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花家满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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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花家富可敌国。
世代从商的花家产业大到怎样的地步？据传，是从南海边策马到塞北，也跑不出花家的产业。由此，自然树大招风。
西门吹雪此时便是收到了花如令的帖子，请他去花家一叙，有件事情要请求万梅山庄帮助。西门吹雪则是由于花家在各方面倒是颇多关照万梅山庄，便打算出行，一次还掉这个恩情。
当然，也是因为花如令平日经商同时也散财接济穷苦，口碑良好。如若是为富不仁的财主，西门吹雪估计连搭理都不会搭理一下。楚留香倒是有些兴趣，便欣然与之同行。
五日后便到了花家。
西门吹雪自然是和花如令谈事情去了，楚留香则是在花家四处溜达，下仆也不敢限制这位贵客，便随他去了。
穿过华亭秀阁，素柳长桥，玲珑山石参差错落分部，颇有野趣。长亭外，春意已经染满花草绿树，珍奇花朵迎风怒放。
不知从哪里传来丝竹声，端庄却不绮丽，风雅至极。
楚留香青衫洒脱，手中执着一把折扇，上面绘有春风十里扬州路，折扇背后则是笔墨淋漓的踏月留香四个大字。
不知穿过几个回廊，他看到了面前匾额上的听花别院四个大字。
“这名字倒是有趣，听花，这花该如何听。”楚留香挑了挑眉，似乎很不能理解这牌匾的含义。
背后的脚步声轻缓柔和，却没有成年人的沉重。楚留香知道，后面来的是个孩子。
“可是对有些人来说，无法看花，也只能听花。”来人的话语温润，虽说声线有些稚嫩，但是却平平静静的。
楚留香回头，看见身着月白色长衫的孩子手把花锄，似乎侍弄花草归来。他袖口挽起，上面还有些泥灰，花锄上还有些许黏在上面的泥土和杂草。
“什么样的人呢？”
“当然是瞎子。”他笑着说。“对于瞎子来说，看花着实是件奢侈的事情。不过我比天生的瞎子幸运一点，至少曾经看过百花绽放的场面，所以听花的时候，便能够想象出满山红遍的胜景。再听到花瓣绽放的细小却又让人喜悦的声响……于我而言，这便是最幸福的事情了。”
楚留香怔忪了一下，面前孩子墨发未束，披散在肩头，面容温润如玉，虽然没长开，还有些婴儿肥，但是已经能够窥见今后的风姿。
芝兰玉树，翩翩君子。
“可是我可看不出你是个瞎子。”楚留香叹了口气。“对于很多人来说，失去双目来说就无异于天塌下来。郁郁不振者有之，悲之欲狂者有之，我却没见过你这样的，毫无怨怼，心澄如水。”
“也许是他没有认真享受过听花的乐趣吧。”
“在下楚留香。”楚留香拱了拱手，这个举动便是把他当做值得尊敬的同辈。即使花满楼看不见。
“我名花满楼。”
“这次我拜访花家，花家六少我都一一见过，你莫不是花家七童？”
“正是。”
楚留香觉得，这个江湖给了他太多的惊喜。至少他现在看到的都是心智坚定的好苗子，无论是以剑证道的西门吹雪，还是温润不争的花满楼。
也许，这个江湖的未来会比他曾经闯荡的那个地方，更加的精彩。
花满楼现在已经可以不带仆从，听着周围的声音辨认环境，所以他便和父亲申请独自居住在别院，不过由于几个哥哥的关照，他还是有服侍起居的侍女的。不过他不想让大家操心他的事情，所以养成了温润秀雅的性子。
“不知楚先生是否游过沁芳园，如若不弃，我便带你去游览一番？”花满楼一举一动都体现了大家族良好的教养，措辞有礼，不卑不亢。
“麻烦了。”楚留香摸了摸鼻子。他虽然鼻子不灵光，闻不到满园花香，但是却能看到这花家浓盛的春景。
花满楼对于花草的了解远胜常人。
他以前除了读书习字之外，也就是醉心园艺，这些都是养人的学问。
所以听着花满楼对于洛阳牡丹的盛赞，楚留香一点都没有不耐烦，反倒是兴致颇佳的与他闲聊起来。他向来风雅，对这些也是略懂，但是和年幼的花满楼比起来，他的见识明显更加广博。
有人可以和他聊自己心爱的花，花满楼难得的多话起来。他端丽的面容上浮现出浅浅的笑容，仿佛抚摸恋人般抚摸着花朵柔软的花瓣。
“这一株是一个朋友送给我的金丝缠种子，虽然我看不见，但是知道它一定很漂亮。”花满楼爱怜的道。
