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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南森朱莉 ...

  •   2. 南森朱莉

      朱莉看到这个月的信用卡账单,两眼一黑,差点栽倒在工位上。

      上个月只还了最低限度,所以这个月的账单多出一笔不菲的利息,金额超出了朱莉的预料。她咬着嘴唇按了半天计算器,可以想象未来一个月的难堪,但她并不后悔之前花三万円买了那双鞋子。

      在动画公司上班,大部分时间都是伏案工作。时尚优雅的高跟鞋利用率很低。但在外面走动的时间越少,越要在短暂的时间里维持靓丽,不然人生就太黯淡无光了。

      朱莉坚持千金难买她开心,只是每个月总有几天捉襟见肘。

      同部门的松本小姐拿着一本《MARIANA》走过来,目露惊恐。朱莉手忙脚乱收起账单和计算器,还没开始装模作样办公,松本就神秘兮兮让她看杂志。

      他们公司今年有个季番企划,原作是在《MARIANA》上连载的《1%的恋人*》,讲述的是一个大龄未婚社畜女主角穿越回高中时代的故事。

      “怎么了?”朱莉问。

      在《1%》动画化决定前,她就看过这部作品。虽然是穿越老梗,但作者的笔触很动人。

      女主角偶然因工作关系,再次见到了中学时无疾而终的初恋。久别重逢勾起了无限美好的青春回忆。女主角以为能与初恋再续前缘,却悲哀地发现对方早已变成了熟悉的陌生人。

      如果人生能重来就好了。

      朱莉一路连载追下来,也不禁想入非非。

      动画行业愈来愈不景气。当初投入高额学费去美大的结果,只是每个月低于平均水平的工资,朱莉很难问心无愧地说“不后悔”。

      如果她有机会重回高中的话,一定好好填写毕业规划调查表。不去美大,去普通大学。毕业后到大企业上班,当一般社员也好,总之好过现在为爱发电。

      但就跟所有穿越题材作品一样,《1%》要传达给读者的思想也是“初恋滤镜不堪一击”。就算时空被穿成筛子,也无法改变“最美好的时刻就是现在”的事实。

      朱莉以为松本要谈的是这部作品,但松本却翻到了另一页,压低声音说:“这个作品的女主角和朱莉你一模一样!作者是认识的人吗?好厉害。”

      “诶?!”

      朱莉大跌眼镜。

      她在少女漫杂志上见到了二次元的自己。

      《MARIANA》刊登的另一部作品《99%的邂逅》的女主角,一样叫南森朱莉,而且不是单纯的重名。发型和神态也有些相似。

      任何一个见过她本人的人,看到这个女主角都能马上联想到她。作者仿佛认识她一样。

      朱莉一直在网上追的《1%》的连载,因为她家放不下任何一本实体书。后来出版社给了公司一套单行本,所以她从头到尾没接触过杂志,也是第一次看到《99%的邂逅》这部漫画。

      松本很惊讶。

      “诶?不知道吗?那难道说——作者暗恋朱莉很久了,所以将朱莉当成女主角的原型,然后通过作品示爱?”

      “不不,怎么可能。我完全不认识这位老师啊——”

      朱莉说着看了一眼署名,确实不认识。不过“宇内天满”这个名字有点耳熟。

      她打开搜索引擎检索了一下,才知道宇内已经出道很久了。只是他之前是画少年漫的,一直不温不火。

      但就算这样,突然改弦更张画少女漫也意味不明。

      网页显示宇内的籍贯是宫城县,而她从来不认识宫城人。

      所以朱莉推开电脑,开玩笑说:“我看星野老师和宇内老师才是命中注定的一对呢。他们的作品名加起来就是’100%邂逅的恋人’哦。”

      星野老师是《1%》的作者星野纱月。

      “真的真的!说不定《MARIANA》就是有意这么命名的,绑定宣传。”

      “甚至连老师们的名字都很搭呢。”

      朱莉三言两语转移了话题,仿若没放在心上。

      但在松本走后,朱莉还是有点在意。如果她叫佐藤朱莉、铃木朱莉,还能一笑置之,但姓南森的人很少,少到全日本都找不出和她重名的人。

      巧合巧到毛骨悚然,很难不刨根问底。

      朱莉重新悄悄打开互联网,仔细检索宇内的资料。她甚至迅速浏览了宇内的采访,看看是否能找到些许蛛丝马迹,但他们就连喜好也没有任何交叉。

      ……是被迫害妄想症吗?

