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小凤同人/西叶]孤风云城》影涯雪

51、第 51 章

　　夕阳西下时，三辆马车进了万梅山庄名下的客栈。
　　万梅山庄名下的客栈并不少，在中原各地都能找到。只是外人并不知道这些看似平凡的小二、掌柜们背后的真正主人竟是西门吹雪而已。
　　叶孤城由西门吹雪扶着进了院子，目光四下一扫。环境典雅清静，很符合叶孤城的口味。
　　其实白云城同样在中原经营客栈，规模也不小。所以不但叶孤城与西门吹雪是剑术上的对手，白云城与万梅山庄是生意上也是敌对关系。不过现在自己这位白云城主竟然住进了万梅山庄名下的客栈，而两人数天前才经历了第三场决战，若是事情传出去，还真不知会有什么流言。
　　“这里是城主的房间。”西门吹雪推开了一扇上等梨花木门，“我已让人收拾妥当。若是还缺东西，城主只管提出来。”
　　“有劳庄主。”
　　“我就住在隔壁房间。城主若有事，可随时来找我。”
　　叶孤城微微颔首，待西门吹雪离开后就将披风解下挂在檀木架子上，自己盘膝坐在软榻上。
　　这一次逆转内力，虽对将来的修为有事半功倍的效果，但于身体并无益处。且由于伤势未愈，叶孤城为稳妥起见并没有贸然行事，而是一步一步、稳打稳扎，宁可多花些时间，也不会急于求成。
　　双手托出一个白色的圆环，叶孤城缓缓收功，睁开眼时，所见是一抹白色的身影，静静坐在自己对面。
　　“西门庄主可是在为叶某护法？”
　　西门吹雪放松了神经，无声地舒了口气。他知道叶孤城警觉性极高，别说脚步声，便是极轻微的呼吸声也可能惊动对方。因此他以内力打开房门，进入房间后亦完全屏息，这才没有打断叶孤城的修行。不过他并不认为那人不知晓这一切。
　　“城主不知我在此？”
　　叶孤城略略挑了一下眉。即便他将九分心思放在了逆转功力的事上，也还用了一分心思留心外面的动静。当西门吹雪站在门外时他便已察觉，只是知道来者身份，并未加以理会而已。
　　“庄主有事找我？”
　　“来为城主换药。”西门吹雪指了指旁边装着几个瓷瓶，一卷纱布的托盘。
　　“庄主医术精湛，配的药很有效果。”叶孤城按了按心口，传来的疼痛感较昨日又轻了不少。
　　“城主认为我与凌晟，谁更技高一筹？”西门吹雪又对各种药剂确认了一遍，“城主是唯一得我和凌晟诊治的人，说的话自然最有分量。”
　　对于这个问题，叶孤城显然一怔，继而微微一笑，“那么庄主认为，我与庄主的剑法，谁更胜一筹？”
　　“……”
　　“庄主剑法绝世，又是杏林国手，天底下只怕找不出第二个能同时做到这两点的人。”
　　“城主过奖。”轻轻揭下旧纱布，西门吹雪先清理了伤口，再将用珍稀药材研磨的药粉洒在创伤处，最后才用纱布连着药包一块缚好。
　　“坐了一天马车，我想油腻的食物必不合城主的心意，就让人准备了清淡的粥品和小菜。待会儿我给城主送来。”
　　“多谢。”
　　夜晚的时间过得很快。用了晚膳，又练了一会儿功，叶孤城看向窗外时才发觉已近亥时三刻，便稍稍洗漱了一番，以指风熄灭了烛火后上床就寝了。
　　不过这一夜他休息得并不好，睡了不到两个时辰。
　　裹着披风推开房门，一弯下弦月和周围闪烁的星星进入了他的视线。
　　不过他首先看到的，还是那抹白色的身影。
　　“夜深了，庄主为何还不歇息？”
　　听到身后传来的声音，西门吹雪怔了一下，“扰到城主休息了。夜晚风冷，城主还是回房为好，免受风寒。”
　　叶孤城略一点头，却并没有在身后阖上房门。
　　了然对方的意思，西门吹雪进到房中，待叶孤城躺下后就坐在了床沿边，“城主是否在府上遭遇过他人刺杀？”
　　“没有。城主府是白云城中最安全的地方。”
　　“那么城主时时刻刻保持极高的警觉性，是何缘故？”西门吹雪对自己的轻功极为自信。以前花满楼凭着杀气察觉到自己的行踪，那不与轻功的高下相关。可为何在自己没有进到房间的情况下，叶孤城仍能发现自己？
　　“自保。我不会将自己的安危交给他人来决定。”
　　“据我所知，城主府里至今未出过叛徒。”
　　“但他们的剑未必护得了我。”叶孤城慢慢回忆着以很久不曾想起的往事，“在白云城尚未做主南海前，我遭遇了五十七次刺杀。第一次发生在我五岁时。当时南海剑派的掌门人与海盗勾结，杀了不少白云城的人，最后他死在了家父剑下。他的弟子打着‘父债子还”的旗帜，打算在我去观海潮时下手。好在家父早有准备，他们的阴谋才未能得逞。我当时便想，别人能救我一次，未必能救我第二次。想杀我的人只会越来越多，我若要保住性命，只能靠自己。”
