸。

　　“几天不见，不认得了？”男子声音清冽沙哑。

　　“我刚买了菜，午食想吃什么？”慕晏兰问道，声音娇甜。

　　男人身上蓬勃的气息，夹杂着松柏的清香，熏得她直眩晕。

　　男人意味不明的看着她，“想吃什么，你真想知道？”

　　慕晏兰自然是想，她乖巧的点了点头，“我今日买了肉，可以烧肉，也可以做肉哨子。”声音软糯，尾音上调勾人魂魄。

　　呵！男人一声轻笑： “自然是想吃……”

　　慕晏兰抬头，水盈盈的杏眼，带着一丝疑惑。

　　男人喉结微动，蓦然俯首，霸道而强势，温柔缱绻，尽管在梦中，慕晏兰忍不住轻嘤出声了。

　　粗粝的大手，轻轻抚过她的耳畔，落在修长的脖颈，轻轻婆娑，她轻声呼出，觉得浑身软得跟面团一般。

　　“别勾我……”大手捧着她的脸，声音沙哑而克制。

　　许久松开，慕晏兰靠着树干微微喘息，她无意中扫见大手里面的伤痕，几乎横贯整个掌心。

　　虽然看着是陈年疤痕，可不难想象当初伤势有多重，这手掌几乎被割裂了吧，该有多疼。

　　她的指尖不由自主的抚上疤痕，“疼吗？”

　　大手蓦然攥住小手，“不疼。”五指分开紧紧扣住，挣脱也挣脱不开。

　　慕晏兰蓦然从梦中醒来，手中似乎还残留着温度，身体酥酥的，猛烈的亲吻仿佛就在前一瞬，她捂着嘴唇，羞耻的脸都红透了，她怎么能做这种梦。

　　真是羞煞人了！

　　第二天早晨，慕晏兰没精打采地爬起来，整个人就像被霜打了的茄子，白术见姑娘这样，以为姑娘做了噩梦被惊骇到了。

　　她愁眉苦脸地叹了口气，若是当真嫁到镇安侯府，这日子可怎么过呀！

　　镇安侯府，慕晏兰同沈老夫人见了礼，沈老夫人威严的脸上，带着一丝喜意，“晏兰来了，快坐。”

　　冲喜果然管用，自家孙子本来中毒昏迷不醒，连日来病情日益加重，而孙媳妇上门三次，如今却一天好过一天。

　　“我看着你这些日子瘦了，”沈老夫人觉得慕晏兰比她上次来的时候瘦了一圈，“是不是脾胃不佳？”

　　慕晏兰摇摇头：“我也不知道，按说我饮食如常，甚至吃的比以前还多，阿娘说我这是在拔个儿呢。”

　　中毒的事情，自然是不能说的，她瘦下去，是因为体内毒素解了，脾胃运化正常，自然而然就瘦下去了。

　　沈老夫人爱怜拉着她的手：“你身姿如今就很好，万万不要学着那些贵女的做派，见天儿节食，只吃少许饭菜，瘦的皮包骨头，风一吹就飘了。”

　　老人们都喜欢圆润一些的孩子，看着结实喜庆，而建康城偏偏流行纤瘦之风，参加个宴席，闺女们一个赛一个瘦。

　　听了老夫人的话，慕晏兰轻笑，嘴角露出两个小梨涡，“老夫人说的是。”

　　反正她是受不了节食，可能是梦中流放益州，成日挨饿，养成了她一见到食物就得吃得肚圆的毛病。

　　“这时辰寂儿应当是醒着，你去看看他吧。”老夫人慈笑着说道。

　　虽然是冲喜，沈老夫人盼望他们两个能和和美美。

　　两个人命格本就极配，再加上自从定亲后，寂儿身体愈发好了，老夫人就更加笃信，他们俩合该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

　　慕晏兰低低应声，随着李嬷嬷朝青竹院走去。

　　前两次去青竹院，心里是惊骇的，而这次再来，恐惧中夹杂着说不出的复杂和抗拒。

　　白汐年纪小，本来听说镇北将军杀人如麻的名头，刚来时脑袋那根弦还紧绷着。

　　可是自从来到镇安侯府，上下人皆和气，刚才侯在门外的时候，还有个小丫鬟塞给她瓜糖吃。

　　看来镇安侯府并不像他们说得那样可怕，她悄悄松了一口去，继而随着姑娘去青竹院。

　　一路走来，她心里暗暗感叹，这镇安侯府可真气派。

　　慕晏兰随着李嬷嬷来到青竹院，李嬷嬷便退下了。三公子喜清净，不喜人叨扰，只余下慕晏兰一人进去。

　　慕晏兰绕过竹纹座地屏，一转弯，便看不见李嬷嬷以及白汐的身影。

　　看着清雅的院子，她只得硬着头皮往前走，只是走得越来越慢，步子越来越小。

　　磨磨蹭蹭，终于到了屋子门口，她正屈起手指，准备敲门，这时门突然吱呀一声开了。

　　观言从里面走出来，“姑娘，你可真够慢的，我听见声儿半天了，就是看不见人来。”