      朱莉来回滑动触控板,心不在焉地走着神。忽然,她瞥见一行字——

      「责任编辑:赤苇京治」

      有些似曾相识,但一时也想不起在哪里产生过交集。

      朱莉给同在出版社的朋友发了条信息打听,对方言简意赅回了一行字:

      「我同期。帅哥。美强惨。」

      朱莉问这是什么意思,对方回道:

      「有学历,有能力。但是时运不济,文艺部不要人了,他就被外派去做少年漫了。」

      甚至更糟,现在是少女漫编辑。朱莉默默补充道。

      编辑的信息并不好搜。朱莉试了试查找他们的社交账号,但是一无所获。不知道对方长什么样子,就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说到文艺青年,朱莉的脑中首先浮现出一些刻板印象:休息日会去纪伊国屋,左手宫泽贤治,右手村上春树的冷情怪人。

      最喜欢的导演是岩井俊二,最喜欢的女演员是深津绘里;即使日常在代官山行走,但心里还有一个去非洲拉美旅居的不羁梦……

      朱莉对此类人间敬谢不敏。

      这时,松本又来叫她,该去集叶社开会了。

      《1%》制作委员会差不多成立起来了,但在此之前还要见一见星野老师本人,因为她们负责的是人物设计。很多琐碎的细节都需要跟作者交流,才能定下。

      朱莉换上了上个月买的新鞋子。心仪的设计师出的款式,特别的桔梗色,只能预约受付,而且还特别难抢。但只要看见它,心情就会变好。

      走进出版社的大楼,朱莉引来很多注目,大概很多人都觉得她是时尚部的编辑。

      她们拿到访客卡,轻车熟路进了电梯。

      电梯里已经有一个人了,他还十分绅士地按着开门按钮等她们进来。

      朱莉和松本一起欠身致谢,发现他们要去的是同样的楼层。身边的松本突然屏住呼吸,朱莉也抬起头来,看到了男人的脸。

      帅哥。

      他的风衣也好看。

      朱莉怦然心动一秒,下一刻便如坠冰窖。

      因为对方身前的工作牌写着:赤苇京治。

      ……

      狭小的电梯间流动着诡异的气氛,朱莉目不斜视,却能察觉有一道陌生的视线,始终附着在自己身上,如同一层层保鲜膜把她缠了起来,无法呼吸。

      “叮。”

      好不容易到了要去的楼层,电梯门打开,却无人动作。

      朱莉明知赤苇只是在等女士先行,但她跟着松本逃出电梯,还是莫名其妙联想到了恐怖电影里尾随受害者的杀人犯。

      那道目光也确实一直追随着她,直至她们走进预约好的会议室才消失。

      “刚才那个男人好帅啊,戴黑框眼镜也那么好看的人真不多哦。”松本不无艳羡地说:“而且他的眼睛都黏在朱莉身上了。”

      “……拜托不要说这种话啦,好可怕的。”

      朱莉的心率直升。

      “诶?哪里可怕?我敢说,他肯定想来搭讪的哦。”

      “……请不要说笑了,前辈。”

      朱莉心神不宁地摩挲着一次性纸杯。

      她确信赤苇认识自己,而她也终于想起了他究竟是谁。

      高中时,美术社经常给排球部画些展板应援,有时也会被邀请去观看比赛。东京的强校如云,其中有个跟他们排球队纠缠得很激烈的,总是在四强赛上碰到。

      赤苇就是那个队里的。

      不过那所学校的名字太复杂了,这么多年过去,朱莉已经记不清楚了。

      她努力回想了一下十年前,只有丁点记忆。赤苇好像是很厉害的选手,应该还是队长,自家的学长们经常提起他。她甚至不记得赤苇打什么位置,但是印象中的他很受欢迎。

      然而这个人目前在少女周刊任职,他负责的漫画女主角还与自己如出一辙。

      ……为什么?

      自己以前跟他说过话吗?认识吗?

      朱莉想不明白。

      《1%》的作者星野纱月很快到场。她跟在座的都是同龄人,但看上去更像大学生,也许是涉世未深的气质所致。不过沟通很顺利,是个理想的开端。

      离开出版社时,朱莉特意用余光留意了四周。不出意外,她又在电梯附近看到了赤苇的身影。

      他似乎刚从茶水间出来,但也可能是掩饰。他在看到她后,目光便不再移动,欲言又止。

      朱莉根本不敢与他产生眼神交流,仓皇溜走。

      晚上回到家,朱莉拨通了高中时关系不错的学长的电话。

      “黑尾学长,不好意思,突然给你打电话。”

      那头传来黑尾熟悉的声音:“哦,朱莉啊。好久不见啊。近况如何?”

