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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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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西西里一个花木繁盛的夏日。
彭格列家族的克索里奥庄园的中庭里,自助餐桌像是繁盛的花朵一样盛开在绿油油的草地上,桌上盛满了质地松软的肉干和奶酪,形状各异的面包、乳猪和火鸡全被烤成诱人的金黄色,在阳光的蒸腾下,葡萄酒酒香四溢。
我从餐桌上拿起一个橙子,送到鼻尖下轻嗅着,这独有的香甜让我心情大好。就为了这澈净的清香,水果中我独爱橙子。
在人群中,我第一眼就注意到了那个少年。
“他就是彭格列十世,”围绕在我身边的其中一个青年说,“名字叫……sawata……噢,真是拗口的发音。”
“他可没什么好看的。菲奥拉。”
“他看起来就像个还没断奶的小鬼。”
这是彭格列十世的十六岁生日,这场宴会邀请了全意大利称得上有头有脸的黑手党家族大佬们。那时父亲还在世,他说这意味着这位自远东而来的少年将正式开始接手黑手党的事业。
对于这位最大的黑手党家族的年轻继承人,众人态度不一。有的凑上前去吹捧几句;有的亲热地搂着他并不强壮的肩膀,开始以至交好友相称;有的则想要挫一挫他的气势,对他笑里藏刀,话语中夹枪带棍……面对这一切,他可以说是应对自如,脸上温厚有礼的神情几乎没变过。
彭格列九世原先站在他身前,后逐渐退到他身后,脸上的笑容越发深刻起来。
可我却看出了他眼中的退缩和压抑,他绷紧了全身肌肉,神情很不自然,从头到尾仿佛是照本宣科一样死板。
并且,他快要支持不住了。
在我正打算坐到距他最近的遮阳伞下好好地观赏他的窘态的时候,他对彭格列九世耳语了什么,精神熠熠的老者点头以示应允,沢田纲吉抬腿便走,我的目光追随着他的背影,看到他闪身进入□□的树林中。
我扫视全场,除我之外,没人在意他的离去。
我真幸运,竟然逮到了一个在崩溃前及时撤退的逃兵。我想为他加上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便压抑着笑意,起身往他的方向追去——却被一位西西里热情青年抓住了手臂。
“嘿,菲奥拉,我可是一直都在和你说话,可你却要一言不发地起身就走吗?”
我想不起来他的名字,只知道他是今天环绕在我身边的青年中家族权势最大的一位。瞧,除他以外的青年们都耸了耸肩,不甘又无趣地退开了。
他的手掌绞得我的手臂生疼,我知道这是一种恫吓,他要讨回赔在我身上的颜面。
“让我瞧瞧,你是不是生气了。”我向他展露出最温柔最深情的笑容,将后背贴在他的胸膛上。他眉头高高地挑起,眼中浮现出淫靡。察觉到他手上力道松开的下一秒,我瞬间发难,用上全身的力气将他推翻,他猝不及防地摔了个四脚朝天。
我捧腹大笑。毫不顾忌他的心情和周围人的目光。这一变故瞬间将所有人的注意力吸引过来,在认出我之后,纷纷冲这位青年发出同情的嘲笑。
我的名号上本身就有一个任性泼辣的标签。黑手党之中大部分人都见识过。
青年不慌不忙地撑着身体,就这么坐在草地上。他颇为受伤地苦笑一声,就像每一个为爱所苦的悲情人儿一样深情满满地责备道:“你笑得真开心,菲奥拉。你很乐意让我难堪?就因为我爱着你,并且求你也爱我?”
有的男人并不屑于女人缱绻的绵绵爱意,却本能地企图征服一个不可能的女人,幻想着她捧着心伏拜在自己脚下,向他倾吐满腔爱语——这将是他人生中十分辉煌的一笔。
可当他察觉到已经付出了却可能得不到回报,便会将自己摆在悲情角色的位置上,大演苦情戏码——正如我眼前的这位青年。
我用最温柔的目光看着他,款款挨近他身侧,在他期待的目光中以只有我们两人听到的音量说道:“你这副模样就像一只从树上掉下来的猴子。”
他满脸的受伤和愤恨。“你这个恶毒的女人!可该死的我竟然没法痛恨你。”
“瞧你这副可怜样……”我亲昵地捧住他的脸。“我好像快要爱上你了。”
他脸上猛地爆发出喜悦的光芒,伸手像我袭来,我站起身后退,却还是被他抱住了腰。他不顾所有的自尊与颜面,在众目睽睽下向我哀求道:“再说一遍、再说一遍你爱我!那会让我快乐得上天堂的!求你了亲爱的菲奥拉!”
我即使捂着嘴也压抑不住从喉咙深处涌上来的狂笑。“可我现在又不爱你了。”说罢,我猛地推开他,趁他还没反应过来,提起裙摆就跑。“再见,猴子先生。”
身后传来青年气急败坏的怒吼:“菲奥拉,你就是个铁石心肠的恶魔!”
母亲曾经说过,我和她都完美地继承了吉普赛人祖先的冷酷无情。我们无欲无爱,不会对任何事物动心。我们永远不可能为了爱情、亲情或友情低下骄傲的头颅、收拢自由自在的翅膀。
我们将永不停歇地在天空下飞翔,绝不停留。直到生命逐渐枯萎、走到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