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漫]神隐纪事·前夜谈》兰右

32、第三十二章：宛如天堂

　　斯库瓦罗的惜才之心，让他一开始就没有对千重下杀手的打算。他刀锋急转，只在她肩胛处划开一道不深的血口。这时沢田纲吉终于冲至她身前，一把将她抢进怀里，回身护在千重身前，孤身一人面对斯库瓦罗杀气腾腾的刀尖。

　　然而沢田纲吉决然的面容上再也寻不到一丝恐惧和怯懦，与先前在斯库瓦罗的攻击下狼狈逃窜的少年判若两人。他的双眼燃烧着怒火，火花迸射在斯库瓦罗身上，竟然激起了长发剑客飒爽的站意。

　　“不错的眼神，”他低沉的声线猛然拔高，“但还是和之前一样只是个弱虫！”话音未落，他向沢田纲吉横扫一脚，清瘦的少年就像被机车撞到一样飞起到半空中，再狠狠地摔落在地。

　　他的后背再次受到惊人的冲击，这次疼得他意识一片空白，怀抱着千重的手臂却更加收紧。从被他纳入保护范围的那一刻起，她就一直在他的保护之下安然无恙。

　　斯库瓦罗扫视倒地不起的一群少年，意犹未尽地喝到：“都是一群小垃圾！”

　　他正想逼问沢田纲吉如何点燃火焰，不想却听到一群杂乱的脚步声向他身后迫近，他机敏地回身看去，只见跳马迪诺带着自家下属在离他一个车道的地方站定。

　　“欺负小孩子是不是不太好？斯库瓦罗·斯贝尔比。你要是再不走，就让我来做你的对手。”

　　“迪诺先生！”那满身疑团的少年叫出了这位黑手党大佬的名字。

　　从情感上，斯库瓦罗不愿与这位在黑手党学校就结下友谊的友人动手；从理智上，他也不能与这位在彭格列众多同盟家族中有着举足轻重地位的首领动手。

　　“既然是跳马迪诺这么说了，我就得卖你这个人情——你以为我会这么说吗！”

　　趁着被他前一句话麻痹了警觉的众人还没反应过来，他一扫长剑，触发其中机关，藏在剑身里的炸药飞射而出，一触地便爆炸开来，乱气流掀起的尘土蒙住了众人的视野。他一个踏步上前，夺了被门外顾问少年巴吉尔护在手中的铁盒——他从意大利一路追踪至日本，就是为着制止门外顾问的这一意味不明的小动作。

　　“这个我就收下了！”

　　巴吉尔就像被开水烫到一样惊声跃起，燃烧着死气之火的三角尺向斯库瓦罗划来。“把它还给我！”

　　斯库瓦罗藐视地笑出声来，鹰爪一样的手掌扣住巴吉尔的脑袋，将他提在半空中，抡了一圈，将他扔向迪诺。当迪诺冲上前去接住巴吉尔，发现这个身受重伤的少年已经昏迷过去。

　　沢田纲吉看着斯库瓦罗几个翻身消失在商业街的大厦之间，长舒了一口气。低头向怀中的少女问到：“没事吗？千重。”

　　“没事。”千重充满依赖的看着他，与她安宁的笑容相比，她漆黑的双眼中竟然翻搅着某种浑浊不清的暗光。

　　沢田纲吉只觉得现在的千重很怪异，让他莫名的担忧和心疼，他仔细观察着千重忽然变得陌生的面孔，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总之，风波过去了——他这么想，没想到这只是一场灾难的序幕。

　　*
　　彭格列家族从成立之初，就将七枚“彭格列指环”当做家族首领及其六位守护者信物代代相传。如今，这原本被斯库瓦罗抢了去的指环在迪诺手中。

　　原来意大利方面决定将指环继承给沢田纲吉，为防止门下暗杀部队“巴利安”阻扰，特将赝品交由巴吉尔，正品则委托迪诺带来，亲手交给沢田纲吉。

　　“恭喜你，阿纲。这样一来就确定你是彭格列十世了呢。”迪诺向他绽放出亮闪闪的笑容。

　　沢田纲吉清楚地知道手中的指环是多么沉重的事物。这七枚指环作为最强的黑手党“彭格列”权利中心的象征，在长达两百多年的世代更替之中，无数的鲜血与罪恶烙印其中。带着诸多神秘色彩的“它”总是激起黑手党们无休止的争斗与杀戮。要是收下了这东西，他与身边人大概再也不得安宁。