　　外人看见的，只有白云城主的风光，他们看不见其中的艰辛。而作为叶氏嫡脉，他们自出生起就已经开始承受苦难。
　　“那么城主从未想过有朝一日可能将自己的性命交予另一人？”
　　闻言，叶孤城奇怪地看了西门吹雪一眼，“庄主如此问，可是想过？若是想过，不知如今可有了人选？”
　　“我并未想过。只是老天为我安排了这样一个人，我也接受了这个安排。”
　　叶孤城甚感意外。他一直以为西门吹雪对于他人的戒心不在自己之下。如今西门吹雪竟能对他人以性命相托？
　　“那人是谁？”叶孤城生平第一次没有压制住自己的好奇。孙秀青虽是万梅山庄的女主人，但叶孤城并不认为她担得起如此重担。那么是陆小凤？
　　“你。”
　　“……”
　　“我虽问城主为何警觉性如此之高，但其实我也一样。若有他人接近我，三丈之外我便会警惕，惟对城主例外。”
　　“…庄主是觉得我即使以白云城的事与庄主合作，却不能完全信任庄主，诚意不足？”
　　“…我只是说我自己，城主不要多心。”垂眼，西门吹雪略一沉吟，“之前我一直在思考两件事，希望能够对白云城主说，也对叶孤城说。”
　　“…好。我是白云城主叶孤城。”
　　“我是世上唯一一个了解叶孤城的剑客。”
　　“是。”
　　“平心而论，‘天外飞仙’和天罗剑都是极好的剑法。”
　　“是。”
　　“能够悟出这种剑法的人，一定是世上最优秀的剑客。”
　　“是。”
　　“但从我听说‘叶孤城’这个名字，到第一次紫禁之战，我所了解的都只是叶孤城，而不是白云城主。我第一次懂得白云城主，是在你那次为白云城的子民吐血的时候。”
　　叶孤城微微点头，回想着那时的情形，眼中流露出了一种宁静。
　　将这种神情看在眼里，西门吹雪知道，那夜叶孤城为求心静而和陆小凤说话，并不是因为执着失败的原因，而是在于这其实是一个为白云城谋求生存的局。
　　这个局面形成了，叶孤城的心也就静了。
　　“之后城主虽然失忆，却没有忘记白云城。为了找出置白云城于险境的凶手，城主甚至设局欺瞒天下人，险些把命又搭了进去。”
　　“我只是做我应该做的事。”
　　“城主曾说，学剑之人无须诚于人，只须诚于剑。诚于人还是诚于剑，城主选择诚于剑；诚于剑还是诚于白云城，城主选择诚于白云城。”
　　“…我明白庄主的意思…”
　　“不，你不明白。如果你明白，你就会选择在万梅山庄练剑。”
　　一个才华横溢，剑术卓绝，又能正视命运的安排，不会选择逃避，敢于承担责任，为了换取自己子民的生存甘愿自我牺牲的人，岂会没有在万梅山庄出剑的资格？
　　“天底下最懂得西门吹雪说的话的人，是我。”
　　“是。”
　　“所以，我明白。”对上西门吹雪的目光，叶孤城带了一丝叹息说道，“我知道庄主言下何意。但请庄主给我一点考虑的时间。”
　　“好。第二件事，也许城主已经察觉，但我在这里还是说一句，我并没有接孙秀青和孩子回万梅山庄。将来他们也不会回到万梅山庄。”
　　这是西门吹雪的私事，何须向他人提起？叶孤城不明白，但也没有阻止西门吹雪说下去。
　　“如果他们在我生前有了困难，我会尽力帮忙；他们若是遇害，我会替他们报仇。如果我死在他们之前，我也会让管家在我身后照拂他们。”
　　叶孤城点了点头，表示理解。
　　“但他们不应该生活在万梅山庄。我是一柄剑，而他们是会为剑所伤的普通人。”
　　“万梅山庄里果然只有剑。”叶孤城微微一笑，已然明白西门吹雪是就上次的事向自己解释，“这是庄主的私事，叶某本无置喙的权力。不过既然庄主提到了，那我就多说几句。”
　　“城主请讲。”
　　“我这柄剑，从一开始就是为守护白云城而存在，剑下时刻可能见血，并不需要剑鞘。而庄主以情问道，如今剑以冲破感情的束缚，再上一层，实乃佳事。我在此恭贺庄主。”
　　“…全仗城主成全。”
　　“剑，不再为情所困；人，也没有抛弃自身的责任。我并没有看低庄主，庄主也可以坦然面对天下人。”
　　西门吹雪转过头，似乎是在辨认此话是否是叶孤城的真意。
　　“高处不胜寒。这其中的寂寞，并非所有人都能体会，也并非所有人都需要体会。”
　　“多谢城主理解。”西门吹雪说着眼中有光芒一瞬即逝，“这种寂寞，我已体会多年。不过世上不仅有一个西门吹雪，还有一个叶孤城。我曾以为这是老天的一个玩笑，但时至今日，我想这会让我不必终身体会这种寂寞。”
　　叶孤城一怔，“庄主不想有一个真正的决战？”
　　“我希望有朝一日，城主能够在万梅山庄与我一同练剑。”