“确实很漂亮。”
浅金色的花瓣层层叠叠的围拢着花蕊，仿佛簇拥着一块宝石。锯齿形的叶片并不很柔顺，根根翘起。
楚留香仰仰头，看向东侧墙上正在费力翻墙的一个身影。他不动声色地从地上拾起一颗石子放在手心，然后故作不在意的问起：“你的那个朋友是做什么的？这种金丝缠，在江南并不是很常见的。”
“他叫做陆小凤。他走南闯北，浪迹天涯，比我见过多的多的人事，更多的风景。”花满楼微微一笑，脸上焕发出几丝动人的神采。
“他老是喜欢翻墙，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抱着我放在花丛中的酒坛子，边喝边打嗝，见到我的时候已经摇摇晃晃走不动了，六哥当时来找我，我还是连拖带拽地把他从那里移开，才没有让他被当成小贼打出去。那时候我还没有失明，还记得他那时候满身是泥草的狼狈样子。”
花满楼笑容温柔和煦，即使眸子没有焦距，他也下意识的向着当时的方向看去。似乎在脑海中能够千百遍的勾勒出初见的场景。
“扬州运河上船只来去逶迤，京城上元的花灯如昼，水船商帮的行走轨迹，塞外胡商的驼铃阵阵，华山之巅终年不化的白雪……世上那么多的风光，我没有机会去欣赏了。所以，我们约定过，他会帮我看尽山河胜景。”
这并不是年幼无知的约定，只不过他们相逢的时候正是年少而已。
也许相逢之时的随口一句，变成了约束下半生的魔咒。
他陆小凤，情愿当花满楼的眼，代替他看尽世间繁华。
楚留香看到墙头上吃力翻墙的少年不动了，就坐在墙头上低着头，双手攥紧。楚留香笑了笑，手中的石子悄无声息的碎成了粉末，随风化去。
“对不起，一提到他我的话就多起来了。”花满楼有些郝然。
楚留香倒是不在意地笑了笑，道：“没关系。不过我看，你的朋友似乎来找你了。”
花满楼并没有那么高深的内功，又看不见，自然没有意识到陆小凤在翻墙。也许平日里他能够听见，但是这时明显是沉浸在回忆中，也就没有在意其他的声响。
听到陆小凤来了的消息，花满楼唇角抿出一丝笑弧。
“陆小鸡，你又翻墙？”
“花少爷~我陆小凤除了翻墙还有什么途径进来啊？上次钻的狗洞被你家勤奋的仆人给填了。”
“如果你同意我和父亲说的话，你以后都可以走正门的。”
“……喂喂。你知道我不会同意的。”
陆小凤可是清楚地知道，他混迹市井，虽说有些武功底子，但是轻功弱的连墙都飞不过去，活脱脱一个小流氓。他和花满楼的身份，从一开始就是不同的，有花满楼这样的看重，他已经知足，本身就没有期待过花家的认同。
这一次他听到花满楼的心里话是个巧合，但是他的心中却泛起温软的情丝，即使现在花家的仆人冲过来把他揍个半死扔出去，他也不后悔每次冒着很大风险翻墙，就为了看他一眼。
楚留香负着手，看着面前的小孩子。
他大概十一二岁，穿着粗布短打，袖口还打着补丁，身躯偏瘦却格外有力，双手倒是灵活。可是最让人注目的，是他的眼睛。
那是属于浪子游侠的眼睛，湛然若神，充满了灵动和自由。
楚留香想，陆小凤有一双和他很像的的眼睛。
“花满楼你有客人，那我就不打扰了。”陆小凤有些心虚地瞟了楚留香一眼，这个男人气质和花家的少爷们都不像，可是陆小凤知道，他早就发现了他的存在，却等花满楼说完才出声点出。
“陆小凤？你不用担心我会告诉别人。”楚留香的声音低沉却富有磁性，尾音有一点缱绻，颇为性感。“我只是造访花家而已。”
这两个孩子，让他恍惚想起当年和老姬和小胡一起闯荡江湖的日子。
楚留香心里一动，便对陆小凤招招手，笑着说：“陆小凤，过来一下好吗？”
“做什么啊？”陆小凤迟疑了一下，但是出于对花满楼的信任，他便走了过来。
楚留香单手扣上他的脉搏，探了探内息。
他的武功走的是野路子，但是重新开始也为时不晚。手指有力，手腕稳定，今后走掌法或者指法必然大有所成。至于根骨，他是百里挑一的练习绝世轻功的好料子，用着这种拙劣的轻功，连墙也翻不过去，着实是可惜了。
楚留香沉吟了一下，端详着面前这个俊秀的孩子。
“陆小凤，你愿不愿意拜我为师？”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花家满楼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