　　他打着哈哈将盒子塞回迪诺手中，目光满屋子游移，就是不愿与迪诺和reborn接触。就像从没有这回事一样说道：“说起来我作业还没做完，我是学生嘛啊哈哈哈，那么我先回去了，失陪了两位！”

　　话音未落，他已经像是被疯牛追赶着一样逃窜而去，留下了一路的悲鸣。

　　病房里的曾经的师徒两人展露出了相同的微笑——有点同情、有点不怀好意，却满怀期许。

　　“那小子以为他还逃得掉吗。”

　　就算是没怎么见过世面的沢田纲吉也知道，“彭格列家族首领”的身份能带来怎样的权势，以及这权势能带来的所有利益……

　　——然而这一切都不能打动这个过了十四年跌跌撞撞人生的少年。

　　他知道他想要的是什么。

　　*
　　——“我去看看巴吉尔君。千重在这里等我，我很快就来。”

　　她每隔几秒钟就抬头看向住院部通向门诊大厅的走廊，每一次都强烈地希望能看到他正向自己走来，每一次都希望收获惊喜，可每一次拜访她的都是失望。

　　为什么不得不与他分开呢？她想。他不在视野中的每一秒对于她来说都是煎熬。

　　恍惚之中，有谁在她身侧的座椅坐下，向她说道：“你看起来精神还不错。”

　　她深切地将目光投在沢田纲吉随时会出现的走廊深处，随口应道：“嗯。”

　　“哦呀哦呀，这幅心不在焉的态度不怎么礼貌呢。”千重脑海中登时警铃大作，她想起了不久之前噩梦般的经历。

　　她一跃而起，新月斩闪电般出鞘，直指坐在椅子上的人。意外的是那竟然是位抱着病历夹的年轻护士，待看清她刻着“六”字的鲜红右眼，她心下便明了。

　　有几个病人被这变故惊到，站在原地观望着。被六道骸附身的护士发出清亮的笑声，以食指指尖将抵在额头上的刀尖推开。“你这个孩子……就算是玩具刀也会受伤的哦。”

　　千重顺从地收刀入鞘，却紧握住刀柄不放。她知道，处于六道骸幻境中的她只是被关在盒子里的鸟，她所有的武力行动都不能给他带来一丝伤害。

　　见到这一幕，观望的人们耸了耸肩，离去了。

　　她想六道骸出现在此处的目的一定是沢田纲吉。沢田纲吉已经打败了他——比他强大，况且reborn和迪诺也在，她不担心他会吃亏。怕就怕六道骸又使出什么花招。作为试探，她尖酸地说道：“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难道是以手下败将的身份来恭维他？”

　　六道骸看穿了她的意图。“请安心。我的身体仍在复仇者监狱中。沢田纲吉只是我需要打倒的对手之一……”

　　“也就是说，”千重打断他，“只有精神从监狱里出来的你和用自己的身体的你比起来弱得不像话？”

　　六道骸靠坐在椅背上，苦笑着说道：“……你可真是个直率得让人反感的孩子。但，这是优点也说不定。”

　　千重满意地点了点头。她知道六道骸不会以这幅状态与沢田纲吉对战。沢田纲吉不用和他战斗了，也不会受伤了。

　　六道骸优雅地垂下头来继续说：“但作为对这个曾经打败我的男人的敬意，我会以我最强大的姿态战胜他。”

　　——然而他只看到千重渐远的背影。

　　复仇者监狱一个无人注意的角落，原本精神抖擞地耸立着的类似凤梨叶子的物体就这么耸拉下来。

　　六世轮回的记忆中，这是六道骸第一次遇到和他相似的存在。

　　不同人生的记忆铭刻在同一个灵魂上。他们同样被时间的洪流所拒绝，没人能够理解，所以绝不可能被接受。

　　自从在幻境中看到千重过往经历，六道骸对她就再也生不起敌意，反而有了说不出来的亲切感。没想到一直以来都是城岛犬和柿本千种世界的中心的他竟然在千重这里受到了冷遇，他原本的好心情霎时黯淡了一半。

　　“请停下脚步……‘神隐少女’。你难道不想听与你的神隐有关的事吗？”