      两人寒暄几句,朱莉便切入正题,向他询问赤苇这个人。

      “赤苇啊?我们上个月还在一起喝过酒呢。怎么了,莫非朱莉你也想要赤苇的联系方式吗?”

      黑尾调侃完,念念有词,说“朱莉(Akari)”和“赤苇(Akāshi)”连在一起好像在玩文字游戏。

      “那倒不是的。只是最近因为工作有些交集,想起学长们当年一起打排球,应该比较了解。”

      朱莉随口编了个谎话。

      接下来的十分钟里,她也很庆幸自己编了谎话,因为黑尾对赤苇的评价意外地不错。如果照实说“我觉得赤苇这个人可能是变态”,大概会被学长嘲笑。

      据黑尾说,赤苇是那种游刃有余的类型。无论师长、同学、队友,还是泛泛之交……甚至前女友,都对他赞不绝口,从来没听到过半句不好。

      总结:无可挑剔。

      朱莉听完,非但没有放心,反而觉得更可怕了。怎么会有人没有缺点?

      变态杀人魔在被曝光之前,在大家眼里也都是温柔又善良的好丈夫、好同事、好朋友、好员工呢。

      连前任都没有半句怨言,着实太可怕了些。她就不敢保证前男友们不会说自己的坏话。

      谢过黑尾之后,朱莉挂了电话,打开电脑看漫画。

      她在首页推荐看到《99%的邂逅》,犹豫片刻,还是点了进去。也许是她误会,一切只是巧合。

      但朱莉皱眉看了几页,还是心慌意乱地关掉了电脑。

      就像见到了世界上另一个自己,无处不让人感到怪诞可怖。

      不过经黑尾提醒,朱莉找回了一些遗失的记忆。在报考高中时,她也考虑过枭谷。但当时的她觉得音驹的水手服比较可爱,所以选择了音驹。

      若以现在的审美来选,则是枭谷的西式校服更好看些。

      差一点。差一点,人生就出现了偏差。

      ……

      即使朱莉想重温旧梦,追忆自己的少女时代,她也没有什么可以加工的回忆。高中时,大部分时间都在美术教室中度过,跟班上的同学疏于来往。不仅没有谈过恋爱,也没能遇到喜欢的男孩子。

      因为她将全部的恋爱的热情投入到了画同人本上面。

      后来她的CP被官方拆了,这项事业也无疾而终。不然也是有可能像星野老师一样,成为美女漫画家的。

      朱莉画好《1%》的女主人设图,基于原作,绘制出了女主角高中时的形象。灰色西装,白色衬衣,青色的领结和黑色的百褶裙……是她高中时未能体验的西式校服。

      画完这幅,已经华灯初上。这个行业的加班现象十分普遍,画师按幅结算工资,自然没有时薪可言。过劳者不在少数。

      一个人没有心情,也没有体力做饭。朱莉在回家的路上拐进一个居酒屋,打算随便吃点什么果腹。

      店里烟熏火燎,十分狭窄。只有桌子,没有椅子,是为了节省空间和成本,站着用餐的店。不少西装革履的上班族都在这个时间来吃宵夜。

      朱莉点了一杯生啤和六支烧鸟,一个人站在桌台前享用。这样的店因为空间有限,拼桌是常有的事。和朱莉同桌的女士离开后,又来了一个穿西装的男士。

      他主动搭讪道:“您也是刚下班吗?”

      “是的。”

      “真辛苦啊。不过我也是刚结束工作,因为项目对接了一个美国的大客户,实在太难缠了。”

      这次朱莉礼貌笑笑,没有说话。虽然不擅长跟异性来往,但只要装作高岭之花,便能让对方知难而退。因为他们也是欺软怕硬的。

      朱莉喝了一口酒,放下杯子,吃着鸡肉串想:如果来搭讪的是帅哥也好啊。

      “不好意思,请问这里可以吗?”

      一道好听的男声从身侧传来,同桌那位男士讪笑着让了让。朱莉放下烤串看去,与对方镜片下一双墨绿色的眼睛对了个正着。

      ……是赤苇!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南森朱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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