　　在这格外安静的院落里，突然听见这热闹的声音，她反而觉得踏实。

　　慕晏兰解释：“我怕走得快了，吵到三公子。”

　　观言如实说道：“我家公子耳朵好使着呢，估计你刚进了青竹院，我家公子就知道。”

　　慕晏兰的脸僵了僵，这，狗的耳朵也没这么灵吧！

　　“你来的真是时候，公子恰巧醒着。”观言压低声音说道。

　　慕晏兰心里长叹一口气，哎，这真是开得不是时候，继而想到，前两次来沈寂都在昏迷，这次来却是醒着，看来病情确实好转了。

　　慕晏兰挪着步子，慢慢朝东次间走去。

　　观言见状，以为姑娘家羞涩，他三步并作两步，撩开东次间的锦帘，讨好说道：“三姑娘，我家公子在东次间等着你呢。”

　　慕晏兰抬眼，透过隔扇，直直对上冰冷锐利的目光，吓得她连僵硬的笑容，都几乎维持不下去了。

　　这是等着她？……等着掐死她还差不多。

　　“三姑娘，东次间暖和，快进来吧。”观言觉得他这个小厮当得很合格，时时主动帮公子拉媒搭牵。

　　慕晏兰进入东次间，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暖和？一丁点儿都没有，明明四周凉飕飕的。

　　关键是床上坐着个冰坨子……

　　慕晏兰打从进来，沈寂连眼皮都懒得掀一掀，若无其事地翻着手中的书，仿佛她这个大活人是空气。

　　等观言走后，四周就更冷清了。

　　不过慕晏兰缩在椅子上，降低存在感，她发觉就这么悄悄坐着，也挺好的。

　　屋里十分安静，只余下时不时的翻书声，慕晏兰垂首秉气，呼吸慢慢放缓。

　　男人撩起眼皮子，冷冷扫了她一眼，“挡住光了。”

　　慕晏兰愣怔了一会儿，这才反应过来，沈寂是在同她说话，她赶紧挪到旁边的椅子上。

　　“还挡。”低沉声音接着响起，还带着一丝不悦。

　　慕晏兰疑惑看了看她的椅子，离着床约莫有两米，怎么就挡住光了。

　　不过，她还是挪到一旁的低矮绣墩上。

　　现在她远离窗子，远离床，绣墩矮，怎么都不会挡住光了。

　　她满意的坐定，绣花鞋微微收入裙裾下面。

　　过了一会儿，“茶……”清冽沙哑的声音再次响起。

　　慕晏兰朝门口张望着，等了一会儿，观言没进来。

　　她目光扫向沈寂，发觉他一脸不悦的看着她，上次他这样看的时候，扒了一个小厮的皮。

　　慕晏兰觉得头皮一紧，慌忙起身，拎起茶壶，倒了一盏茶递过去。

　　沈寂没接，漆黑的眸子看着她，慕晏兰一头雾水，不是他要喝茶吗？

　　怎么倒了还不喝，真是难伺候！

　　难道，难道是想让她喂？

　　慕晏兰蓦然惊悚想到，她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沈寂。

　　沈寂不知道她脑补了什么，这小姑娘的脸，就跟唱戏似的，变了又变，小时候也不这样啊！

　　“凉的……”声音低沉，带着莫测的笑意，伴随着声音，药味夹杂着松柏的清香，扑面而来。

　　慕晏兰闻着男人似曾相识的味道，脸瞬间红了，她这才发现，手中的杯子毫无温度。

　　“哦，哦……茶是凉的。”慕晏兰慌忙说道，她退了两步，差点被绣墩绊倒。

　　慕晏兰又慌乱，又羞愧，怎么在这时候想到梦中的场景！

　　“我，我这就去换热的！”慕晏兰结结巴巴说道。

　　观言本来还想给两人制造机会，谁知自家公子着实不解风情，硬是把慕姑娘吓得慌手慌脚。

　　他不好在一旁躲懒，赶紧从厨房端了一壶热茶，递给三姑娘。

　　“三姑娘，是小的疏忽了，这是新沏的热茶，劳烦你端进去吧。”

　　慕晏兰本来看见观言提来茶壶，如同见了多年未见的亲人，还没等她说话，这小厮竟然放下茶壶，飞快地退下去了。

　　慕晏兰肩膀一耷拉，只得认命拎起茶壶，回到发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