　　千重这才停下脚步。她转过身来平静地看着六道骸。他作为超越人类的存在，说不定真的对她的神隐之谜有所了解。

　　六道骸闲适地靠坐在椅背上，饶有兴趣地观察着千重的面容。

　　小半晌过后，还是千重先开口。“我不会拜托你，也不会给你任何报答。”她不会忘记，六道骸到了现在仍然对沢田纲吉不怀好意。

　　“回报不敢说。我只是想告诉你我的一点看法而已。”

　　千重来到距六道骸一臂之外的距离。“请说。”

　　“你应该知道，你在黑耀乐园昏迷的那段时间，我从幻境中得知了你大概的经历。”

　　怒火的目光像是针一样扎在他身上。六道骸想了想，还是没有说出曾试图附身于她的事。他继续说：

　　“你自身是否察觉到了？神隐并不是你遭受了灾难，而是你本身的存在，就是为了神隐。”稍事停顿，六道骸继续说：“我不认为在你现在的□□灭亡之前，这一切会停止。并且……这恐怕不是人类的力量所能干预的。”

　　千重只觉得血管中的血液逐渐滞缓，最后冻结成冰。

　　身为当事人的她，其实早就隐约地有所觉察了。如今六道骸将她不愿面对的一切都剖开来，血淋淋地展现在她眼前。

　　“谢谢，六道先生。那么，我先失陪了。”

　　“你的后背……是如何受伤的？”

　　千重定住了脚步，没有回头，也没有开口。她听到六道骸的叹息。

　　“多么可怜的孩子……”他怜悯地凝视着那个苍白的身影，凝视着那个颤抖不已的灵魂。

　　*
　　沢田纲吉一下到一楼，就看到千重娇小的身影孤零零地伫立在楼道尽头。

　　“千重，怎么不坐在大厅等我？”

　　千重歪着头冲他笑了起来。“不能在这里等你吗？”

　　沢田纲吉不禁轻笑出声，“也没什么不好。巴吉尔君他没事，我们回家吧。”

　　沢田纲吉不想去思考关于彭格列指环、以及暗杀部队巴利安的事，他认为那绝不会与自己扯上干系，所以没有思考的必要，他的烦恼只要是考试不及格、被不良学长勒索零花钱之类的就够了。

　　他和千重穿过市区，慢悠悠地向家走去。每一条街道都与记忆中的没有变化，他现在很想欣赏这份不知怎么显得十分难得的风景。

　　等他察觉到的时候，他和千重的脚步已经慢得几乎没在走了。

　　“千重，怎么走得这么慢？是不是走不动了？”

　　千重像是被惊醒了一样抬起头来，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说出来。

　　“难道是肚子饿了？”

　　“……算是吧……”

　　沢田纲吉几步走上前去，背着她蹲下身来。“那就上来吧，我背着你走快些。今天妈妈做了很多吃的，快些回去就能填饱肚子了。”

　　千重的眼睛亮起来，上前伏在他背上，搂住他的脖子。她原先有意放慢脚步，只是想在只有她和沢田纲吉的这条路上多走一会。现在能被他背着，就更加高兴了。

　　“小心伤口不要裂开了。”

　　“嗯。”

　　几个错身而过的女高中生看着这两人掩嘴轻笑。沢田纲吉的脸瞬间烧得通红。他将头深深地埋进胸前，自我催眠地默念道：“看不见看不见看不见……都看不见我……”

　　熟悉的街景在两人身侧向后流去，道路很长，似乎永远走不到尽头。

　　“小纲……”

　　身后忽然传来了深切的呼唤。她环绕在他脖颈的手臂骤然收紧。他被吓了一跳。

　　“你小心一点，伤口要是裂开就糟糕了——怎么了？”他没停下脚步，略微侧脸靠近靠在自己后颈的千重。

　　仅仅是叫着他的名字，心中就会涌起温暖的感情。只要他在她身边看着她，就算身陷没有光亮的泥沼中，她也能鼓起涌起活下去。

　　——多么可怜的孩子……追逐着绝不会属于自己的事物的你，总有一天将粉身碎骨。

　　六道骸这声叹息像是某种不祥的预言。千重却平淡地笑了，像是在凝视只有自己看得到的美好世界。

　　“他的身边就是我的天堂，我只要在这天堂中万劫不复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